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家，天下

    医院的走廊里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陈二姐安静的躺在那里。李牧野的思绪回到了十九年前姐姐离开时的那个清晨，姐姐走了，那个叫家的地方彻底破碎了。
    父亲抛弃了这个家，那个被称作妈妈的女人抛弃了姐姐和他，姐姐因为不得已的原因离开了他。李牧野的记忆中，关于家的记忆只有抛弃和无限的向往。在那段黑暗无助的岁月里，是娜娜用她的光明和温暖给了小野哥巨大安慰。也给了李牧野一个关于家的新的憧憬。
    为了娜娜，李牧野曾断然离开江湖，也是为了娜娜，自己又重入江湖。但最后，却不得不为了娜娜的健康尽量远离她。做不成夫妻，只好成为兄妹。妹妹是给不了小野哥一个家的。
    在北美死过一次的小野哥苏醒后流落到东西伯利亚，在李中华那里，他感受到的是大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尽管李中华十分希望这个大儿子留下来继承一切，但那个家庭的其他成员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在那里，李牧野找不到家的感觉。
    直到回到陈二姐家，看到她为了误以为已经死去的儿子准备的一切，李牧野忽然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从未放弃过自己。虽然不知真相的母亲一直百般把自己往外推，但李牧野却认定了这里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家。
    家，国，天下。一个男人的一生。
    李牧野好不容易找回了家，又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定位，还没来得及打下一座让自己人生无憾的天下时，这个家却忽然间风雨飘摇了。小野哥都不敢去想，如果陈二姐就这样永远醒不过来，自己会不会彻底疯掉。也许会比白无瑕做的更疯狂吧。
    ……
    下午八点钟，天还没大黑。酒泉，骆驼山脚下，望儿村。
    村口的大树下，何不归抱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那里跟人下棋。
    小孩子很调皮，用手揪着他的胡子，他也不生气，只是呵呵笑。
    一辆哈弗越野车出现在视线里，径直来到村口停下，叶弘又和袁泉走下车，站在原地看着他。
    “你们到底还是找来了。”何不归把孩子交给村里的亲戚，径直来到二人面前。
    叶弘又问道：“重孙子？”
    何不归叹了口气，点头道：“外孙的孩子，孙子小，还没成家。”
    叶弘又道：“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何不归道：“您还是有话直说吧，当日李主任放我离开的时候我还不明白，看到这一家人以后才想到一定会有这一天。”
    “李主任对你并无恶意。”
    “我很感谢他。”何不归道：“一个男人有了家才是个完整的人，我这辈子蹉跎太久，错过了太多美好的东西，到了这把年纪还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就算立刻死了也值了。”
    叶弘又道：“我们需要你协助办一件案子，酬劳你定。”
    何不归又叹了口气，道：“李主任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叶弘又道：“这是一个改变你后代命运的机会。”
    这句话精准命中了何不归的死穴。对于他这样一个百岁老人而言，自身的荣辱富贵早就看的风轻云淡，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儿女后代。
    何不归苦笑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叶弘又摇头道：“决定权不在我，如果你不同意，我们转身就走，但下次再来的很可能是白云堂的人。”
    何不归道：“需要我做什么？”
    “你最擅长的。”叶弘又道：“钓鱼！”
    ……
    深夜，京城。
    恶来一个人匆匆赶到医院来见李牧野。
    “叔，我回来了。”
    “嘘，小点声，咱们去里边说。”李牧野把恶来带到里边的客房，转身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为什么去了那么久，出什么事了吗？”
    “白芳冰回不来了，我是趁他们不注意逃回来的。”
    “回不来是什么意思？你趁谁不注意逃回来的，你坐下来慢慢说。”
    恶来道：“我们跟着那支考察队一起到南极，一开始都还正常，但后来有两个组织者忽然失踪了，大家寻找的过程中在一片冰盖下面发现一条通道，之后又找到了一座城市，那两个人是皇权同盟的人，他们就是奉命来调查近三十年施罗德实验基地购买的大量物资的去向的。”
    南极洲有将近一千五百万平方公里的面积，比共和国领土面积多了近六百万平方公里，多出来的面积比新疆和西藏加在一起还大。其中三百万平方公里为平均厚度达到一千八百米的冰层形成。因为常年低温，那里没有人定居。只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科考人员和捕鲸船队在那边活动。那里是无国无界之地，号称属于全世界所有人类，但其实那里谁都不属于。
