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无形的阻隔
盛明珠看着身边的人，忍不住去看他手心里的伤疤。
按照时宜的说法，这个伤疤的来历再简单不过，只是在对抗摩羯匈奴族人的时候，叶暖夜为了保护冬青，徒手抓住了对方刺过来的剑。
云淡风轻的叙述却不能够阻止盛明珠对这个场景发生时的想象……
一个伤疤很轻易的勾勒出一个画面，掌心的位置鲜少会有这样纵横的伤疤。更让盛明珠觉得他们分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始料未及的事情。
“你确定要这么和我告别？冬青如今还怀着孩子呢！”
叶暖夜嗯了一声，“所以，我才会为难，冬青稍微不舒服，我就会潜意识的担心，你明白吗？”
他说的是事实，至少在此时此刻，他们出现在这里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盛明珠抿了抿嘴唇，她以为这次重逢至少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却没有想过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忘记如今已经不是之前的烈元年！
轩辕炽病入膏肓毒性攻心而死，苏清婉也在掖庭中，郁郁不得而终，所谓的复仇计划早已完成，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有什么让人不安的事情，才刚刚拉开帷幕呢？
“那你现在究竟打算怎么做？至少等她生下孩子吧？”
叶暖夜垂下头，没有回应，只是一丝不苟的看着搅在一起的手指。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
伴随着房间里传来的声音，他们两个人才终止了谈话，朝着屋内走去。
并不知晓发生什么事情的冬青依靠在床榻旁的软垫上，叶暖夜攥着她的手，尝试着去诊脉，在顷刻之后才舒缓了蹙紧的眉头。
盛明珠心中五味杂陈，可是终究不希望影响到冬青的情绪，于是轻轻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我们来之前的时候，是时宜陪着你吗？”
“没有啊？时宜不是陪郡王去了？”
冬青脱口而出，否认有人出现过的事实，而且三番四次的寻找话题和盛明珠寒暄。
她忽如起来的反常，让叶暖夜和盛明珠面面相觑起来，因为他们在来之前房间门确实是虚掩的，分明就是有人出入过的痕迹，毕竟在离开之前门是从里面扣着的，除非是冬青撒谎……
然而如果是这样的前提，那么再怎么追问下去，都只是无用功，因为冬青否认了这件事情。
在离开他们的房间之前，冬青的身体明显恢复了一些，对于之前略微的不适感，被定义为阵痛性的痉挛，商量的最后结果是再坚持一天，在后天一早和大家一起离开。
回到厢房后的第一件事情，盛明珠就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情，究竟是说呢么原因让轩辕启对着所谓的舅舅，说出了那么过分的话，可是很多时候，话一旦说出口就是覆水难收，所以才更要慎重，毕竟千丝万绪的关系不能够在七岁的孩子面前暴露。
斟酌再三，盛明珠颓然的坐了下来，书案上摊着的是梵文的《般若心经》，在一天前轩辕启还在看这本书，她一度认为这个孩子只是单纯的想要看她喜欢的书。
可是换个角度去想，这本心经却是用来助人解脱的，七岁的孩子究竟是知晓了什么，居然要求以解脱呢？
恰好房门这个时候被敲响，盛明珠示意对方可以进来，在客套的行礼之后，来的人是万安寺的高僧，将一个银色的鎏金盒子递给了盛明珠。
“这是？”
“太后娘娘也算是有佛缘的人，这是二十七颗念经用的手串，”高僧将手串的来历解释给她听，“当初舒太妃在世的时候，最后一次来万安寺虔诚求佛，可是心中并非是佛缘之人，她信仰佛教，只为求的一个寄托。”
盛明珠打开了锦盒的盖子，在光线下那静静躺在盒子里的手串有亮粉色的光泽一闪而过，见过不少珠宝玉石的她定睛看着，那是格外珍贵的珊瑚珠子，尤其是色泽是水粉色的，中间串联着雕花的碧青色翡翠珠子，精致之余更带着灵动。
拜舒太妃所赐，在怀轩辕启的时候，曾和太妃娘娘一起居住在昭明宫，她很清楚‘念珠’是怎样珍贵的东西，有多少得道高僧佩戴过这串诵经祈福的手串，才会辗转到她的手中。
“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何会……”
“贫僧说了，太后是与佛有缘的人，不死不灭，往生循序，一切皆在佛法！”
