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谢茂倾笑着点头:“说的也是。”
    段逸轩忍不住追问道:“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秦无双那个死对头莫名其妙地成了他媳妇儿,他求祖母退婚未果,便赌气离家出走了。
    这样的糗事他自然不好跟自己的好兄弟交代,只能闷闷地在心里想着法子。
    祖母向来疼他,他离家前便趁机威胁祖母说:“只要秦无双在牧家一日,他就一日不回去。”定会吓得祖母有所行动。心里想着只要他不回去,祖母一定担忧烦急,祖母一担忧烦急,说不定就把那秦无双给赶走了。毕竟在她老人家心里,他这个嫡亲的孙子才是最最最重要的人呀。
    谁知等了几日,并不见祖母那边传来任何动静,也不见有牧家的人来接他。
    他以为祖母不知道他在哪儿,便故意遣安平回去母亲身边透透风,泄露了他的所在之地,顺便鼓动他母亲又去了祖母身旁点点火,卖卖惨,相信用不了多久他祖母就会想法子赶走秦无双,并派人过来接他回府的,他只消安安心心地等待就是了。
    可是等啊等,等到黄花菜都歇了,祖母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传来。他不由得纳闷,祖母怎会变得如此狠心了?难道她老人家真的打算弃她亲孙儿不顾了?
    他待要自己回去,又觉没面子;只是一直飘在外头,也是索然无味,患得患失的狠。一时心中无着落,便只好寻了俩好友过来打发一下这长日漫漫。
    牧斐扔了瓜子,拍了拍手,又灌了一碗茶,这才叹道:“甭提了,都是些烦心事,不听也罢。”说着,翘首冲着门外喊道,“快去把焦惜惜叫来,给爷们唱两首小曲儿解解闷儿。”门外立时有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话说前段日子,你不是逗弄那秦家小娘子逗得挺有意思的么,如今既然闲来无聊,为何不继续逗弄她去?”谢茂倾问。
    此话一出,牧斐的脸色就像突然吞了一大口青梅酒似的,顿时绿了,细细一瞧,还会发现一丝心虚。
    第012章
    他胡乱含糊道:“……不逗了,那……丫头忒没趣儿。”
    谢茂倾丝毫未察觉出牧斐的不自在,反而一脸不解地追问:“怎地又没趣了?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整日在我们耳边唠叨说:‘那丫头就是一披着羊皮的小狐狸,人前贯会装傻充愣,实际心思深沉;还说她是千金的姿,野草的命,就是放在石缝里也能长出一片翠绿来,所以乳名叫‘茵茵’来着……’”
    段逸轩闻言,很是感兴趣地凑问:“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个‘茵茵’颇为感兴趣,——牧爷,你啥时候带我们去见识一下呗。”
    牧斐十分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去去!要见识自己不会去打听啊,爷我现在是听见她的名字就烦。”
    三人又拿着秦无双打了一番趣儿,喝了一壶茶。等了半日,焦惜惜没来,牧斐便冲外面吼了一声:“安平,爷要的人呢?!”
    安平没回应,想是人还没回来。
    牧斐正要起身下地儿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恰值一身花枝招展的老鸨急匆匆地撩起珠帘子进来了,满脸歉意地说:“三位爷,真是抱歉,惜惜已经被贵人包了身,要不咱们再换个罢。”
    一般包了身就是包了整日的场,花满楼的名角被人包了身是常有的事,牧斐也没放在心上,坐了回去随口道:“那就唤赛嫦娥来跳个舞。”
    老鸨低声低气儿地说:“嫦娥也被贵人包了身,要不……再换个?”
    “那就玉娇娇……”
    “娇娇也被人包了身……”
    牧斐挑眉:“今儿个倒是邪门了,爷想要的人竟然都被包了,——罢了,爷今儿个大发慈悲懒得计较了,一等角儿里还有谁空着就叫谁来罢。”
    老鸨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说:“楼里六个一等名角儿都被同一个贵人包了圆,就剩下二等和三等的角儿,要不三位爷委屈一下,从中挑两个?”