    李牧野对施罗德实验室这个组织早已如雷贯耳，听到与之有关的任何惊人消息都不会太吃惊。所以即便恶来带回来的消息称，施罗德实验室已经征服了那块土地，并且建立了一座巨大的科技帝国，也依然没有多麽惊讶。
    “这些年施罗德实验室一直在那边秘密进行一个大项目，购买了许多物资运送过去，皇权同盟的人则在秘密调查这件事，但是派出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把消息带回去的，这次派出去的两个人也同样被留在了那里，他们之所以组织了这次旅行科考活动，其实就是想利用团队的其他人做掩护。”
    恶来继续说道：“我们被发现后就被留在了那里，那是一座面积比世界上任何超级城市都大得多的城市，管理者是一群被称作是神族的金发碧眼的人，那里的科技水平比任何一座地表国家都要先进，城市的能源由一座巨大的核反应炉提供，城市里有许多高度智能化的机器人，负责维系城市的运转，那些自诩为神族的人则主要负责研发和管理，享受生活，繁衍后代，他们能精准控制饮食，所以不需要排泄，每个人的身后都带着个屁袋子，排出的气体会被收集起来……”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地方位于南极洲深处，地形条件和气候条件都恶劣到了极点，几乎从未有人到达过。”恶来说道：“我们这些外来者被统一集中在固定区域里，学习一些那些所谓的高贵神族们不屑做的手工艺技术，或者从事一些他们认为低贱的艺术，比如演奏和歌唱，还有一些表演，来供那些人娱乐，我擅长的是杂技，白芳冰会唱歌，地下城的气温比较宜人，但两千米之上的地表却是酷寒的南极大陆，他们认为没有人能衣着单薄的活着离开，所以看管一直不算太严密。”
    “为什么不试图联系家里？”李牧野道：“你的手机好像没什么问题。”
    恶来道：“手机到了那片方圆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区域后就会失效，只有离开那个范围了才能正常使用，进入到地下城以后个人物品可以保留，但是会配发一身衣服和一个编号，营养供应需要出示编号，那身衣服负责回收排出的气体，除了这两件事必须严格遵守外，其他都比较自由。”
    “他们没想到这世上会有一种叫憋宝客的人，几乎可以适应任何恶劣环境。”李牧野道：“所以你找机会逃了出来。”
    恶来道：“如果不是为了白芳冰，我其实早就可以离开了。”小恶来忽然有点哽咽，道：“叔，我可能永远失去她了，她迷上了那里的音乐和哲学，自愿留在那里，即便是我有把握带着她活着回来，她也不愿意跟我一起回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白芳冰是恶来的初恋，看得出，这小子用情很深。
    李牧野道：“别难受，她是成年人了，你也不是孩子，这世上没有任何规定要求两个人谈了恋爱就一定永远在一起，我和你师父那么深的感情，不也都分开了吗？人生就是充满了无奈，你不但要学会跟命运竞争，还要学会适应改变不了的事实，比如白芳冰的命运是掌握在她自己手里的。”
    “叔，我不甘心，那地方我迟早还要再去一次。”恶来道：“只恨我自己实力不济，根本不是那些机器人和什么神族战士的对手，如果我有您这个级别的实力，一定可以在圆武场连胜十次，得到最高级别的自由勋章，拿到繁衍后代的权利。”
    “在那里繁衍后代还需要权利？”李牧野有点好奇，问道：“什么是圆武场？”
    “就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比武场，外族人只要连胜十场，战胜一名高级别的神族战士，就可以被允许在地下城里跟喜欢的女人结婚繁衍后代。”恶来道：“白芳冰选择留在那里做了一个歌者，我想和她在一起，就只有那一个办法。”
    “你试过了吗？”李牧野问。
    恶来点点头，有点颓唐的样子：“我只打赢了三个基础机器人，第四场就输给了一个希腊裔的男人，他全身铜皮铁骨，我根本打不动他，被他抓住后用摔跤的方式掰断了手臂，休息了很久才恢复。”又道：“后来那个男人又战胜了两个人，看得出都是顶尖的搏击高手，然后在第七场跟一个神族少年交手，只一个回合就被拧断了脖子。”
    “那的确是很强了。”李牧野沉吟着说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努力提升自己吧。”
    恶来道：“叔，您不对那个地方感到好奇吗？”
    “的确很好奇，但暂时我还顾不上那边。”李牧野道：“家里最近出了很多事，特调办麻烦不断，我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哦！”恶来有点失望，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叔，我在那里的时候还有一个重大发现可能是跟咱们有关的，就算现在没关系，以后也一定会有关联。”
    “什么事，你说说看？”
    “那里的人根本不用石油产品，他们的日常能源除了电能外，主要使用的就是可燃冰，城市里必须使用的可自由移动的设备都是以可燃冰作为燃料的，那些设备，无论是动能还是稳定性都远远胜过咱们正在使用的汽车。”恶来道：“我记得您说过，咱们的南海下边就有大量的可燃冰，所以我觉得看到他们就看到咱们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