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酒店客房服务人员前面开道,两人一前一后,不远不近,保持两三步的距离。
    眼下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岑旭沉默,冯景觅也没有方才的伶牙俐齿。
    冯景觅跟着上电梯,视线盯着岑旭的裤缝,又从裤缝游弋到西装笔挺的肩头,凝视着,被雨水打湿,几个衣料变深色的地方。
    她幽幽舒了口气,一转眼,不小心瞄到电梯间反光的金属面。
    透过倒映,对上岑旭墨黑的,有些深邃的打量。
    下一秒,他转开眼,声音低沉,问了服务员关于早餐安排的几个问题。
    冯景觅眨眨眼,半出神半认真的听两人一问一答。
    一直走到套房门口,岑旭回身,从孙省得手中接走冯景觅的行李箱,推门进房。
    冯景觅简单参观完套房,已经不见孙省得人影,房间只余下她和岑旭。
    她不禁想,岑旭比以前抠门了,以前跟着他出差,他住什么规格随行人员就被安排什么规格,这次只开了两间套房,不晓得孙省得是连夜回去,还是在附近找廉价酒店住。
    岑旭不知她在想什么,清清嗓子,坐到外间客厅的皮质沙发上。
    低下头并未看她,兀自把领结从脖子上抽下来。
    冯景觅左看看右看看,一句“天晚了,你是不是该回房间休息”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机便开始震动。
    嗡嗡嗡的声音让人耳膜不适。
    岑旭起身,拿了手机到露天的阳台接听。
    一路上,冯景觅身上衣服湿透又暖干,眼下皱皱巴巴,全黏身上。
    听他刚才接电话时开头说的那两句,应该是公司有事。按照以往习惯,公事不知道得讲多久。
    想着他是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况且前任男女,相互的吸引力实在贫瘠的可怜。
    于是转身去浴室洗热水澡。
    冯景觅裹着浴巾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
    岑旭还未离开,双腿交叠在一处,合了眼靠着沙发背假寐,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倦。
    听见浴室门口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
    那直白的,满含深意的暗示,让冯景觅的心脏小小的紧缩了一下。
    想装单纯也来不及。
    原来孙省得早就参透老板的意思,所以才故意开了两间房,而不是三间。
    冯景觅不禁感慨——
    孙省得的名字还真有意思,可以念“sheng”也可以念“xing”,还是家里长辈了解他,叫他省(xing)得。
    就他这觉悟,可不什么都“省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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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窗外雨过天晴,树枝上的雨水滴答落下,潮湿的空气卷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房间的光线微弱
    冯景觅翻了个身,露出一小段纤细白皙,汗涔涔的后背。
    在恢复平静前的上一秒,她身体是欢愉的,内心却是伤感的。
    脑海中那些不甘和千头万绪闪来闪去,最后只能不断洗脑——
    前任见面,尤其深度交流过,不纯洁过的,基本也没什么节操可言。这不过是一头饿狼遇见了另一头饿狼。
    这样想着,脑子更乱。
    她的手臂一垂,搭在床沿,纤细的食指上,带着一枚银白色戒指,硕大的绿宝石很夺目。
    这是去年生日岑旭送的,当时问她想要什么,冯景觅说想要珠宝戒指,累出关节炎的那种。
    没几天就收到岑旭的诚意。
    所以从乐观的一面来说,他还是很大方的。只不过他很忙,不管送她什么还是送别人什么,从不会自己去挑,只会吩咐手下的助理啊秘书啊之类的人跑腿。
    所以除了有某种固定的关系,更多的时候冯景觅都觉得自己跟他的客户并没有什么区别。
    男人从结束极致的欢愉之后开始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好像是他今晚在临市有个应酬,因为工程项目请几个领导吃饭,对方的人里有一个对岑旭不了解的小角色,喝醉酒说了几句不知深浅的话,岑旭这种道行的人,自然不与之计较。
    可他在峄市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他不计较不代表别人就敢懈怠,所以连着现在这个,已经是今晚第三个打电话致歉的人。
    等他终于讲完电话,已经是十二点一刻。
    一旁床榻响动,他光着上身起来,披上睡袍,拿上香烟去了阳台。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冯景觅平稳的呼吸声。
    许久才回神,捡起他的白衬衫穿上,有气无力的往枕头一趴,视线情不自禁的望向阳台,从男人的腰与线条流畅的后背衔接处划过。
    不管冯景觅再怎么否认,岑旭都是个连背影都让人赏心悦目的男人。
    他抽完一根香烟回来。
    走到茶几旁,随手放下印着一只火红色狐狸logo的火柴盒。
    冯景觅此刻静静的想,如果足够了解一个人,从脚步声就能听出来。
    岑旭走近才看到她身上穿着自己的白衬衫,昏黄的光影,床上的人蜷缩着,白色与黑夜的完美结合,就像一个修炼成精的妖精。
    岑旭不是第一次认为冯景觅是个妖精。
    记得有段时间冯景觅诸事不顺,突发奇想的寻求佛法庇佑,也不知道哪来的野和尚信口胡诌,说冯景觅被一个至少1500年道行的蛇仙看上,想要借壳修行。
    两人闹不愉快,他借这个说事儿,“还真是蛇精,这么胡搅蛮缠。”
    冯景觅当时喝了些酒,脑子短路,不仅不生气,还一脸风情的勾住他的脖子,“我就是胡搅蛮缠,不仅胡搅蛮缠,还专挑你这样的玉面书生,你是不是怕了?”