    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敢一下子包下花满楼的六位名角,要知道一位角儿一个时辰少不得黄金百两。六个角儿,一整日包下来那可是黄灿灿的金子堆成山的事情,就算汴都城里再富贵的纨绔也没有人有这个败家胆量。
    牧斐,谢茂倾,段逸轩自封都中三俊,个个家世显赫,三人也算经常结伴出入风尘之地。这花满楼他们三个也是常客,顶多包过三个名角儿的场,如今一听有一人一口气包下了六个一等名角,怎能不吃惊。
    “哟呵!这汴都城里谁这么大的魄力,比我牧小爷还败家。小爷我倒要去见识见识一下。”说完,牧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才要出去,安平忽地从外面没头没脑地冲了进来,险些撞上他。
    “作什么?急脚鬼似的。”牧斐喝道。
    安平满脸慌色地回:“少,少爷,府里来人了。”
    “祖母这么快就想通了。”牧斐得意洋洋道,“派了多少人来接小爷?”
    “很,很多。”安平咽了一下口水,又道,“不过,他们不是来接少爷的。”
    牧斐蹙眉,十分不解:“不来接小爷……那来作什么?”
    安平支吾着道:“说是来,来听曲儿赏舞的……”
    珠帘绣幕下,雕花扶栏旁,牧斐,谢茂倾,段逸轩三人伸着长长的脖子,齐齐儿地往楼下露台上望去,——六位名角,或轻喉婉转,或舞姿袅娜,或板或鼓,在台上各尽其能。
    台下正对中央,放着一张黄杨木大圈椅,椅子上坐着一面若傅粉,华服宝带的风流少年。
    少年身后站着两名美娇童,再往下两溜清一色仆从打扮的小厮围着露台摆开,将整个大堂塞得满满当当的,一个个双眼放着光,表情如痴如醉地看着台上名角争相斗艳,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段逸轩看着座椅上的少年,眼睛都快直了:“想我在汴都十七载,竟不识人间有此仙郎,真是眼瞎,眼瞎,——话说,他是谁?你们俩可认识?”
    谢茂倾摇了摇头,目光转而扫了一眼那些仆人的装束,不由得扭头看向牧斐,问:“文湛,那些小厮们的打扮,怎么看着像极了你们府里的人?”
    一旁的安平暗道:可不就是他们府里的小厮们。
    待牧斐看清圈椅上之人后,眼珠子险些吓迸出来。
    恰值秦无双无意抬起头,正好与他四目相碰,秦无双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一副久等着他似的,只见她眸光轻转,便是一笑,媚人勾心极了。
    段逸轩捂着胸口直往谢茂倾身上倒:“我不行了,他对我笑来着。”
    “我先下去一趟。”牧斐说完,一阵风似的卷下了楼。
    牧斐冲到圈椅前,一把拽起秦无双来到一处僻静地,质问道:“秦无双,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曲儿,赏舞,找乐子啊。”秦无双耸肩答,一脸坦荡之色。
    牧斐被秦无双的回答劈到了,半晌,回过神来,厉声冲她喝道:“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么?还不快回去!”
    秦无双沉下脸来反问:“我为何就不能来这种地方?”
    牧斐已经被秦无双的厚脸皮惊的嘴角抽搐,向地上啐道:“啊呸!你身为一个女子,来这种地方找乐子,羞臊不羞臊!”
    “很遗憾,我不羞臊咧。凭什么,这种风流地只许你们男人来,不许我们女子来,再说,——谁会知道我是女子?”秦无双一面说,一面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是男装打扮。
    牧斐竟无言以对,噎了半晌后,他又指着满堂乌泱泱的小厮们:“你既来了,还公然带那么多府里的小厮来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今儿个财大气粗包场的人是牧家的人。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来这种地方,多带些人护着总是稳妥些。再说,这找乐子我一个人也是找,带他们一起找也是找,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
    牧斐觉得自己快要被秦无双的理直气壮,阴险狡诈气出了内伤。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走?”
