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 无耻本色
陈炳辉是揣着复杂的心情离开的。他虽然强调大局观，骨子里却依然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过往岁月形成的三观让他没办法指责李牧野的任性，也不能否认小野哥母子两代的贡献。
许多年前，他也曾信马由缰快意恩仇，没办法理解首长们的冷血和权衡，现在他发现自己竟逐渐活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样子。时光像一块磨石，不经意间抚平了他身上得的棱角。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他又很清楚处在他现在的位置上必须如此。他是如此的喜欢李牧野，就因为小野哥依然保持着少年时的本色，所以他甚至有一点庆幸，李牧野的热血还在。
林国羽不单是宗教办的主任，还是一位海外学成归来的物理学博士，在当代科学和传统丹经方面都有独到之处，并且是共和国最早将量子科学应用于技术实践的科学家之一。对于科学，他有着病态的执着和信仰。在他的理念里，古人炼丹修仙也是人体科学的一种，是极少数人对暗物质能量最朴素的实际运用。
陈炳辉把他带来的意图其实很明确，希望李牧野能把暗物质研究中心的实际掌控权交给他。阿辉哥不希望因为李牧野跟黄氏之间的仇恨影响到共和国在暗物质能量研究领域的进展。对他来说这是必须守住的底限。对于这一点，李牧野没有断然拒绝，而是回答说会认真考虑一下。
林国羽还是娜娜的丈夫，而娜娜却是小野哥内心深处隐匿的永恒存在的关切，无论是作为情人还是妹妹。李牧野不喜欢这个妹夫，从他身上，小野哥看不到丝毫一个失去双胞胎儿子的父亲该有的焦虑感。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娜娜的关切。只此一点，便让小野哥十分不喜。
暗物质能量研究中心还掌控在李牧野的手中，外围部分，不管是白起还是寒军，都不够实力与龙公明抗衡。而那里真正的核心之地则一直由阴阳门的三位老先生看守着。没有李牧野发话，其他任何人都不要想进入。在学科理论建设方面，老哈里和梁老怪是最初的奠基人，也是目下最核心的人物，洞中那些影像资料分门别类工作都是他们主导的。
李牧野做这些水磨勾当不成，但是他最善于掌控人心，将合适的人摆在合适的位置上。老哈里求学若渴，梁老怪贪生怕死，阴阳门三老是单纯的渴望能在余生里为这个民族做些事，他们信任的是李牧野的人格，佩服的是陈淼的胸襟。
随着暗物质研究中心的建立，最初涌入的大批江湖人物，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放弃了原本的江湖门户，选择留在那里继续求学。这部分人绝大部分都重新拜入到阴阳门三老的门下，另外一部分人则选择追随老哈里这样的理论权威。如今他们当中早已不乏原力觉醒之辈，这是一支潜藏在暗物质中心的核心力量。
李牧野并非留恋权势的人，但是人在江湖，恩仇关系复杂，没有点压箱底的东西，没人能瞧得起。暗物质研究中心就是小野哥压箱保本的存货。现在陈炳辉亲自登门来要，意思已经很明白，你可以选择任性与黄氏拼命，但必须把这压箱底的东西交出来，否则就是国家的敌人。
送走了阿辉哥，李牧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火云有些好奇的问：“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了？”
李牧野道：“很多事，人在江湖，地位越高越不快意，需要顾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
“只有你们这些头脑复杂的次基因生物才会有这么多烦恼。”火云不客气的说道：“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被你们搞得很复杂，你地位高自然是因为你能力够强，既然有实力，为什么还要有那么多顾忌？”
“所以这就是你们明明种族天赋远胜人类，却要偏居在龙巢的原因。”李牧野道：“除了繁衍能力低下外，还因为你们太偏重力量，而忽略了谋略的作用。”
“只要有足够的实力，便可以直接碾压过去，在绝对实力面前，什么谋略都不管用。”
“你们最初用克窿技术创造人族的时候，我相信绝对实力是可以碾压的，而那时候的人族也的确是把你们当做神明图腾来崇拜的，但是后来如何了呢？”
“那是因为我们内部出现了矛盾。”
“你们内部为什么会出现矛盾？”
