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家!

    “小姐,这……”程橙爬过去,捡了那把雨伞在手,却犹豫着不敢给武昙撑。
    “拿过来吧!”武昙却很坦然。
    虽然罚她跪在这里的是萧昀,可现在送伞的这位却是他皇叔呢……那位殿下都敢公然把这伞摔在这儿了,她难道还不敢捡么?
    “好!”程橙有了主心骨,赶紧爬回来把伞撑开。
    毕竟是定远侯的千金,又没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些侍卫看见了也都睁一只眼闭只眼的不去为难她。
    主仆两个缩在那把大伞下面,虽然身上已经湿透了,但是这样阴冷的天气,能挡一挡冷风也能少受很多苦。
    “小姐,刚刚那位晟王殿下到底是什么人啊?”程橙忍不住问道:“奴婢看那位陶公公对他都很不一样呢。”
    就这么跪着,也无聊的紧,武昙就很耐心的替她解惑:“皇上的子嗣大都早夭,如今皇子里太子殿下是最年长的,再下面的六殿下和七殿下还年幼不曾封王。皇上有个一母所出的亲弟弟,听说十多岁就去了北境战场,已经很多年没有回京了,应该就是他吧。”
    “皇上的亲弟弟,那就是太子殿下的叔叔了?”程橙本来拿那雨伞还拿得战战兢兢,这时候就又安心了不少,只是回头想想,终究还是要为自己家小姐此时的处境鸣不平:“小姐,三小姐一向都和您不对付,您怎么就不跟太子殿下还有皇后娘娘解释呢?这样冷的天,您要是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一定会生病的!”
    “怎么解释?难道让我跟武青琼在皇后娘娘面前狗咬狗吗?平时在家里闹闹就算了,闹到宫里来,让父亲以后怎么在同僚中间立足?”武昙是真没空跟武青琼去生气,她更在意的是别的,神色间就不由的多了几分凝重,“而且今天这事儿挺奇怪的,这几次三番的,我怎么觉着太子是有意针对我的呢?”
    看他跟霍芸婳之间眉来眼去的,铁定是有私情不假了,可是这俩人干嘛合起伙来折腾她?
    “可是……”程橙就是忍不住的心疼。
    “行了!跪就跪吧!好在我看皇后娘娘应该不糊涂,只要她相信我没有在宫里行凶就行了。”武昙心里千头万绪,也懒得再多说了,只想赶紧跪完这两个时辰,回家找人问问清楚。
    今天莫名其妙的就挨了这一记软刀子,这要是不弄清楚来龙去脉,回头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方可是太子!当朝储君!捏死她简直太容易了。
    此时,前方长长的门洞底下,雷鸣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萧樾待人一向冷淡,而且脾气也不太好,可是今天,对于一个素未平生的小丫头,他不仅差了自己去打听事情的原委,还居然把雨伞都给了对方?
    雷鸣心里早就困惑不已,只不过他向来不多嘴,萧樾说走,他也只就竭力护着萧樾以防他被雨水淋到。
    “问到了?”萧樾的步子走得不慢,随口问道。
    “是的!”雷鸣赶紧收摄心神,“之前的消息是没错,皇上果然是选中了定远侯家的二姑娘,琢磨着要给太子立妃。今日临川公主的及笄礼,皇后以观礼为名,特意把人叫进宫来,应该是不放心,想提前看看,可是中途出了点意外,他们往华阳宫去的时候太傅霍文山的长女失足落水,事后指证是武家姑娘行凶,闹了一场。皇后娘娘没让追究,太子又找她的茬儿,大概还是为了这事儿吧。”
    萧樾冷然不语,只是脚下不停,大步往前走,显然是对这样程度的内幕并不满意。
    前世的时候,萧昀娶了武勋的嫡女武昙为太子妃,随后紧跟着又纳了霍文山的长女为侧妃,并且多年专宠,这些对他而言都不算秘密。
    雷鸣就又继续说道:“属下还打听到,霍文山那个长女,打小儿就姿色不俗,早些年太子还小,他每逢进宫为太子讲学的时候都会把这个女儿扮作书童带着,太子是少年心性,这一来二去的,跟那霍家姑娘就很是熟稔了。按理说,霍文山的女儿也是有资格列入太子正妃人选的考虑范围的,只是他的这个所谓的嫡长女虽然自幼就是记在正房夫人名下长大的,但其实却是一个宠妾所出,一般的人家或许不会计较,但是太子是要继承大统的,这个一国之母的身份是绝不能容许有这样的瑕疵的。何况——皇上之所以选定了武勋的女儿,本来就是为着他手里的兵权,所以这个人选,等于是不容变更的了。太子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心里不痛快,故意来找武家姑娘的麻烦。”
    萧昀是还有些孩子气,但却不是全无大局观的,最起码,他心里虽然极度反感把自己的婚事拿去作为笼络朝臣的筹码,但也没有闹着说不娶不是?
