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好

    远离兴岭,回到A城家中,那枚未能归还的玉扣几乎成了冯瑜的心病。
    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她根本不敢戴在身上,又觉得存放在哪里都不安稳。
    平安扣,人们造它是为了保佑平安,可在她看来,这玉扣留在她手上却一点都不吉利。
    因为正值暑假,冯瑜回老家奔丧时,姚窈正在国外疯玩,她便没同好友提及奶奶去世的消息。直到从老家回来之后几天,姚窈回国,冯瑜才将这一连串诡异的事情告诉她。
    冯瑜原以为,按照姚窈的个性,必定要大惊小怪,说不定还要跑去她老家亲自看看才甘心。没想到姚窈听完好友这番离奇的经历,只盯着玉扣看了许久,又沉默了许久,半晌才开口道:“依我看,这玩意必须得扔。”
    “扔?”
    冯瑜登时愣住了。
    “不仅要扔,还要砸碎了扔!”
    姚窈坚定地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寻个趁手的大件武器,赶紧给这破石头砸了完事。
    “不行!不能砸!”
    闻言,冯瑜急了,立马一把拉住了她。
    “怎么不能?那老头分明不怀好意,还是这法子最直接,看他究竟能作出什么妖!你……”
    姚窈说着说着,突然发觉有几分不对劲。她猛地转头,紧紧盯着冯瑜,疑惑道:“哎,不对啊,你向来不信神佛鬼怪,怎么这回这么扭扭捏捏、瞻前顾后的?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有啊。”
    冯瑜愣了一瞬,赶忙否认。但这短短一瞬间的迟疑和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愈发让姚窈困惑。
    姚窈深深看了好友一眼,并没有深究,转而开口道:“不是我迷信,我姥姥在世时,身上一直戴着一块玉佩,听说是从小戴到大的,几十年温养下来便有了灵性,谁也碰不得。这东西不仅认主,而且护主,能助人躲避灾祸。如果,我是说如果啊,这玉扣真不是什么赝品,你知道它从前的主人是谁吗?万一……”
    这番话着实有些吓人,冯瑜突然想起什么,喃喃道:“他说,这东西,原本就该是我的。”
    “放屁!”
    姚窈怒道:“死老头子扯谎也不找个靠谱的由头!怎么可能是你的?!算了算了,你先别管了,我被你说得心慌,妈的,我得赶紧托人寻个有道行的大师来给你驱驱邪……这都什么破事啊。”
    姚窈略坐了一会便走了,她说自己有个牛逼朋友,叁教九流没有他不认识的,这就急着要去打听。
    可冯瑜却始终难安,她的确隐瞒了一些事,例如,她总觉得那枚平安扣对她有一种,奇怪的,无法抗拒的,莫大吸引力。
    只要她在家,心神和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玉扣所在的地方,仿佛不随身带着就浑身不自在。
    就像毒品蛊惑着瘾君子。
    它们本该成为一体,分离只会带来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冯瑜不得不承认,她根本抗拒不了这种诱惑,于是便很没出息地选了个蠢笨的折中法子——她将平安扣上原先系着的脏污红绳剪去,只留下光秃秃的环形玉扣,装进了精巧的丝绒袋子里。
    袋子就压在她的枕下,这样,总算能图一半心安。
    *
    帝景,八楼包厢。
    走廊里静悄悄的,包厢里却一片糜乱。
    “沉二,先别忙着脱裤子啊!你今儿要是再不回去,恐怕你大哥就要来提人了,万一被光屁股抓出去多难看啊——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十几人的房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哎,你这话就不人道了,庆阳好不容易放暑假,怎么能不发泄发泄呢?整日在学校憋着,估计今晚一发十分钟完事,回去还能赶上晚饭呢!”
    “晚饭?哈哈哈哈,钧朔送他到凌山喝西北风差不多……”
    “放你娘的屁!”