“大家观点不一致呗，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李牧野道：“你觉得正常是因为你不懂谋略，在我看来，你们族群内部的矛盾正是中了我们人族祖先的计策，其实这个计策并不复杂，只需要刻意的区别对待，就会让你们其中的一部分感觉自己被重视，而另一部分则会不爽不服气，天长日久矛盾增多，再稍微挑拨自然就爆发了，正是因为你们内部的斗争，才让我们后来居上的。”
“卑鄙的伎俩。”火云不屑道：“我学不会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我就相信自己的拳头。”又道：“李牧野，我马上就要跟你分开了，临走前，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没什么好说的，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我就提醒你一句，你斗不过陈赋书，最好别去东西伯利亚自找麻烦。”
“她勾结施罗德破坏了龙巢，还差点要了你和我的命，这口气我怎么都咽不下去！”火云道：“还有，她还在培养一个雨师，如果让她成功了，失去了天候控制权，我们鲛族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言尽于此，要怎么做决定权在你自己。”李牧野道：“你的实际战力不在任何人之下，但如果只是一味逞强任性，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人类社会的复杂在于一切事物都在不断变化中，敌人可以成为朋友，朋友甚至亲人也可能是敌人，实力的天平永远不能用能力大小作唯一的衡量标准，你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人家一个小阴谋就会让结果大大不同。”
“你是不是因为东西伯利亚有你的亲人，所以才要这么说？”火云道：“放心吧，我不会像白无瑕一样绝情的，如果我去到那边，只会找陈赋书一个算账，那个安意如和小李麦我不会伤害她们的。”
“看来你们鲛族内部的确有一套灵通的情报系统。”李牧野道：“那个玄嚣跟陈赋书相互瞧着对眼，据说他是白帝派去的，原本只是专门负责训练小李麦的，如今看来，多半还有个通风报信的任务。”
火云道：“白老大神出鬼没，做事更像你们人类，我可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不过这些消息的确是他用鲛族密语传给我的，失去了阴阳原石，能源供应出现了极大问题，龙巢当下的境况不佳，他希望我能尽快引领龙巢里的族人来南海定居，所以我现在就动身回去。”
“一路保重。”
送走了阿辉哥，又送别鲛族情人赤帝火云。李牧野独自回到酒店，屁股还没坐稳，林国羽就单独前来拜访了。
“李主任，我希望你能把暗物质研究中心移交给我。”一见面，林国羽就开门见山说道。
李牧野未置可否，反问道：“为什么？”
“为了我们种族的生存延续！”林国羽道：“我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在提醒你要居安思危，我曾经用超级电脑推演过世界的未来，也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环境将发生剧变。”
“世界末日还是核子战争？”李牧野不在意的问道。
“都有可能，也可能威胁来自域外天体。”林国羽认真的：“你或许会瞧不上我，认为我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自己的孩子找不到了，还在这里跟你讨论这么缥缈无稽的问题，但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的真诚，我很小的时候起就被选入天才异能计划，除了科学知识外，我接受最多的就是爱国主义教育。”
“说下去吧。”李牧野点点头说道。
“少年时我留学到了麻省理工，主攻探索物质演变和能量转换等高等物理学，第一次接触到暗物质能量研究领域时便意识到，这才是科学的终极领域，在这个领域里隐藏着神学的奥义，宇宙生成和演变的奥秘，从那时候起，我如痴如醉的沉浸于其中，为了能得到暗物质能量发展演变的实证，我做了许多实验，甚至由此延伸到生物化学领域。”
“万法归宗，钻研科学到了一定层次，道理也是相通的，最终都是对物性演变的探讨。”李牧野点头表示理解。
林国羽继续说道：“我不是那种简单意义上的科学疯子，科学之外，我也有跟所有人相同的情感需要，只是我已经决心将此生一切奉献给共和国的科学事业。”
“这话我信了。”李牧野道：“林兄，在下对你这份胸怀深表钦佩，不过还是要请你再直接一些，我的时间宝贵，如果你只是想找人闲聊，现在就请自便吧。”
