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傅沉:“……”
这个道理其实傅沉很清楚,就算之前出神的时候没有听见秋绮罗说要给他做检查的话,回头再想想傅沉也不难弄明白秋绮罗是准备干什么,毕竟前两天他主动问过秋绮罗,是不是懂医学知识。
秋绮罗每次在他卧室看书的时候,傅沉都不动声色地观察过她究竟在看什么,其中专业的医学书籍出现频率相当高,秋绮罗都看得津津有味。
再结合一下傅沉自己查到的秋绮罗先后治好了秋可道与廖远泽的事情,傅沉直接问了出来:“……我的腿,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正中秋绮罗下怀。秋绮罗心道自己专门拿来傅沉卧室看的那些治疗瘫痪的书籍总算没有白看,当即就答应了下来:“我可以治好你的腿。”
这才有了今天秋绮罗要给傅沉做检查的事情。秋绮罗现在连傅沉究竟是脊髓损伤还是周围神经损伤都不是很清楚,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傅沉进行治疗。
但是傅沉心理和生理上的反应还是失控了。
“不用。”傅沉丢出两个要多生硬有多生硬的字,以一种秋绮罗完全没有看清的速度把自己从轮椅上转移到了床上,脱掉了外衣,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秋绮罗:“……”
秋绮罗觉得这应该是不是她的错觉。傅沉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假装当一具尸体。
青春期的小孩心思果然难猜。秋绮罗摇了摇头,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在秋绮罗的视角看来,傅沉大概是太久没有跟任何人有肢体上比较亲密的接触了,整个检查的过程浑身肌肉都很紧张,秋绮罗哪怕再怎么耐心温柔地让他放松一点也没什么大的作用。
好在秋绮罗不是一般的治疗师,在这种缺少设备患者配合度还不高的情况下最终也诊断出来了结果。秋绮罗又尽量问了一下傅沉究竟是怎么受的伤,傅沉的脊髓没有问题,连当年那场车祸造成的骨折都恢复得很不错,主要就是下肢周围神经的损伤。
秋绮罗在脑海中飞快地构想和排除筛选适合的治疗方法,傅沉躺在床上,一张原本苍白如纸的脸彻底有了血色。
做下肢部位的体格检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不论是对于检查者来说还是对于被检查者来说,都挺耗费体力的。傅沉又全程心思都有点飘,心脏跳得格外快,促进了血液的循环,这下子不仅脸上有了血色,还出了一身的汗。
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检查过程中两人肢体和肌肤接触的那些细节,傅沉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几乎没有办法平复下来。他有些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用右手手臂挡在双眼上,感觉自己仿佛即将溺毙一般。
傅沉的唇线绷直,沙哑低沉的嗓音说出了两个字:“……姐姐。”
秋绮罗愣了一下,才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床上瘫着的傅沉:“……你刚才叫我了?”
这还是傅沉第一次叫她姐姐,秋绮罗不太习惯。
傅沉把自己的手臂往上移开了一点,露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要比平时明亮几份,眼角也因为刚做了一套检查而微微有些发红,整个人看起来不再像是一潭死水,而是要鲜活得多了。
傅沉就用这样一双鲜活得多的眼睛看向秋绮罗,声音沉闷低落,又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姐姐……我起不来了,帮帮我。”
秋绮罗:“……?!”
秋绮罗整个人都有点懵。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原著中最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反派,在对着她……撒娇?!
见秋绮罗没有答应的意思,傅沉的表情都有一些委屈了:“姐姐……”
秋绮罗没记错的话,原著里面对于傅沉这位大佬的外貌描写原句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原著中几年后的傅沉五官尚且“雌雄莫辨”,如今还没成年的傅沉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微红,用一种小动物般柔软无害的眼神满怀希冀与祈求地看着人……
秋绮罗表示,她也有点扛不住。
“好好好。”秋绮罗单膝跪在床边,俯下|身去揽住傅沉的肩膀,慢慢地把人带起来。
结果不知道是哪个角度的力道没有使用好,傅沉忽然间就从秋绮罗臂弯中滑脱,一下子整个上半身都扑到了秋绮罗的怀里,双手也下意识地搂住了秋绮罗。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傅沉的下巴虚虚地枕在秋绮罗的肩膀上,感受着充斥了他所有嗅觉的秋绮罗身上淡淡的清香,终于觉得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得到了一丝安慰和满足。
之前无数次的设想与彻夜噩梦坚信中的慰藉终究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比不上现在怀中温软触感的一丝一毫。
刚才故意一摔,果然没有做错。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傅沉环抱着秋绮罗的双手稍稍紧了紧,他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可能无师自通地领悟到了对秋绮罗撒娇的真谛究竟是什么。那就是把自己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欲|望加以修饰,用一种秋绮罗能够接受的方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姐姐,”傅沉呼吸之间的气息就在秋绮罗的耳边,疲惫又虚弱,带着某种隐藏得极深的蛊惑意味,“我没力气了,姐姐帮我穿一下衣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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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秋绮罗:“……!”
