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他如此说着,舒清妩也恰好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交会在一处,立即荡漾起旁人见不到的缠绵悱恻。
    如此一眼,就让人终生难忘。
    不提两人再是如何缠绵,午膳还是要用的。
    舒清妩跟萧锦琛就坐在花厅中,迎着外面凉风习习,等着铜锅里的骨汤烧开。
    她也不用宫人伺候,自己调了一碗又麻又辣的麻酱蘸料,配着鲜滑软嫩的牛肉卷,一口气吃下一整个麻酱烧饼。
    宫里的麻酱烧饼都是御茶膳房现做的,外皮酥脆香甜,内里却绵软,配热锅是最得宜不过的。
    待这些都用完,她才隐约用了个五分饱。
    萧锦琛就看她捏着筷子,目光还扎在铜锅里,问:“没用好?”
    舒清妩颇为不好意思:“其实是……没吃饱。”
    这可不像她,舒清妩本来胃口就小,用不了多少膳食,往常都是萧锦琛哄着劝着才多用一些,不过饭量也就只萧锦琛四五分的样子。
    这会儿竟然会说没吃饱,可是头一遭。
    她刚有孕时都没这么馋过,现在看着铜锅里上下翻腾的百叶,突然想要再来一碗碧粳米饭。
    萧锦琛看她眼睛都发了光,又看了一眼云桃。
    徐思莲不在的时候,都是云桃在伺候舒清妩膳食,这会儿看娘娘还是有些饿,便道:“陛下,娘娘之前半月基本上没怎么用进去膳,现在难免会觉得饿得慌,今日倒是可以多用一些,但依然不能暴饮暴食,还是要有所控制。”
    云桃想了想,对舒清妩道:“娘娘,肉食跟粮食今日就少用些,臣可以给娘娘下些青菜莲藕等物,娘娘先解解馋。”
    舒清妩虽然很饿,但还是保有理智的,她点头:“如此甚好。”
    于是,云桃就变着花样给她烫菜。
    她选的都是好克化的蔬菜,有油菜、青菜、莲藕、蘑菇,还有木耳、山药等,待舒清妩配着又吃一碗麻酱,才停下筷子。
    舒清妩道:“如此倒也差不了多少,便就不用了,下午若是饿了,再加些水果点心,也是可以的。”
    往常她都是比萧锦琛早用完膳食,今日难得一起停下筷子,萧锦琛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倒是摸到了略有些明显得弧度。
    不知不觉间,孩子在母亲的身上茁壮成长。
    萧锦琛的目光,立即温柔下来,他轻轻抚摸舒清妩的肚子,摸得她直发笑。
    “陛下,我是不是胖了一点点?”舒清妩笑着问。
    萧锦琛摇了摇头,语气里倒是有几分难过:“你身上其实比以前瘦了些,只有这小东西长大了,你辛苦了清妩。”
    舒清妩握住他的手,眉目也是一模一样的温柔。
    “陛下也辛苦了。”
    这半个月来她吃不好睡不好,萧锦琛也跟着焦急上火,晚上她一翻身,萧锦琛准醒来去看她,等到她重新睡着才跟着睡下。
    不光是她,萧锦琛其实也瘦了。
    萧锦琛叹了口气:“若是可能,朕也不想让你受这个罪,谁知怀孩子如此艰辛,做母亲到底不易。”
    “做父亲也不易呀,”舒清妩笑着捏了捏萧锦琛的脸,“等到他生下来,陛下就要尽心尽力教导,到时候就有劳陛下了。”
    萧锦琛点头答应:“自然,朕会好好教导他。”
    他跟舒清妩都没体会过父母之爱,他或许比舒清妩要好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便是九五至尊,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活在冷漠中,他看着舒清妩温柔的眉眼,心里越发安逸。
    他们会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他们可以给孩子最好的一切,也会尊重他,陪伴他,给他最多的爱,并且让他学会如何去爱。
    皇子如何?公主又如何?不过是多了一层身份罢了。
    不能生而为皇子或公主,就不能跟常人一般长大。
    萧锦琛握住舒清妩的手,两人起身离开花厅,在院子里漫步。
    晚夏时节,花朵开了又败,败了复开,花园中自是一派花团锦簇,灿灿阳光温暖落在每个人身上,让人暖洋洋的,浑身透着肆意和舒爽。
    萧锦琛沉声道:“只要他健康就好。”
    健康善良,平安喜乐,便是最好的人生。
    自从害喜好了之后,舒清妩的胃口一下子就开了。
    原本她并不喜食用的怪味之物,现在也用得异常勤快,无论是南边的臭豆干和臭鳜鱼,还是北边的风干肉,无论是腌咸鱼还是荒漠的荆棘果,她一概不挑,天南海北尝了个遍。
    不过徐思莲只说让她点到为止,有些新鲜之物尝一尝也就罢了,到底不能当饭吃。
    但舒清妩的饭量,还是比之以前的多那么一两成,若饭后还是饿,便简单用些水果坚果等物,却也不易多吃。
    她身量本就不算太高,若是吃得太胖,将来生的时候一定要遭罪,所以徐思莲尽可能在膳食上努力调整,不让贵妃娘娘和小殿下太过沉重。
    舒清妩自己是很配合的。
    就在每日的吃吃喝喝里,隆庆二年的第一场冬雪,便在一个初冬的清晨缓缓而落。
    萧锦琛原就很不喜长信宫,他在长信宫长大,在那逼仄的天地里过了二十年,现在整个大齐都他一个人说了算,便更不可能委屈自己。
    再一个,上一世长信宫里的悲欢离合,依旧印刻在他心里,因此,他对长信宫就多了几份憎恶。
    玉泉山庄才是最好的选择。
    趁着舒清妩有孕,萧锦琛直接下旨,今年除去初一祭祀时回长信宫,其余时间圣驾便挪宫于玉泉山庄。今岁夏日过后,玉泉山庄附近的庄子也修缮妥当,部分近臣也都搬过来,同在长信宫时没什么不同。
    这里,成了另一个皇宫。
    因着不用回长信宫,所以今岁的冬雪是在玉泉山庄迎的。
    待到十一月时,舒清妩已经怀孕五个多月,她依旧没怎么长肉,只有小肚子鼓鼓的,似乎揣着个小火炉一般,走起路来略有些摇摆,看起来颇为可爱。
    随着月份渐渐涨上来,舒清妩的手脚不再如过去那般偏冷,她身上总是热乎乎的,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起来。
    便是冬日里,她也是暖融融的。
    徐思莲也颇为满意:“娘娘有孕之前臣已经给娘娘调理过,如今怀孕,身体已经颇为健壮,待诞下小殿下再好好坐月子,以后月事不协的病症就会彻底改善,冬日里娘娘也不会再畏寒。”
    舒清妩难得开个玩笑:“怀个孩子竟还有这等好事?”