披着浅灰色袍衫的高僧对着盛明珠躬身施礼，“待到陛下亲政的时候，或许太后娘娘也会将这串念珠赠送他人，也未可知，毕竟是有灵性的东西，佛祖会保佑它的主人。”
“那就多谢高僧了，”盛明珠格外珍视手里的念珠，她的手腕纤细绕了两圈才刚好戴上，“后天一早，就要离开万安寺了，这几日多有叨扰了。”
“太后娘娘还请见谅，后天会带着僧侣到后山谈佛参禅，自会有寺庙的人送行，贫僧就不打扰了。”
“好，那只好如此了。”
待到掩上门，盛明珠用手指拨弄着左手腕上的主子，那串联的绳带隔着雕花的珠子依稀能够辨别的出来。
面前是摊开的《般若心经》，为求得一丝宁静，她拨弄着念珠，默念着早已经烂熟于心的经文！
离开的那日，果然没有见到赠送她念珠的高僧，而为数不多的见面，也未曾让盛明珠开口询问关于心理潜藏的疑惑。
叶暖夜还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至始至终都不会远离冬青半步，鲜少会单独出现，以至于有些话盛明珠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他确认。
走下山得路程格外安静，没有像五日前，他们来临时的喧闹和轻松，这么好的天气，却偏巧遇上了不合适的时机。
盛明珠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见时宜呢？”
“时宜姑姑会和安杰郡王随后会跟上来，”明黄色龙袍加身的轩辕启解释着，“因为要给丞相祈福，离开前将亲手誊写的经书贡奉在大雄宝殿，而得道高僧却带着僧侣在后山参禅，所以这能留下来等候。”
这个盛明珠倒是记得，当初高僧送她这串念珠的时候，显然也如此说过，离开的这日不会来送别。
虽然总感觉颇有蹊跷，却也没有深究，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轩辕翊，显然他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早就知晓此事。
到达山下的时候，轿辇都已经准备好了，和来时不同，除去龙辇之外，多了两个珠帘内悬的半封闭式轿辇。
“一个是留给时宜姑姑的，另一个是留给冬青姨娘的。”轩辕启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或许朕应该随着皇额娘的立场，称呼冬青为舅母。”
轩辕启的反常，纵然盛明珠觉得云里雾里的莫不清楚头绪，好像这次来到万安寺为国运祈福是个错误，她看着原本过于依赖自己的轩辕启少年老成的将挽起的广袖放下来，很是有风度的替她掀开了龙辇前绣线的软帘。
等到轿辇抬起渐渐平稳之后，盛明珠转动着手里的念珠，寻思着要如何开口。
“皇额娘没有什么话要询问朕吗？”
轩辕启不过七岁的年龄，却说话格外的平淡，整个人全身散发的气场让人无法轻视他的年纪，那份与之相违和的成熟姿态越发明显。
“简单来说，关于朕和叶舅舅之间的谈话，”他格外冷静，“皇额娘心里是如何想的？毕竟朕如今尚未成年，任何大小举措都是要和皇叔、额娘商议的。”
盛明珠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摘下了那串念珠：“皇帝知道这串念珠的来历吗？”
他摇了摇头，疑惑之余却显然很有耐心听她继续说下去。
“这是当初舒太妃求而不得的东西。”
“是皇叔的母妃吗？”似乎和轩辕翊有关的人活着是话题都会让轩辕启感兴趣。
“嗯，是的，当初皇嗣一脉过于单薄，除了四位公主之外，先皇也只有你一个皇子。”她用食指摩挲着雕花的水粉色珊瑚珠，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当初在额娘怀着你的时候，舒太妃曾和额娘一起住在昭明宫！为的就是悉心照料防止意外夭折的情况发生，后宫争宠的手段是无形的斗争。”
伴随着叹息声，她继续说着。
“可是就连皇帝降生的那一晚，都无比艰险，不得不用药物催产，若没有叶舅舅悉心照料，皇帝根本不会安然降生！”
绕一圈不过是想要让这个过于早熟的孩子知道，叶暖夜对于他们母子的恩情罢了。
盛明珠知道这个轩辕启足够聪明，自然知晓这番话隐藏的目的，是否选择坦白其中的原委，为何要对叶暖夜说出那番过激的话，这些解释她都希望轩辕启能够主动告诉自己。
在安静中，只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感觉得到无形的一堵墙已经将她们母子阻隔开来。
“在皇额娘心里，豁出性命相救的人很多，这些人是否会做出伤害额娘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