    再这样下去,不出半日,整个汴都城里都会传遍,——有一神秘男子,一掷万金包下花满楼六位名角的事情,又用不了多久,自有那些好事之人顺藤摸瓜地查出包场之人的真实身份。到那时,满城皆知,他牧斐为了冲喜,娶了富商秦家的女儿当了童养媳,——丢人不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  牧斐,字文湛。
    因为新书前三个榜单对字数有严格的要求,所以不得不控制一下字数,这周更新会有些少,望小仙女们见谅,千万不要放弃作者君,么么哒。
    第013章
    “我为何要走?今日我可是包了六位名角整日的场,自然是玩够了才回的。”
    “文湛,你与这位……认识?”谢茂倾客气打断道。
    牧斐气上了头,一时没留意谢茂倾,段逸轩二人何时下了楼,何时来了他们背后。
    二人同时答:
    “不认识。”
    “认识啊。”
    谢茂倾,段逸轩古怪地看着他们俩。
    牧斐脸上不甚自在地别开,秦无双大大方方地冲二人拱手笑道:“我是他表弟郑英俊,想必你们二位就是传说中的‘都中三俊’另外两位郎君罢。”
    还真英俊……牧斐差点吐血。
    段逸轩抢先拱手道:“我乃忠勤伯府嫡子段逸轩。”然后又忙着替谢茂倾介绍道,“他是安西郡王世子谢茂倾。”
    秦无双与二人再次见了礼。
    谢茂倾想了想,似有不解道:“不过我听说文湛表家姓‘金’,何时又出了个姓‘郑’的?”
    牧斐警告地瞅了秦无双一眼。
    秦无双促狭地溜了牧斐一眼,遂神神秘秘地冲二人挡口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们是认的干亲,我表哥他嫌我身份上不了台面,一向瞧不上我。”闻言,牧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二人了然点头,这下终于明白牧斐为何自她出现就一直脸色不善了。
    “原来如此。——郑兄可沾酒?不如随我们上去小酌两杯。”段逸轩平时最好结交这等风流美男,见了女扮男装的秦无双后,心里早已猴急不住,想要与之相识款叙一场。
    谢茂倾显然也跃跃欲试。
    牧斐再次警告地瞅了秦无双一眼。
    秦无双却欣然应道:“好啊。”说着,竟要真的跟着段逸轩他们上楼。
    牧斐气地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好什么好,——时候不早了,既然你是来接我的,还不快回去。”
    秦无双流连忘返地对他说:“不如你先回去,我留下来陪两位俊兄喝点小酒?”
    牧斐一双剑眉都快挑飞了,“啊呸!你想得美,要走一起走!”说着,拉着秦无双就往门外气冲冲地拽。
    秦无双被牧斐拽得脚不着地,只好一面跟着走,一面回头冲段逸轩二人赔笑道:“太可惜了,看来只能下次有缘再和二位俊兄一聚了,告辞。”
    段逸轩和谢茂倾同情地看着秦无双万分不情愿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牧斐冷哼道:“还可惜!……秦无双,你到底安的个什么心?”
    秦无双刚要开口,老鸨突然带着一帮楼里的男男女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堆着满脸的笑意说:“暧,这位贵人,您的钱还没给呢?”
    秦无双笑眯眯地说:“这位妈妈,你看,我虽包了六位角儿整日的场,却只听了个开头就被这位牧小官人打断了,所以还算不上包圆儿,——顶多只能算个损失费,至于损失费多少钱……你就直接记到牧小官人的账上。”
    牧斐横眉怒对:“凭什么记爷账上?”
    “那不然,——我再继续回去包角儿?”秦无双一脸期待地指了指里面。
    回去和他的兄弟们称兄道弟,喝酒谈心?想得美!再说,回去花的也是牧家的钱,她不心疼,他还心疼呢!牧斐光是想想就心中溢满不忿,只得干瞪着她,搓了搓牙齿:“算你狠!”
    “过奖了。”说完,秦无双竟大摇大摆地先出去了。
    牧斐算是知道了,秦无双这哪里是来找乐子的,分明是变着法儿的逼自个儿回去,他还不得不回去。
    他一口气堵在胸腔里,正没地儿撒呢,忽然看见安喜,安明他们几个心虚地站在后面,躲躲闪闪的。他便指着安喜,安明的鼻子痛骂道:“反叛的混账羔子!怎么也听她的话了?还合着一起来堵爷来了,仔细爷回去揭了你们的皮!”
    安喜他们立即冲过来跪在地上,一人抱住牧斐的一条腿,哭喊着告饶:“爷啊,老夫人把对牌给了秦小娘子,叫她想处置谁就处置谁,小的们不敢不听啊,求爷发个慈悲,放小的们一马。”
    牧斐惊地双眼瞪得跟个铜铃似的:“你们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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