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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将近。
    人群熙攘,户内嘈杂。人们陆陆续续地涌进艺术大剧院,等待盛大的舞剧开场。
    时间抵近,全场昏暗,人声戛然。
    刹那之间乐声四起,光束全然炸开。
    一女子手挽着吊顶的红绫,从观众席的上空划过。只见此女凤钗绾发,身穿帔帛,衫裙款款,清雅灵动。如霞之帔轻灵飘逸,柔软腰肢袅袅婷婷。
    华服衣裳随风飘动,荡至舞台前,她松了红绫,赤足点地,双脚如雪白皙,快走两步。乐声幽幽而弱,舞台上,只见她背脊妩媚,仰身而望,莹白轻软的直帔向身体两侧抛开,宛若月色下一朵不敢近瞧的白莲。
    女子倏然转身,直帔顺着手臂从身后划过,白霞落下,现出一张含笑的芙蓉面来。
    依旧是那般风姿绰约,唇若桃瓣,眼浮秋水。眉心一点朱砂,让着清冷雅致的妆容之间,更添了几分魅色。
    剧院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茶楼包厢。
    “这我孙子。”顾千凡指了指顾郁,他立即恭敬地对眼前的老师敬礼示意,躬身握手。
    “你家的这些小朋友,生得是一个比一个帅气啊。”周教授笑着和他握了握手。
    每到谈论艺术方面的事情的时候,顾郁就觉得简桥光芒万丈。跟顾老头儿谈话的时候是,跟老陈交流的时候是,站在台上讲话的时候是,现在温声细语阐述着自己看法时更加是,全身都有种掩藏不住的光,就像那些黑夜里遥遥嵌在天边的星辰。
    “……我曾经学过十二年油画,对此倒略懂一二。您说的更新颖的透视角度,以及让人眼前一亮的风格塑造,从中西方的画法来讲,并不是不可实行……”平素话并不多的简桥,一说起专业的绘画知识来,灵感就源源不断。
    同往常一样,一旦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了,顾郁就开启了断网的飞机模式,渐渐一个字也听不明白了。这还是身为学霸的顾小宝上专业课时从未有过的体验。
    谈话过程中,顾千凡一直坚定地为自己的徒儿变换着十八样彩虹夸赞。几人相谈甚欢,等到夜幕降临,谈话结束。简桥的能力稳稳当当地获得了周教授的好评。
    夜色笼罩大地,剧院里依旧灯火辉煌。
    尾声已至,转眼到了谢幕时分。舞台上飘着彩花,落在每一个人的肩头。
    女主角身着雪衣,钗头凤,霞云帔。明眸善睐,螓首蛾眉,清扬婉兮,巧笑倩兮。
    她一个转身脚尖点地,飘然而去,轻盈地来到台前。衣袂翻飞,裙带飘飘。抬手雅拜,转身回到台中,携了另两位主演的手,一齐款款走到台前,向观众鞠躬。
    几位主演转身,再向群演鞠躬敬礼。回身而来,对观众鞠躬。
    反复几次,台下掌声已然如雷。不少观众站起身来为他们鼓掌叫好。
    杨佳晴浅笑着凝望台下的观众,早已泪眼朦胧。
    他们高举双手,掌心间相互传递的是为这个舞台所付出的时光和汗水,以及此时此刻,站在此处,心里不竭的泪水。
    红幕缓缓落下,遮挡了台上的光景,隔开了台下的热忱。
    深夜加餐。
    由于顾老头儿要养生,便早早地回酒店去休息了。顾郁和简桥两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街头闲逛,走进了一家夜市。
    拥挤的夜间闹市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简桥还没表现出悦色,倒是顾郁先喜滋滋地一路蹦蹦跳跳。
    “你小心点儿。”简桥拉了他一把。
    “被教授赏识了,肯定要给你特别好的机会,”顾郁笑嘻嘻地说道,“你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苟富贵,无相忘啊。”
    “日子还长。”简桥只是这样应道,心中却跟他一样,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按捺不住的期待。
    他们边走边吃,拎了一手的零嘴。走到一个特色饰品店门前,突然停下了脚步。
    “今晚杨学姐表演,咱们给她挑个礼物?”顾郁一嘴油地望着铺面。
    身旁的简桥却轻叹一声,伸出手来,指尖快速地在他嘴角抹过,看着指尖上的油渍,很是嫌弃地啧啧两声。
    “干嘛?”顾郁不满。
    简桥点头。
    顾郁一脸问号地看着他,重复了一句,“干嘛!”
    简桥又点头,不紧不赶地反问他道:“今晚?”
    这下轮到顾郁啧啧两声了,他终于反应过来,大庭广众之下颇感羞耻,走进店里去了。
    “这个怎么样?”顾郁东挑西拣,拿起一个漂亮的舞女陶瓷娃娃。那娃娃穿着芭蕾舞裙,踮着脚尖,双臂上举,高昂头颅,十分优雅。
    “杨佳晴又不是芭蕾舞演员,”简桥想了想,却不是很确定,“她不是跳民族古典的吗?”
    这下顾郁也迷迷糊糊,“到底是古典还是民族?”
    “反正不是芭蕾,她穿的是古装,你挑个古代造型的吧。”简桥回答道。
    舞台后方。
    盛装已卸,胭脂红唇都已被抹去。
    “佳佳,你真棒,”手机里的人依恋地低语,“好想你啊。”
    闻言,杨佳晴伸手靠近屏幕,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她悄悄瞥了眼四周的演员,都正专心卸妆,于是凑近摄像头,轻轻一吻。
    “啊——”陈方旭心痒难耐,“你可馋死我了。”
    她取下发簪,长发如瀑直泻而下。此时已经转着素白的短袖和简约的黑裤,头发随意地披在肩头,装束与方才台上那个如隔云端的美人截然不同,添了几分邻家姐姐的温和。
    “待会儿我就回去了,”杨佳晴轻声说道,“关视频了。”
    “哎等会儿!”陈方旭趴在桌上盯着她,“你不去庆功宴了吗?”
