第十四章

    梁景湛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到了中堂前。
    中堂里的黑衣人听到动静都拔剑围了上来,将他围在中间,一圈圈银白的剑光在夜色里格外晃眼。
    梁景湛不管他们,朝着宋襄待的房间喊道,“对姑娘下蛊,公子算什么君子?”
    梁景湛话音刚落,宋襄就走了出来。
    他朝着黑衣人轻轻挥了挥手,包围着梁景湛的黑衣人就纷纷退后了一步,剑势也收了三分。
    “原来是容王殿下,殿下方才说错了一句话,在下不算是什么君子,也未曾自称是君子。不过在下就想冒昧问殿下一句,借刀杀人和听人墙角就是君子所为吗?”宋襄走上前来,言语间处处诘责,气势逼人。
    梁景湛知道他在说自己,便持着一张贯有的厚脸皮道:“本王就是所谓的梁上君子,此番你我相遇便是缘分,不若我们做一个小人之间的交易?”
    宋襄扬眉:“小人间的交易?”
    看到宋襄面上来了兴致,梁景湛缓缓开口,语气懒散道,“本王在街上看着那姑娘十分合眼缘,方要上去问话,就见公子将人带走了,我便一路跟到了此处。虽不知道那姑娘与公子有什么纠缠,但本王希望公子卖我一个面子,放了她,我愿替她受蛊。”
    宋襄咂嘴感叹:“京城人人都说容王殿下风流多情,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殿下当真愿意为了一个女子承受噬心之痛?”
    梁景湛本来还在想他这话会不会骗到宋襄,听到宋襄的话他心里有了底,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想来也是因为自己年少轻狂时太过放纵。
    那时他时常流连花楼,千金一掷为博得京城里享有盛名的清倌一瞥,等这人有意于他后,他转而就又看中了其他清倌小公子了。
    当时倒觉得没什么,直到之后经过很多了事,他才知道原来对一个人的倾慕之情不是真正的爱意。
    往后这么些事来来回回地发生,他的多情名头就传开了,并渐渐深入人心。
    这一切在后来都不一样了,十七岁过后,梁景湛的风流都是装出来的。
    为了减少其他想谋权的兄弟对他的猜疑算计,他还得精心掩饰自己对男子的喜好。
    因此那段日子里他在花楼中看见了姑娘就往殿里带,让她们住几日后又完好无损地将她们送回去。
    那些带回来的女子每日不用做别的,心情好了让她们拉曲儿就行。
    把这些姑娘送回去后,姑娘们一个个为了面子,都说自己日日被容王殿下宠幸。
    没想到最后还是之前的风流罪帮了他,不知道该不该欣慰。
    梁景湛的目光流转,莹亮的月光下一双柳叶眼有深情泄出,“本王不知道公子为何要绑这位姑娘,但只要公子肯放过那姑娘,本王做什么都愿意。”
    梁景湛故意装傻充愣把一切当作不知情,话里话外只有姑娘二字,还是为了保命。
    从狠人手里要人,自己还要平安回宫,可真不是件容易事。
    若被宋襄发现自己听了所有的事,也知道了他的身份,最后不但救不了自己,还带不走江婉月。
    宋襄看他并不像是装的,可还是放心不过,面具下的眼睛掠过一丝疑虑。
    不多时,他心生一计,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便请容王殿下进来瞧瞧那位姑娘。”
    梁景湛不知他的心思,但却知宋襄没怀什么好心。
    他笑着跟上前去,进了中堂。
    在他们谈话间,庄园外有两人正在交手。
    一个一身黑衣,遮了面目。
    另一个是一身紫衣,身形修长的少年,也用黑纱遮了面目。他额前两缕细丝垂下,头发半束,用白玉冠拢在一起,从冠上垂下两条淡紫色的丝带,身上沾染了丁香花的清香,远远都能闻到。
    黑衣人持着剑与傅晏宁周旋,他发现对方的内功了得,就是不知道为何对方不愿尽全力,一直处在退守的地位,偶尔出手也是只用了几分力道。
    对待对手懒得出力,黑衣人把这一向视做是对手看不起他。
    这样想着,他出剑更快了些,剑招也更密了,完全不留给傅晏宁丝毫喘气的机会,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被他的冲动吞噬得一干二净。
    傅晏宁发现了他的剑势变化,眉头紧蹙着,一面做挡,一面时不时看一眼庄园那边,声音毫无波澜,“在下不想与公子交手,只是因为在下有要事在身,并没有看不起公子的意思。还请公子放我离开。”
    黑衣人清楚原因后收了手,听到他说有要事在身,才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傅晏宁先一步拱手问他:“公子可是也去救人?”他在桥上听了小书说离王和嵋王殿下请梁景湛赴宴,只觉得事有蹊跷,便一直跟在梁景湛身后观察着情况,一直跟到了这里,方才远远瞧着,大抵也看清了这里发生的事。
    偏不巧梁景湛跳下屋檐后,他身边冒出来这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就和他打了起来,傅晏宁心烦得紧,脱不开身,他也不知道现在里面情况如何了。
    傅晏宁挑了挑眉,继而补充道,“是来救江姑娘的?”