跟患者在肢体上有比较亲密的接触, 这对于一名治疗师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 对于秋绮罗这种级别的大牛来说更是司空见惯。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个患者会凑得这么近,用这么低沉磁性的声音直接在她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话。
秋绮罗能够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傅沉呼出的热气,甚至能够感受到傅沉说出的每一个音节的声波所带起的轻微气流震动。
两者相加, 像是把秋绮罗耳边那方寸之地的空气都变得黏稠了几分, 胶着在敏感的耳部神经之上, 划出暧昧的轨迹。
秋绮罗:“……”
秋绮罗把头偏了一下,让自己的右耳免遭再次遇袭之祸。
“好,我帮你穿。”秋绮罗好脾气地哄, “下次别对着人耳朵说话, 痒。”
说完,秋绮罗就动作小心地把傅沉搂着让他背靠床头, 然后取来傅沉的黑色外套, 仔细妥帖地给傅沉穿了上去。
傅沉:“……”
虽说两人都相处这么久了,傅沉对秋绮罗这个心比较大的性格早就有所了解了, 可是亲眼看见自己那么撩拨秋绮罗却反应如此正直,傅沉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两分的挫败感。
姐姐难道就完全没有意识到, 他们两个人刚才的姿势和对话有哪里不太对劲吗?
或者说,自己根本就没有能让姐姐意识到他是个男人的魅力,只让姐姐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
算了。傅沉面无表情地想,反正……来日方长。
——
既然确定了傅沉究竟伤到了哪里,那么接下来的治疗方案也就可以有目的有顺序地开始进行了。秋绮罗亲自上场给傅沉做被动运动,同时给傅沉制作了拐杖之类的辅具引导他进行主动运动,来恢复已经严重功能下降的肌肉。
从那天叫出第一声“姐姐”开始, 傅沉就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跟秋绮罗相处的时候再也没有了之前冷淡的样子,反倒一口一个“姐姐”叫得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秋绮罗说东他绝对不往西。
秋绮罗一开始是真的很不适应,傅沉一个狂酷拽霸的大反派对自己这么言听计从是要干什么?说实话,每次她晚上下班要走的时候傅沉看她的那个眼巴巴的样子,老是让秋绮罗想到几个月大的小奶狗,委委屈屈,想求人留下来却还是乖乖地不说话。
搞得秋绮罗有一次差点就真的准备晚上留下来了。秋绮罗对于这种特别乖的小朋友或者是小动物,总是要心软几分。
秋绮罗安排的那些训练内容,傅沉执行得堪称完美。秋绮罗在临床干了那么多年,太清楚让一个坐了整整三年轮椅的人重新站起来,重新尝试着走路究竟是一个多么艰辛和痛苦的过程。
可是傅沉从头到尾都没有喊过一个痛字。
直到这个时候,秋绮罗才能够非常清晰地意识到,这位不论跌倒多少次都会立即重新爬起来继续朝前走,不论多辛苦都全能坚持忍耐下来的少年,就是原著中那个蛰伏数年,一朝手刃仇人改写整个傅家格局的傅沉。
为了达到目的,这孩子是真的什么苦都能吃。
一段训练结束,秋绮罗立即赶到,架着傅沉的一边手臂扶着傅沉去休息。说起来秋绮罗还挺意外的,之前傅沉老是窝在轮椅里还看不出来,等到傅沉站起来一看,这孩子居然长得这么高,足足比她高了半个头。
十四岁开始就被软禁在这栋别墅,一直缺衣少食的,按理来说应该营养不良发育迟缓才对,结果居然还没到成年就差不多有一米八的个子了?