    “本来要去的,但这两天我妈不是病了吗,都没来看表演,我想早点儿回去看看。”杨佳晴解释道。两人还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恋恋不舍地挂掉了电话。
    酒店房间,最后一盏灯已经熄灭。
    夜晚非常沉静而安宁,床头柜上摆着包装好的贺喜礼物,精致优雅,一如他们心中的那个女孩。
    床上的人突然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悄悄往另一张床上瞧着。
    空气中默然片刻,顾郁突然掀开被子,跳到隔壁床上,想一根溜滑的泥鳅一样钻进了被子。
    床上的人本来已经半梦半醒,被他的动作吓得猛然一抖,看清是谁之后,没好气地蹬了他一脚。
    顾郁靠近了些,紧紧搂住简桥,嘻嘻一笑,“这床好窄,你得靠拢点儿。”
    经过一整天的走动和忙碌,简桥哪里还有精力跟他玩闹,转过身面向他,闷声闷气地说道:“走开啊。”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伸手把顾郁搂进了怀里。顾郁蹭在他的枕头上,看着眼前的面孔,越靠越近,直到近得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清淡的香味。
    夜深之至。
    出租车在路边停下,杨佳晴打量着窗外昏沉的夜色。平时走这段路都觉得孤单落寞,今日喜悦难掩藏。她戴上耳机披着一身月光走进已经静谧无人的小巷。
    世界已然悄然入睡,走夜路请放声歌唱。
    耳机里播放着轻快恣意的古曲,她意犹未尽地翩然起舞,蹦蹦跳跳了两步。
    身后突然有沉重不稳的脚步声,她摘下耳机,心生疑惑。还未等她回头,一只大手已经搭在她肩上。
    杨佳晴迅速回头,只见眼前一张月色中泛着红晕的脸近在咫尺,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啊——!”她大惊失色,惊叫一声,立刻伸手推开他,踉跄几步。醉汉步伐不稳,颓然的脸上却现出轻浮的笑容来。
    “哪家的小姑娘,生得这么标致?”醉汉逼近来,“老子看你挺孤单嘛,陪陪你怎么了?!”
    杨佳晴不想跟他纠缠,转身便跑。身后却突然有重物扑了上来,让她直接跌倒在地,手机和耳机一并被甩了出去。
    “美女,别跑嘛,”醉汉脸上堆着意淫污秽的笑容,倾身压在她身上,一副脑满肠肥的小人模样,“跟大哥玩一玩怎么样?”
    醉汉用力扒着她的外套,她拼命护住,大喊“救命”,抬起腿用尽全力踢在他身上。
    “操!哪儿他妈来的贱女人,敢踢老子!!”估计这两脚把他给踢清醒了,醉汉吃痛地叫了一声,布满老茧的手径直掐住她白皙纤长的脖颈,啐道,“喊什么救命!老子又不要你的命,给大哥快活快活怎么了?!”
    地上又冷又硬,杨佳晴只感觉呼吸不上来,也已经出不了声。脊背冰凉,全身都在发抖。她努力地扯着地上的耳机线,抓住了手机,连按了好几下电源键。
    突然身旁伸出一条腿,猛地踩住了她的手腕,她被踩得疼痛难忍,加上呼吸困难,喉间发出痛苦的低吟,却仍旧死命拽着手机没有松手。
    醉汉一脚把她的手机踢远,连带着她的手背在粗糙的地面摩擦,划出一道血痕。
    掐在脖颈上的手突然松开,猛地撕开她的外衣。她手脚慌乱,用力挣扎,拼尽全力护住自己,抓住最后的希望喑哑着嗓子求救。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脸上,火辣辣地疼,耳朵迅速开始耳鸣,所有一切都再也听不真切。
    不远处,手机亮了起来,已经破碎不堪的屏幕上显示正在拨号。
    她靠在墙边,蜷缩成一团。醉汉越发逼近,她伸手抵抗,在他脖子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指甲印。
    “滚他妈的——”醉汉撕开她的领口,猛然向后一推。杨佳晴的脑袋剧烈地撞到墙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头上突然渗出血来,紧接着染湿了一大片衣襟。
    她早已痛得失去理智,眼神涣散,无力地靠在墙边。
    小路外面,空荡荡的街道上远远飘来出警的长鸣。
    醉汉倏然清醒,迅速起身,逃离了事发现场。
    杨佳晴无力地趴在地上,用尽最后的意识看到了不远处的手机。
    “小旭……小旭……”她喃喃低吟,浑身颤抖,浑身是血地朝那边爬过去。不过几步路,就已然没了意识,倒在铺满灰尘和血迹的道路上。
    地上歪斜的美人已经残破不堪,人事不知。原本雪白如霜的肌肤上,混杂着暴力的血痕和肮脏的尘土。衣襟散开,头发凌乱,一片猩红,触目惊心。
    境外,圣彼得堡,才过傍晚。
    学生们从教学楼鱼贯而出,四下分散。
    人群中有一个高挑的少年,亚洲面孔,在花台边驻足。
    他掏出手机,在对话框中写道——
    “到家了吗?”
    没有回应。屏幕里寂静无声,宛如死水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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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很多手机都可以连按五下电源键,用来拨打紧急电话。希望大家都没有机会用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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