    黑衣人想到梁景湛的处境,懊恼只顾着和眼前这人打架,耽搁了他去救主子,他还正在气头上,听到傅晏宁的话,心下更是烦闷,“什么江姑娘?我是来救容王殿下的。”
    傅晏宁的眸色倏然幽暗,眼睛眨了眨,按捺住想要甩袖离开的想法,他声音低了几分,“既是同道,不若一起?”
    “一起?”黑衣人犹豫不决,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个主意可行,对方的功力比他高得多,园里又有那么多人,有他帮忙的话救出主子的几率会高很多,“好。”
    傅晏宁低头,附耳细语。
    梁景湛随宋襄进了中堂,江婉月看到梁景湛后神色动了动。
    宋襄见此道,“江姑娘倒是幸运,容王殿下他中意于你,愿为你受子母蛇蛊。”
    梁景湛终于明白过来宋襄的意图了,宋襄当着江婉月的面说这些,是为了让江婉月知道自己是为了她受蛊。江婉月心地善良,定会对他心生愧疚,就是为了他也会主动前来以信换解药,若说给江婉月下蛊,她还可能会换得一死,换作给他下蛊,这样一来,保险了很多,还打消了宋襄的顾虑。
    况且给他下蛊,宋襄也好牵制他,纵使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会为了解药不说出口。
    狠啊。
    江婉月望向他,眸子里有水光打转,特别像是围猎时遇到的身在箭下的小鹿,梁景湛不忍心再看,他这样做除了一时冲动,也有自己的私心。
    “不……不……”江婉月摇着头,呜咽声中发出几个支离破碎的字。
    “别废话了,公子还愣着做什么,本王还要等到天明前抱得美人归呢。”梁景湛伸腿一脚踹翻了中堂的桌子,庄子废了好些年,这木桌也搁置了许久,久经雨雪风霜,本就不经碰,他这一脚,桌子已经碎成了一堆废木柴,灰尘扬了满身。
    梁景湛抬袖捂着嘴咳嗽,另一只手扇了扇,气哄哄地骂道,“他娘的还真不走运,连块木头都要与我作对!”
    宋襄看他这副纨绔子弟的模样,鼻里发出声音,听着像是轻笑,他拿着盒子走上前,取出那绿色的幼蛇。
    梁景湛强忍着不适,亲眼看到宋襄拉起他的手,把蛇放到他的手背,蛇一扭一扭地慢慢钻进他的皮肉里,他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皮肉下面一动一动地。
    “好了。”宋襄放下他的手时,忽然瞥到了他穿的蓝色衣衫上面沾满了土,腰间的玉带上还夹了几片干枯的小叶子,他目光一滞,神色一凛。
    梁景湛指了指江婉月,“那赶快给美人松绑啊。”
    宋襄动了动手指,几个黑衣人过来解了江婉月的绳子。
    梁景湛跑上前去扶着她起身,江婉月手脚一直被束缚,起来时身子失了力气,站也站不稳,脸色苍白地瘫倒在他怀里。
    梁景湛看她这样也不好推开,便扶着她一步步走着,心里却有些不敢置信,宋襄难道就这样放他走了?
    宋襄目视着梁景湛远去的身影,抬头望了望屋瓦,果然见上面有很大一块空隙,他眼里杀意波动,叫来一个黑衣人低声吩咐道,“杀一个留一个。”
    耳边三更的鼓声已过了很久了,梁景湛扶着江婉月出了庄园,夜色里两人身影渐行渐远。
    “容王殿下,真的是你啊……”江婉月抬头望他,一双雾蒙蒙的眼里满是欣喜。
    “什么?”梁景湛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什么真的是他?
    难不成在其他姑娘眼里,本王就不是一个具有侠义柔肠会救姑娘的人了?
    “殿下,原来你就是我爹特意吩咐要我保护你的人。”江婉月笑吟吟地向他解释。
    保护我?不应该是本王保护你吗?
    梁景湛没回她,江婉月知道他不明白,“我爹吩咐让我一定要保护好天命之子的安危,爹说天命之子具有他独有的魅力,当我遇见那个人时,心里会有不寻常的感觉,就像……就像有舟行过水面,就是那种有什么东西在荡漾的感觉,那日在武台下我就发现殿下似乎就是爹要寻找的天命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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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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