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押回去的那八人,经天福客栈掌柜伙计一致指认,当中长着一双瑞凤眼的年轻男子就是“冯明”。
    连夜开审。冯明拒不认供,随后大理寺拿出自冯明藏身之处获取的一小袋大烟,他方矢口不语。
    当夜前来旁听的不但有靖王,还有徐家以及姚家的人,冯明自称看中徐涛人傻背景大,欲从他手上套取利益失败,便转而喂食其大烟引诱之,当夜放下他在半路,是因为再一次引诱无果,这才将他赶了下来。
    后来的事情冯明自称并不知情,直到大理寺的人又拿出徐涛那双并不合脚的鞋来,他才算无可辩驳。
    敌人狡猾顽抗是一定会有的,想让他承认自己是前周余孽,也没那么容易,好在姚霑杀人之疑已然告破。
    靖王继续负责肃清整个京师的防卫,李存睿与几位大臣近日议出新法令,拟设立保长制负责街坊长居人员的消息监察,以便长期保证不再有类似人群潜伏的情况发生。
    宫里以最快速度同意并颁布了诏令,下旨尽快执行,同时逐步推行全天下。
    诏令颁布当日起,街头巷尾告示前就聚满了不少人,相当一部分人对担任保长一职兴趣浓厚。
    李南风抽空也往街头看了看,听到的大多是对朝廷积极正面的议论,因为屡出奇案而满含担忧的人还是不多。
    冯明还在审,虽然种种推测都指认他就是余孽无疑,但终究还是需要审出个一二三。
    一个看起来十分棘手的案子,在各方明里暗里努力之下,算是成功告破。
    对于李南风来说,袁婧是大功臣,但对皇帝与靖王来说,“杳杲”也是深藏功与名的大功臣。
    李南风甚至在李存睿与李济善的私下谈话里提到过这个名字。她想,接下来应该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袁婧,然后再弄弄清楚案子的最后一个疑点:姚霑究竟有什么把柄?
    ……京师又恢复到本来秩序,唯一还受余波困扰的只有姚徐两家。
    徐家的矛头开始转向案犯,并且不断向其施压喝令其交代真相。
    宋国公因为姚霑蒙了冤,也不肯放过,接连几夜,大理寺整夜都未曾熄灯。
    姚家听到案犯招认之后,合府上下都把这颗心给放了下来。等到宋国公终于自衙门里回来,说及此事前后经过,更无人不道万幸。
    宋国公夫人道:“此事当引以为戒,不光是朝廷上需万分当心,日后各人行事也切记万勿浮躁。
    “此外,帮助我们的人那么多,靖王府,李家,薛家,我们都当给予表示方可。尤其是李世子,若非他主张验尸,不一定有这么快真相大白。”
    裴氏抹着眼泪点头:“我这就备下礼物登门致谢去!”
    宋国公道:“除了这些人家,徐家也要去去,再怎么说人也是死在咱们家刀子上,徐家未曾找我姚家寻死觅活,是徐尚书通情义。这一趟得我们夫妇亲去方可。”
    宋国公夫人自无不应之理。又交代姚霑还是需得停职反省几日。
    何瑜口里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望着姚霑退去的背影,轻轻抿起了双唇……
    再说徐家这边,徐初夫妇把徐涛尸体带回去收了棺,眼泪仍是没干过。
    事已至此,徐祺也只能劝说:“也怪他自己不争气,好好的书不读,偏在外跟人瞎混,这才着了奸人的道,被人当了棋子。
    “人死不能复生,入土为安吧。日后家里子弟当严加管束,再也不许发生此类事情。”
    第181章 能干的她
    徐初含泪点头,没有说话,等人走了他才喃喃道:“人死是不能复生,但他姚霑凭什么拔刀呢?
    “他若不拔刀,涛哥儿就是再被人算计,也算计不到刀子上去不是吗?”
    徐二太太听到这里又是一阵号啕大哭。
    ……
    姚家这案子借着新年的气息淡了下去。徐涛是元宵后出的殡,姚家据说设了路祭。
    年后,兵部与五军府一道整治天罡营的差事得以正常进行,宋国公坐镇天罡营,兼任指挥使,上台后即点名了一批不服管束的子弟,并立下奖惩条令。
    靖王与李存睿继续配合实施保长制,近日街头对新制度多行拥护态度。
    皇帝给出的期限是春闱之前,因为随着进京赶考的学子进城,届时又要面临新的麻烦。
    李家学堂也在元宵节之后复了学,每日里书声朗朗,随着春雪的来又去,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
    期间李南风曾着人去袁家投过帖子要拜访,但两次去了人都不在家,只从屋檐下晾着的衣裳判断人还在这儿住着。
    不过倒也不着急,只要知道他们平安无事就行,于是投了封信进去,大致表达了谢意,并请他们在离京之前告知一声,她也好去送送。
    原也想随信再附上些钱财等物,又觉以他们姑侄的人品,给这些倒似是有所轻视,也就罢了。
    但姚徐两家这案子余波也还是在的……
    李南风近来点拨洪管事整治库房颇为有效,自上回授意他分派库房如何行事日起,至今已有月余。
    年前开始陆续有进京述职的官员到底拜访,好些都是昔年与李存睿有交情的的,少不得要留饭。到了新年,又不断有人前来拜年送礼,因而年前年后大半个月里,几乎是日日有访客,顿顿有宴席。
    但却再也没有出过一次差错,而且据冯氏反映,不管是物什进出仓房的速度,还是数目的清晰,抑或是库房对各类器具物什的保养,都越发严谨得力起来。
    李存睿这日在宴请完吏部四品以上的所有同僚之后,回味着美酒佳肴,以及与酒菜搭配得的无懈可击的那套瓷具,不由称赞起李清扬:“大哥近来费心了,与大嫂把这后头管得井井有条。”
    李清扬却嘿了一声,说道:“别的事倒罢了,这库房与厨院这边你可别谢我,要谢就谢你闺女去。”
    “蓝姐儿?”