“李牧野，我绝非危言耸听，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向你提出这个请求绝不是为了自己，人类命运在你我这一代很可能会见分晓，到时候优胜劣汰物竞天择，也许是人祸，也许是天灾，总之咱们要做的就是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尽力做好准备。”
林国羽语气严厉道：“林某今日所言绝非危言耸听，原力觉醒时代已经来临，量子武器还会远吗？李兄试想一下，这世界构成的基础是原子物质，主导进化和转换规律的却是量子，当一种武器可以催发出某一种暗物质元素的能量，使其发生裂变反应时，这种属性的物质必然会在一定范围内发生连锁反应，假设这个武器的影响范围是半径一百公里，物质属性为火，那么一旦使用，方圆半公里内的火元素都会被瞬间激发，一切能够被烧毁的都不会幸存。”
这个道理对现在的小野哥来说并不难理解，原子是最小的物物质单位，草木树石甚至生命体都是原子构成的。一切物质都是在不断升华进化中的，而量子是物质运动生化所产生的最小能量体，也就是物质的辐射波物质。可以理解为物质的精华部分。比如一块木头存放久了会腐朽，散失的就是量子部分，留下的依然还可称之为原子物质。
暗物质元素则是物性具体化的意识能量体，它看不到却无处不在，主脑着物质运动放射行为。它是具有灵性和磁力的，按照一定规律来主导量子射线的辐射行为。道门法术和西方神学经典里的魔法，其实都是通过自身的精神能量与不同属性的暗物质能量建立沟通的法门。
一旦人类制造出可以控制或者激活这种能量的武器，就可以在这个武器辐射范围内，将某一种元素的能量完全释放。那样的武器将不再是简单原子物质裂变燃烧释放光能和爆炸能辐射波，而是彻底摧毁某个区域内的某种元素，后果就是动摇这个区域内物质运动和能量转换规则。继而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着实难以预料。
这种武器一旦造出来，普通人拿在手中便等于拥有了原力觉醒者的力量。只要这武器的辐射范围足够大，操纵者的破坏力甚至可以媲美神学经典中那些所谓神的力量。假如这世上真有某个创世神，必然要想办法阻挠人类拥有这样的力量。
李牧野道：“有这么严重？”
林国羽道：“这暗物质能量就是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便不可能回头。”他继续说道：“咱们不搞，人家搞了，咱们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而且它不但可以作为终极战争武器使用，还可以作为永恒的清洁能量源为我们提供光和热，甚至我们可以利用这种技术制造出第二个太阳，亦或者制造出第二颗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
李牧野嘿的一笑：“林兄，你这牛皮吹的有点大了，说的好像如果我拒绝了你，便要对不起全人类似的。”
林国羽道：“李兄是有大智慧者，该懂得林某这些话的分量。”
李牧野点点头，沉吟了片刻，道：“林兄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据我所知，就目前我们对暗物质能量的理解和运用水平，距离你说的那个层次还差的老远，那些鲛人族的文明要比我们更久远，他们实现了原子武器的巅峰，却也没能开发出量子级别的武器，可见这事儿并不容易实现。”
林国羽道：“难以实现不代表不能实现，合众国在原子武器领域借鉴到了域外技术，在量子科学领域同样走在了前列，而我们已经落后很多了，暗物质能量研究中心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那是你的机会，不是我的！”李牧野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道：“林兄是个有抱负的科学家，也是一位了不起的玄学宗师，我知道你甚至曾经为了科学把自己的身体改造过，比起你这有理想的人，我李牧野就是一厚颜无耻混吃等死的江湖混子，我做人和做事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能吃亏，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但是你不能抢，也不能以势压我。”
林国羽一皱眉，语气陡然转寒：“李兄的意思，不能答应这件事了？”
李牧野冲他龇牙一乐，道：“这话若是换成老玄尘来跟我说，或许还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