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叫我奶奶

    我为难又有些不大情愿,不过白苏已经这么交代了,我是没法,只能极其不情愿地点头答应。
    我心里藏着小九九,白苏大抵也知道我的诉求,她无奈且清浅地叹了口气,“收起你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不就想见一眼囚笼中的覃朝雪吗?走吧。”
    她果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只我怔了怔,没想白苏直接说出了我内心的想法。见我还愣在原地,白苏更不满地催促说。“我劝你快些答应,不然我就后悔了。”
    “好的,好的。”我果断答应,心里欢喜极了,甚至没有注意到我身后的卫飏,他轻轻皱了皱眉头。
    似乎不愿意让我去,不过见我模样激动,便不再说什么。
    白苏带着我来到湖边,原路返回到了地府。因为要见覃朝雪是件非常隐蔽的事情。她避开一众厉鬼的耳目,递给我一件宽大的黑袍,不偏不倚地遮住我整个身子。
    黑袍让我显得低调,甚至低矮到了尘埃中。
    白苏带着我和卫飏,来到地狱的最深处,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铁闸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停了下来,指了指最里面、最戒备森严的一间。“覃朝雪就在那里。我知道你应该有话单独和她说,我和卫飏,在外面等你。”
    白苏说完,手落在卫飏的肩上,示意他一起退下。
    卫飏面上有为难和不情愿。
    白苏往上翻了个白眼,言语轻柔地规劝,“你放心,夏忧如今怀着鬼胎,今时不同往日。再加上里面的覃朝雪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她们在一起,也就随便聊聊天说说话,不会有危险的。”
    卫飏没有反驳,只漠然地点头,跟在白苏的身后离开。
    ……
    我目送他们离开后,推开了那道沉重、厚重的铁门。
    白苏没说错,奶奶是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大抵怕她逃了,用的还是铁链。她低垂着头,仿佛一夜苍老了十年。
    我印象中的奶奶,意气风发,剑斩厉鬼。
    可眼前的她,只是一位上了年纪,垂垂暮年的老者……
    我也清楚地意识到,那个曾经在我印象中无往不利的奶奶,如今竟会是这幅模样……
    她感觉到我目光的注视,缓慢轻柔地将头抬了起来。
    “小忧。”
    我眼睛一酸,着实不喜欢现在的氛围,不过将头微微别了过去。
    “你到底,还是来了。”她没有太多的意外,好像见到我之后,便把心头的巨石暂时落下。又见我眼神迷茫,她再继续说。“成王败寇,我输了,便是这幅模样。”
    成王败寇……
    这四个字,她说得倒也轻松,仿佛已经料到了会是这么一个下场,也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我鼻头酸酸的,反问她。“你怎么不问问我老冥主怎么了?你不担心吗?”
    那个在地府万人唾弃的名字,偏偏是奶奶心头的明月光、朱砂痣。她将头靠在石柱上,言语清浅地说,“我不担心。他应该是逃了。倘若他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白苏这时应该会过来和我炫耀,告诉我选择错了。可是她没有,我便知道他没有完全覆灭。”
    她,是对的。
    “我也没有选择错,不过是和他一起败了,算不得一件特别糟糕的事。”奶奶最后感慨了句,她将头转了过去,似乎没有了和我继续说下去的精力。
    我唇咬得更紧,不过也没什么好说的,正打算退出去时。
    沉寂良久的奶奶突然开口。
    “你,你怎么不问问我,老冥主会去什么地方?或者,花些心思套我的话?白苏这时让你来看我,不就为了这个吗?”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白苏让我过来的真正目的。
    我叹了口气,将身子重新转了回来。
    “那时,你明明知道他会对我不利,也知道他对我起了杀心。你是打算,也不要我了吗?”我小心翼翼,问出这个最让我伤心的问题。
    我知道自己于她只是一只花瓶,但之前他明明义正言辞地保证,我不是一只可以随便丢弃的花瓶。
    只……
    我到底还是被她弃了。
    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委屈遗憾地看着我。“小忧,你知道的,我始终没法违背他的意思。”
    “从今以后,你不用叫我奶奶了。”
    她说得轻巧,不过我听出了另外一层含义,我不用叫她奶奶,意味着我们曾经的关系,便这么断了……
    我张了张嘴巴,努力地吸了两口浊气。
    “好。我知道了。”
    我回答说,“至于老冥主在什么地方,我不想问,也不想套你的话。”
    一则我言语拙劣,说谎什么从来逃不过奶奶,更不用说变着花样地去套她的话了。二则老冥主在奶奶心中那么特别特殊,她也不会背弃老冥主,说出他再什么地方……
    已经预见了自己的徒劳,我索性省掉了盘问的功夫,干脆退了出去。
    奶奶望着我离开的背影,迟疑低下头。
    我知道她在做一个选择题。她选择了老冥主,而我,连同其他人,她都选了背弃……
    我从牢房出来,要穿过一条走廊才能到外面。
    肚里的鬼胎突然说话叫住我,小家伙难得认真了次。“娘亲,你有想过冥主让你进来,是为了叙旧还是为了套话?”
    他问得,很尖锐。
    我深吸了口气,尴尬着往上扬了扬嘴角。
    这就是一层窗户纸,我心里清楚,只偏偏鬼胎要把它捅穿说破。
    …………
    我沉默。鬼胎犹豫良久,再接着之前的往下说。“或许娘亲,你不该把白苏想得太简单了。”
    这话,我之前也听梁姣说起。
    如若不是手段狠毒,心狠手辣,白苏根本不能在地府占据一席之地,更不用说捍卫她冥主的身份。
    “我知道了。”
    我清浅地出了口气,就算回答鬼胎了。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到了外面。
    白苏和卫飏在外面等我,见我出来迎了上去。
    我避开卫飏眼里的关切,小心翼翼地看向白苏。白苏倒是坦坦荡荡,“行了,人你见完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不过你这次入地府,包括上次,都得保密,谁都不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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