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献祭

    紧紧的咬着唇,眼也不敢眨,就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要大哭,一眨眼,眼泪就要朝下掉。
    可那忍耐的样子落在燕恒眼中,却更心疼。
    他心中亦是钝痛,只能闭眼,“哭什么?等本殿死了,你再哭不迟……”
    说着,他放开了拉着她的手,自己却是无力支撑,彻底倒了下去。
    “燕恒——”
    除了前世最后之时,九夭从来没见燕恒如此无力过,若非不得已,他怎会让自己在她面前如此软弱?
    根本不能多想,她直接跪下地想要扶起他来。
    就在她刚碰上他的肩时,本已经闭上眼的人忽然就睁开了眼。
    对上他的眼,九夭心神一震,他的双眼没有了以往的深邃和锋利,甚至没有丝毫焦距。
    瞳孔缓缓扩大,瞳孔深处一片无光黑暗,如同无星无月的夜。
    就在九夭看着他的眼眸有些失神之时,燕恒的手忽然抬了起来,绕过她的脖子将她的脖颈勒住,就着她跪地的姿势将她朝他的方向重重的压下去。
    九夭一个不稳,猛的扑倒在他身上,下一瞬,脖子上一烫一痛。
    眼眸骤然大睁,他的动作称得上粗鲁,牙齿已经狠狠刺破了她细腻的肌肤。
    他在吸她的血!
    这样的认知让九夭不可抑制的战栗起来,他呼出的气息滚烫,在她的颈上吸允着,伴着明显吞咽的声音。
    九夭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惊恐、害怕、无助、不安,各种复杂的情绪侵蚀着她,可她却没有挣扎。
    她一点也不怕被他吸血,他此刻分明失去了神智,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是用力咬着她的脖子,像要将她的血液吸干,还有来不及吞咽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
    渐渐的,九夭本来疯狂跳动的心脏随着他不断的吞咽被麻痹。
    她闭上眼,非但没有挣扎,反而还将双手从他腰间穿过,顺手抱住了他,就像是献祭一般,任由他索取。
    时间在血液的流逝间变得无比缓慢,九夭的大脑开始晕眩,身体也开始无力,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血液会被他吸干的时候,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的唇还贴在她的颈边,却只是紧紧的贴着,再没有任何动作。
    片刻,九夭缓过了那阵晕眩,才小心翼翼的松开他几分,捧着他的头轻放在地面。
    他已经彻底昏迷过去,容颜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他的唇边还染着血迹,还有她脖子上的刺痛,都在提醒她,刚才他做了什么。
    这一切的因由,是不是就是他体内的毒?
    九夭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手臂上,伤口看似没有再扩大,可依然狰狞无比。
    难道真的必须这样做吗?
    她可以眼也不眨的挖了孟元的双眼,割了刺客的人头。可让她去剜他身上的肉,那会像在剜自己的心,想一想,都觉得痛。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办呢?
    九夭没有如此为难过,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把匕首上。
    刀刃上光芒寒洌,还没有捡起来,已经感觉到冰凉刺骨。
    可她的目光也随着这刀刃的锋芒越来越坚定冷冽,紧咬了唇,她深吸口气,终于不再犹豫。
    动作利落的将燕恒稍微移动了一下,让他靠在了一旁的树上。
    捡起匕首,又从燕恒怀中掏出他常备的金疮药和火折子。
    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在一旁捡了些枯枝树木先点了火。
    将匕首放在火苗上烤了烤,直到刀面被烤的炙热。
    手有些不自然的抖动着,她定定的看了看神色安然的燕恒,慌乱的心才又平稳了几分。
    深深的呼吸,没有再迟疑,将他的袖子高高挽起,对准手臂上的伤疤一闭眼割了下去。
    黑色的血水猛的冒了出来,带着刺鼻的血腥之气,可九夭没有丝毫停顿,手中动作极其快速。
    她知道,她越是犹犹豫豫,他的痛苦反而越大。
    此刻趁着他昏迷,她必须快些把这些腐肉剜去。
    匕首被反复的用火炙烤,一刀一刀下去,九夭的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只好在,伤口面积虽大,却没有碰见骨头,直到看见有正常的血冒出来,九夭才总算松了口气。
    拿手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她加快速度,一鼓作气将他手臂上的伤处理干净。
    撒上金疮药后并没有马上包扎,而是放平他的手,又脱了他的靴子以及足袜去处理脚上的伤。
    伤在左脚,或许是因为隔着靴子,伤口倒是不大。
    就算如此,九夭也能想到他方才一路走来该多辛苦,他却连一个字也不肯告诉她。