    冯景觅忘了岑旭怎么回答的,只记得他的脸又黑又臭。
    岑旭有洁癖,很讨厌喝醉酒的女人。
    冯景觅刚给他做秘书的时候,第一次应酬完上他的车,他竟然扔过来一团酒精湿巾,然后说:“擦擦手,擦两遍。”
    冯景觅当时抱着黑色的单肩包,看着扔腿上的湿巾,愣了足足有一分钟那么久。
    当一个男人比女人活得还干净、精致的时候,女人也只有尴尬的份儿。
    回到家里说什么也不想再去上班,她实在觉得跟一个有洁癖症的老板相处太难伺候,当然内心深处其实是觉得自尊心受到打击,他怎么可以嫌弃她手脏。
    当然最后冯景觅没辞职,因为那个时候没什么经验阅历,如果不是岑旭看在他母亲的颜面上,大概也不会让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人做他的秘书,而且开那么丰厚的薪水。
    不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她就跟自己的老板发展到跨越雷池的程度。
    不过让一个洁癖的,对女人很挑剔的男人对自己有感觉,从某些方面,是不是也是对自身魅力的认可?
    ***
    此刻两人沉默数秒。
    冯景觅动了动眼皮子,回看他。
    姿势是妖精一样的姿势,眼眸却是水洗一般清澈的眼眸。
    岑旭看她一眼,语气有些淡漠:“戒指有些眼熟,怎么没扔?我记得你说过,看见我送的任何东西都没兴趣。”
    她抿唇,轻飘飘道:“是想扔了的,但是呢,任何尊严在金钱面前都不值一提。”
    “尊严?那今晚又是什么原因?” 岑旭轻笑。
    “总不能让你白出房费。”
    对方眼神瞬间暗了暗,神色不悦的凝视她。
    “你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我不善解人意怎么会让你得逞。”
    “有道理。”
    岑旭情绪不明地看着她。
    看了一会儿弯下腰,拨开床柜抽屉,再次取出一枚酒店专为客人提供的“小雨伞”。
    他俯身过来,冯景觅撑起身子往后退,忽然被勾住腰拉回。
    一拉一扯之间,两人的距离进一步缩减。
    冯景觅光洁的额头碰上青色的下巴。眼前黑影闪过,胡茬跟随他唇上的动作转战脖子,有意无意的掠过。
    成熟的男人气息与淡淡的香烟味萦绕鼻尖。是那种深深刻在脑子里的,成熟男人身上干净的味道。任何香水都给不了的独特。
    这种感触让人微微心悸。脑海中回荡刚才云雨时,男人低沉的,拨人心弦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岑旭随便几个动作,她就像干涸了几百年等待灌溉的土地。眼前的东西变得模糊不清,恍恍惚惚的。
    大脑完全罢工之前,她勉强睁开眼皮子,深吸一口气。
    “再做就要收费了。”
    岑旭轻笑,“开个价。”
    “一万。”
    “一夜还是一次?”
    “一下。”
    他冷冷嘲讽:“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值这个价?”
    冯景觅咬住红唇,水润的眼睛眨了眨,“凭你想要我。”
    岑旭歪头,仔细打量她。俊朗的脸庞冷的差点结出来冰碴子。
    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岑旭不否认想要她,确切来说,在她给自己做秘书没多久就萌生了这个想法,当然他也是个比较坦荡的人,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讨厌冯景觅这个轻浮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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