不过傅沉现在的体重还有点跟不上,整个人的身形比较单薄,秋绮罗架着他都算不上多么费力。安置傅沉坐好后,秋绮罗拿过事先准备好的毛巾给傅沉擦了擦额角上的汗。
“你其实用不着这么拼命的。”秋绮罗叹了一口气,“过犹不及,要是训练太多反而有可能伤到你自己。”
傅沉极为顺从地稍稍低下了头,方便秋绮罗擦得更轻松:“可是姐姐,我想早一点站起来。”
站起来,走到你要去的任何地方,而不是只能被困在这小小的别墅中,被动地等待你的到来。
“而且,”傅沉忽然对着秋绮罗绽放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姐姐不是一直在看着我吗?我要是真的训练太过了,姐姐肯定会第一个发现,让我改的。”
第一次看到傅沉对自己笑的时候,秋绮罗差点没拿稳自己手里的拐杖,不过现在……早就习惯了。
秋绮罗无奈。确实,傅沉看得很清,她只是劝说而不是直接上前阻止,就是因为傅沉目前的情况还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这小反派是真的很能看透人心。
傅沉笑着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在忽然之间脸色一变。
傅沉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秋绮罗的手腕,把秋绮罗护在自己能照顾到的范围之内。
“……姐姐。”傅沉转过头看向门外,声音冷了好几个度,“刘翠芳来了。”
以傅沉的五感敏锐程度,整栋别墅连同别墅庭院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他基本上都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
秋绮罗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刘翠芳是谁,就是当初那个招聘人来别墅照顾傅沉的负责人,劝了她几句傅沉有多不好伺候的婶子。
也对。虽然这么长时间刘翠芳一直没有出现过,但是再怎么说她也是傅沉的直接负责人,过一段时间总要来看看情况。
秋绮罗起身:“我过去一下。”
刘翠芳对傅沉这么个煞神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这次过来肯定是要找她的。再考虑到刘翠芳背后能够直指罪魁祸首傅融的顶头上司,要是傅沉这边真的有什么意外情况,刘翠芳可不会置之不顾。
她总的去应付一下。
结果秋绮罗没能走成。
刚才被傅沉突然严肃的样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秋绮罗都没注意到傅沉是什么时候抓住自己的手的。
少年的手要比她的大一圈,骨节明显,肤色苍白。明明是看起来很瘦弱的手,在抓着她的时候也没有用多少力道,却让秋绮罗一个成年人难以摆脱。
傅沉的体温要比平常人低不少,在强度不低的康复训练之后,傅沉也只是脸上有了些血色,手仍旧温凉。对比之下秋绮罗的手相当温热,秋绮罗转动了一下手腕,用自己的手在傅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作以安抚。
秋绮罗知道傅沉在担心什么,他担心的是傅家那边的命令是要尽量虐待折辱他,颗秋绮罗不仅没虐待过他反倒把他养得这么好,万一让傅家警觉起来了,傅沉自己要遭受什么无所谓,万一秋绮罗也被牵连进去了绝对不行。
“放心。”秋绮罗冲傅沉眨了眨眼睛,“你不是都已经做过准备了吗?”
秋绮罗对傅沉的照顾肯定是会留下痕迹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秋绮罗使用厨房做的饭菜明显不是一个人吃的。傅沉心思缜密,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在当初才跟秋绮罗关系比较缓和的时候,就会在每天秋绮罗晚上离开后处理掉这些痕迹。
现在就更不用说了,傅沉处理这些痕迹处理得让秋绮罗有时候都怀疑自己前一天是不是什么都没做,预防的就是万一刘翠芳甚至傅家那边的人突然过来。
傅沉:“……”
傅沉的眼神仍旧写着不同意,但是犹豫再三,还是放开了手:“……姐姐小心点。”
“好。”秋绮罗笑了笑,直接走了出去。
按照傅沉的想法,这次对刘翠芳干脆就像之前打发那些傅家派来的人一样,发一顿疯直接把人赶跑走就行了。可是傅沉也知道,再怎么遮掩痕迹,秋绮罗全须全尾地呆在他身边这么久总是不争的事实,总得为此给傅家那边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刚才傅沉的反应那么大,其实是他自己的原因。当初傅融让手下的郭助理直接负责他这边的事情,郭助理为了争权夺利又找来了刘翠芳当自己的下线,就是从刘翠芳正式上任开始,傅沉所遭受的待遇更加非人,这对傅沉来说是至今都无法磨灭的阴影。
傅沉刚刚握住了秋绮罗手腕的那只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好不容易跟秋绮罗一起过了这么久以前想都不太敢想的日子,突然之间听到刘翠芳的脚步声,傅沉立即就想起了记忆深处的那些碎片,现实与回忆对比,引发了强烈的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