    抬眼看了看他,哪怕昏迷着,额头也已经布满了冷汗,俊容一片苍白,眉心紧紧的蹙着。
    九夭忍耐着胸口沉裂的痛,低头,用炙烤过的匕首朝他的脚上划去。
    直到将他手臂和脚上的伤都处理好,九夭才彻底松了口气,精疲力尽的跌坐在地上。
    就好像经过了一场生死较量,浑身的力气都已经被耗光。
    怔怔的看着燕恒手臂和脚上的伤,这样的伤口,靠他自己怕是长不好了。
    他这么完美的人,不该有这样的残缺。
    等到她恢复灵力,一定要替他将伤抹去。
    “沐九夭……”
    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让九夭从胡思乱想中回神,她抬眸,便见他目光清亮的望着她,眉目之间情绪颇为复杂。
    他无力的靠着树干,乌黑长发有些凌乱的披散着,额鬓的发早已经被汗打湿。
    面容依然俊美精致,却苍白又憔悴,就好像雕成的玉器,一不小心就会碎。
    虚弱而又惹人心疼,至少九夭很心疼。
    可他眼中的清醒却让九夭觉得,他早就醒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
    这问题下意识就出了口,果然,燕恒说:“在你刚落刀的时候。”
    刚落刀的时候?
    九夭更心疼了,刚才她还在想,好在他昏迷过去不会感觉到痛,可他竟然早就已经醒过来了。
    他就这么生生忍着,甚至没让她发现他已经醒了!
    九夭满心都是自责,“是不是很痛,你醒了怎么不开口?要是我知道,我会再轻一些的……真的……”
    她觉得自己对着燕恒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傻,很多的情绪和话不知该怎么表达,最后就变成了这样语无伦次又局促不安的样子。
    可看着她这迟钝的模样,燕恒却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安然。
    他不是傻瓜,她的情绪那么明显,他怎么可能还看不出她的心意?
    他弯了弯唇角,就连笑也有些虚弱,“不用担心,你做的很好,并不痛。”
    九夭哪里相信,可看着他的笑,她的情绪还是平静了几分。
    又坐近他一些,拿了袖子去擦他额头上的冷汗,克制着担忧尽量平静的问,“那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她不知道那毒到底是什么样的,将那肉剜去应该也只是阻止了毒素继续加深蔓延,却不代表解毒了。
    燕恒并没有回答她,只是随着她的靠近目光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骤然一凌。
    九夭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又见他目光所落之处,心跳一顿,猛的站起身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彻底避开了他的视线。
    可燕恒已经看到了,她颈上的伤分明是被人所咬,且伤口很深,一看就用了极大的力。
    而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燕恒的手微微握成了拳,心底有一个最可能却又最不敢承认的可能。
    顺着她的起身,他微抬头,平静的看着她,“怎么回事?”
    九夭捂着脖子的手不敢松开,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你现在不方便动,我还是先四处看看,找找有没有路什么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燕恒皱眉叫住她,“沐九夭!”
    九夭这一次没有回头,只是道:“我们总不能这样在这里等着。你放心吧,我认路的本事很好,不会迷路。还有……你不要乱动,你的伤还没有包扎,要再晾晾看看,等我回来再给你包扎。”
    说完,也不顾燕恒是否同意,一溜烟就跑得没了影。
    速度当真是比兔子还快,倒是和夭夭有得一比。
    燕恒的眸光深得没了边,他不怕她迷路,他只是担心她会遇到危险,可她很明显在逃避什么,不管不顾的就跑了。
    所以说,她颈上的伤,真是他做的?
    燕恒抿了抿唇,这才察觉出嘴里的确是有些咸腥的血腥味儿。
    他斜靠在树干上,看着九夭离开的方向微微有些失神。
    她以为,落荒而逃,就能瞒过去吗?
    燕恒缓缓的闭上眼,有些无奈,可细细想来,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或许从进入九玄山开始,他们就已经进入了别人的陷阱。
    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燕恒此刻更察觉到,自己体内的毒素似乎已经清除了,可他并没有服用什么解药,这毒又是如何解的?
    难道……
    舌尖动了动,嘴里的血腥味儿似乎更浓了些。
    燕恒蹙眉,会不会和她的血有关系?
    因为……她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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