    “可不是?”李清扬道,“蓝丫头早前给洪沅出谋献策,帮他把乱成一盘散沙的库房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这会儿去库房,随便说出一样物什来,我包准不出半刻,他们定然帮你找到。
    “你再走进去,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儿,就跟你们衙门里排官员花名册似的,定能让你开眼界!”
    李存善不敢相信:“蓝姐儿还是个孩子,纵然是跟着她母亲学持家,可她母亲当年刚过门时有些事还做得不那么熟练呢,她才十三岁不到,怎么可能会有这本事?”
    “这我哪知道!”李清扬打趣,“大约咱们李家风水好,你看这不就出了你这么个太师么!”
    李存睿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蓝姐儿在他眼里一直是个只需要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她怎么会有这么精明干练的一面?
    送走李清扬他就去找了李南风。
    李南风并不否认,还道:“我不光对库房有办法,对家里的庶务和进出账目都有办法呢。”
    说完她把早已经写好了一本册子递给他:“请父亲过目。”
    李存睿接过来,每日经他手的要件不计其数,他只看了几页就暗道惊奇。
    这整本册子前半部写的是她对府里如今的治理方略的概述,中间陈述了利弊,后半部却是一套改良了的方案。
    从粗到细,方方面面无一遗漏,又如行云流水,叙写得十分完整。
    “你怎么会写这个?”李存睿合了书册,“是你母亲教你的?”
    “母亲要是能教我这个,又何必我来写,家里不早就实行整治了么?”
    李存睿一想也对,低头再打开,重新翻看了一遍,只见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原还怕她纸上谈兵,可想想库房里的变化,不免又信了几分。道:“咱们偌大个府第,吃穿嚼用不是小数,何况还有各类支出,是该再严密一些。
    “爹瞧着没问题,但究竟如何还得斟酌斟酌再说。”
    “那是自然。”
    李存睿能正视她的建议就行了,至于要怎么斟酌,她倒是不怕的。
    李夫人是夜也看到了李存睿带回来的那本册子,她道:“蓝姐儿写的?”
    “夫人还不知道?”
    李夫人确实不知道。太师夫人这门差事太忙了,家里庶务都交了给兄嫂打理,这一年来她连李南风的规矩都没怎么立了,怎么会有工夫去理会这些?
    “她莫不是抄了谁家的?”
    看到一半她忍不住这么说。
    这写的太严密了,太有条理了,粗看下来几乎是方方面面都有考虑到,那个叛逆又不守规矩的蓝姐儿怎么可能写出来?
    “你这就错了。”李存睿道,“这是我亲手从女儿手里拿来的,她的字我也能认得。若一定要说这是抄的,那夫人不妨去听听大嫂怎么说?这院里院外管事们怎么说?”
    李夫人凝噎无语。
    翌日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回来,遇见前来交账的各路掌柜的,并不如早前那么熙熙攘攘挤成一堆排在账房外,站定想了想,她又抬步往厨院这边走来。
    一进门又发现存放菜疏的屋子里已多了一张台,有认得字的厨娘在那里麻利地计算用量。
    再往别处都看了看,只见井然有序,各处当差的下人如同军营里的哨兵一般,行事说话毫无错处,那日常端凝的脸色,不知不觉也缓和了几分。
    “弟妹来了?”
    冯氏恰巧自账房出来,看到金嬷嬷伴着的她,快步迎过来,“怎么自己来了,缺什么,打发个人来取也就是了。”
    李夫人看着四下,道:“这边模样好似与从前不同了。”
    第182章 这是肯定?
    “你看出来了?”冯氏笑道,“这都是蓝姐儿的功劳!”
    李夫人未动声色:“她?”
    “可不是?”冯氏道,“这些日子学堂里没开学,蓝姐儿也没闲着呢,她帮着我调停内外,这一个月下来,才有这番场面。
    “这丫头啊,也不知道是随了你们俩谁,没声没响地就这么能撑事儿了……”
    李南风放学刚走到这儿就听到她们说话了,站在迎春藤下望了望。
    “姑娘!”梧桐恰好在此,眉开眼笑地迎过来,“太太特意绕到这边来‘巡视’了。大太太把姑娘狠狠称赞了一番,还有几个管事娘子也说姑娘帮了很大忙呢!方才奴婢看到太太唇角都勾起来了,看着可不像是敷衍!”
    李南风踮脚又看了看,果然冯氏正跟李夫人眉飞色舞夸赞她呢。
    不过她可不图李夫人对此持什么看法,她只要把李家这道大门给看守严实就行了。
    夜里洗漱完,银簪来说太太有请。
    到了正房,李夫人在试金瓶给绣好的一条抹额,看她来了,便说道:“这几日书读得怎样?”
    李南风照实说了。李夫人握着抹额,看她一会儿,又道:“你大伯母称赞你最近很懂事,把心思用在持家上很好。
    “女人总归是该以相夫教子为主的,你也十二了,再过得两年,也该议婚了,能做到这样,我和你父亲也很欣慰。”
    李南风对这些话并不放心上,只垂首恭听。
    李夫人停了会儿,没等来她回应,便重新把抹额拿起来,说道:“去吧。近日外头还不是很太平,少出门去。”
    李南风看了眼她,屈膝称了声是,才告退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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