    某处角落里的沉庆阳搂着怀里的美人情到浓处,下面硬得不行,正准备当场办了这小妖精,却没想到居然被好友调笑,登时大怒:“我告诉你们,别以为老子怂!今儿就算是我哥来了,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回去!老子要大战叁百……”
    暴怒的吼声戛然而止,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抬头只见包厢门开,门口的服务生做了个请进的动作,有人随之迈步而进。
    那人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衣着看上去再简单不过,但穿在他身上却毫不普通。
    男人身量颇高,起码在一米八五以上,身姿挺拔,如苍松劲竹,一股凌然正气。观之相貌相貌更是不俗,清如雪,皓似月,他的瞳色略浅,眸光点点洒落,看在人的心上宛若寒冰凝结。
    他目光随意一瞥,这下,不仅是沉庆阳萎了,一屋子根本没人敢再吱声。
    他妈的,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可是沉钧朔啊。
    A城沉家的大公子,今年才二十二岁,便已经被当做沉家未来唯一的接班人培养了。
    当然,若只是身家背景强横倒也不算什么,这一屋子少年人,哪个不是本地数得上号的纨绔子弟。可沉钧朔这人不一样,不是惹不起,而是不能惹。
    但凡招惹过他的,每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下场都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日常活在传闻中的沉钧朔就那样不言不语,淡淡地立在那,望着满包厢的纸醉金迷。
    以及自己的“好弟弟”。
    就算旁人不清楚状况,沉庆阳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今晚他要是不主动跪下认怂,恐怕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未知数了,和他哥比耐心耗到底,等于直接闭眼等死。
    罢了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跪再说!
    可惜,还被沉庆阳压在身下的女人是个没眼色的,刚来帝景不久,今晚碰巧第一次出台。她并不知晓其中利害,她只知道,如果今晚不牢牢抓住沉二这棵相貌堂堂的摇钱树,明天就指不定落在哪个肥头大耳的煤老板胯下了。
    她十分小心地,将胳膊柔柔地缠上沉庆阳的脖颈,略一起身,将挺拔的双乳贴近他的胸膛。
    “沉少……啊!”
    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响起,却没一个人插手过问。
    地上的娇躯微微颤抖,女人捂着脸,长发披散,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沙发上的年轻男人——之前一直甜言蜜语哄着她,说今晚要死在她身上,今后要包下她的男人,方才再利落不过的抽了她一巴掌,将她狠狠惯在了地上。
    原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传闻中这沉二少虽然年纪轻,对女人却毫不手软,温柔起来最体贴不过,心狠起来便六亲不认,被他玩到半死的女人不在少数。
    沉庆阳看也不看她,从女人身上跨了过去,
    “哥,你怎么来了,今晚不是要和爸一起去公司开会么……这么早就散会了啊,哈哈,我、我现在就回家!”
    闻言,沉钧朔依旧眉目清冷,并不理会弟弟,而是仔细看向地上的女人。沉庆阳被他看得发毛,明明不是看自己,心里反倒更紧张了。
    “先不走,坐会。”
    “哎,好好好,坐坐坐……嗯??”
    霎时,沉庆阳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
    沉钧朔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径直走向房间内。
    直到地上的女人被清理走,这尊大佛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慵懒万分地看向面前站了一排的小姐们,沉庆阳才总算醒悟过来。
    我靠!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他要叫小姐出台?!!大哥不是从不来这种地方放纵的吗?他不是对乱七八糟的女人不感兴趣的吗?他今晚是受什么刺激了???
    然而此刻,除了他一个人心里七上八下,大家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见来者似乎并非不善,其余的公子哥都放松下来,却明显收敛了手上的动作,而是饶有兴味地偷眼瞧着。
    沉钧朔不是没有女人,例如曹家大小姐曹颖,便是他的绯闻女友之一。虽然各类风言风语不少,却从未听说他找过小姐。同一阶层,比起其他男人,他的身边无疑可以算作再干净不过了。
    帝景的刘姐几乎笑皱了脸,她手下的姑娘个个出类拔萃,不论谁能攀上沉钧朔这棵大树,今后哪里能少得了好处?
    “哎呀,这几个女孩都是咱们这儿数一数二的好样貌,活也不错,沉少您看……”
    没等她唠叨完,沉庆阳直接摆了摆手,不耐道:“换换换,赶紧的!一群被男人操烂的玩意也敢拿上来脏我哥的眼!”
    饶是平日被轻贱惯了,女人们听见这样的话也不禁十分难堪,却丝毫不敢反驳,都乖乖地退下去了。
    “这,怪我怪我!只是我也不敢随意猜测您的喜好……要不这样!沉少爷您给个准话,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就是现找也一定给您找来!包您满意。”
    沉庆阳眉头一皱,这刘姐还真是拎不清,想钱想疯了吧,竟然让他大哥给个准话?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还得了,岂不是成堆相似的女人往床上送……
    他正想斥责几句,却冷不丁听到自家大哥居然开口了。
    “黑色长发。”
    沉庆阳愣住。
    “肤白。”
    刘姐愣住。
    “腰细腿长。”
    众人愣住。
    沉钧朔将燃了一半的香烟碾灭在玻璃缸中,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微火光中显出一种禁欲的性感,他突出的喉结微微滚动,低沉的嗓音继续补充道:“要十六岁的女孩子。”
    “最好姓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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