    至于霍文山——
    一个饱学之士,天下士子的楷模,做人做到这个份上,萧樾都懒得说他什么了。
    “用太子去联姻武氏,是笼络武勋不假,但他更是为着防范本王不是?”萧樾冷笑了一声。
    雷鸣张了张嘴,刚要接茬,他却已经话锋一转:“武勋最近也在胤京?”
    “是!”雷鸣道:“他早我们几日回来的,皇上说是特给的恩旨召他回来参加下个月的万寿节,实际上应该还是为了就此定下这门婚事的。”
    说着,又刻意压低了声音:“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可能时日不多,这时候就必须要为太子铺路了。”
    皇帝的身体的确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没有额外的变数的话,他的大限之期就在来年。
    萧樾心知肚明,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出了长长的门洞,前面就有轿子在等,他如今有伤在身,自己也很注意,就坐了轿子出宫,等出了宫门,上马车之前他才又转身问雷鸣:“我让燕北去查的事,暂时还是没有回音?”
    “还没!”雷鸣还是尽力给他撑着伞,“不过——主子是要查什么?怎么还让燕北亲自去了?”
    “一件让本王百思不解的大事!别人去,我不放心!”萧樾道,眸底有极深刻的一道光影瞬间浮现又瞬间消融。
    然后,他又抬眸看向雷鸣:“他那边一旦有信就马上拿给我。然后今天回去,你先传信给他,无论他那边追查的结果如何,半月之内都让他务必返回北境军中,那边洪建安一个人守着,本王不是很放心。”
    言罢,转身上了马车。
    两个时辰以后,天色已经全黑。
    宫门下钥前,有守门的侍卫特意过来提醒,程橙方才搀了武昙起身。
    在坚硬的石板路上跪了整个下午,武昙这辈子就没吃过这样的苦,膝盖早就麻了,活动了好一会儿才觉出刺痛来。
    这时候雨势已经减弱,毛毛细雨在空中迷迷蒙蒙的飘,所以武昙就干脆收了伞。她将那雨伞抱在怀中,程橙扶着她,一瘸一拐的慢慢挪过长长的门洞,坐上了等在那里的宫轿。
    内侍抬着轿子将二人送出宫去,程橙很谨慎的道了谢又塞了点碎银子打点。
    来的时候武昙和武青琼是坐得一辆马车,很显然武青琼不可能在这里等她,武昙一边弯身从轿子里出来,一边正发愁呢,一抬头——
    迎面已经看见一个人大步流星的迎了上来。
    “世子!”程橙眼眶一热,替武昙委屈了一下午,当场就哭了。
    武昙眼珠子一转,眸子里却瞬间就如是星屑闪耀般的璀璨起来。
    她抱着怀里的雨伞一路小跑着冲过去,一头撞进武青林怀里,跟一只会撒娇的小狗似的湿漉漉的头发将对方的胸口蹭湿了一大片,然后才抬起头,咧嘴一笑:“大哥,你怎么来了?”
    武青林应该已经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靴子和袍角都湿了。
    武昙笑得没心没肺,一脸的孩子气。
    他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柔软之余却是堵得一阵难受。
    于是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他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直接弯身把人往怀里一揽,抱着就转身朝停在后面的马车走去。
    “回家!”两个字,坚定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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