    她这么一笑,宫里气氛立即就放松下来,徐思莲也跟着笑了:“也不是人人都如此,还是运气使然,娘娘自来便凤仪天成,所以才会有此运道。”
    这话说得略有些僭越,但确实好听,舒清妩还没开口说话,刚进了寝殿的萧锦琛就朗声笑道。
    “说得对!”萧锦琛颇为随意,“贵妃娘娘自然是凤仪天成的,赏!”
    他这么一笑,徐思莲很不适应,差点没吓得跪倒在地。
    “谢……谢陛下。”
    送走一脸迷茫的徐思莲,舒清妩白了萧锦琛一眼:“陛下,您吓着我的太医了。”
    萧锦琛很是不以为意,不过还是过来摸了摸她的肚子。
    “好孩子,今日乖不乖?有没有闹腾母亲?”
    自从舒清妩显怀,萧锦琛现在回宫什么都不管,一定是先过来跟她同孩子问声好。
    舒清妩颇为大方拍了拍肚子:“他很乖的,几乎不怎么动。”
    说起这个,舒清妩还有些发愁:“陛下,太医都说活泼一些的四月就能有胎动了,可咱们这位小殿下,已经五个多月了,还是没什么动静,他会不会……”
    萧锦琛瞪了她一眼,舒清妩话锋一转,立即说:“会不会是太懒了?是个懒孩子?”
    懒孩子……萧锦琛刚喝进去的茶差点没喷出来。
    他咳嗽两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很轻松:“太医是说,四到六月都有可能胎动,你莫急,说不得一会儿他就同你说话了。”
    舒清妩初为人母,虽然看起来似乎不甚在意,其实她心里是颇为紧张的。
    就诸如孩子一直没有明显胎动这件事,她翻来覆去念叨好久,从十月念叨进十一月,总归孩子不动,她就不罢休。
    萧锦琛这几日如此“活泼”,说到底是为了哄她开心,怕她又着急上火。
    孕妇的情绪如同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跟萧锦琛说了会儿前朝的事,舒清妩便又眉开眼笑。
    用完了晚膳,两人在院子里乘凉,舒清妩就絮絮叨叨说起宗亲的事。
    对于这些宗亲,舒清妩可以说是了然于心,她根本就不用再去看每个人的姻亲关系,只看名字就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就连萧锦琛都不如她。
    舒清妩道:“礼亲王家的三小姐刚及笄,递了折子来想寻一门好亲事,我记得原来是许配给张尚书家的嫡长子,但是两人一直不睦,如今可怎么办?”
    前世三郡主嫁给了张家嫡子,但两个人相性不合,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弄得整个盛京都知道他俩是冤家,到最后两人也没过到一起去。
    大齐对女子已经足够包容,成婚之前也问过三郡主的意思,奈何两人只看了样貌,却想不到性格南辕北辙,这日子就过不下去。
    现在礼亲王的折子再度递了上来,舒清妩就有些难办。
    若是还按前世那般赐婚,最后又弄个一拍两散,何苦来哉。
    萧锦琛想了想,倒:“趁着你精神好,不如在山庄里开一场赏雪会,把适婚的宗亲和官宦之后都请来,让他们自己去选吧。”
    到底能不能走到一起,多见见面,多谈谈心,倒是不错的选择。
    再说舒清妩整日里担心孩子不动弹,还不如给她另外找些事做,那边自己看对眼,肯定就递了折子来,舒清妩就不用再操心。
    未来是好是坏,便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说起这个,舒清妩也来了劲头,立即就让周娴宁上了折子来,坐在那列名字。
    萧锦琛看她一脸认真,心里越发软和,她嘴里说着不想再操心,却还是个好心肠,为着旁人的婚事也会异常上心。
    他们的性格和相处方式确实有所转变,可底子里,依旧还是那个人。
    舒清妩在他心里,从来都是温柔而善良的。
    她勤恳、认真、努力生活,无论对自己还是对旁人,从不曾有任何怠慢。
    做的不够好的,一直都只有他。
    待列好名单,舒清妩顿了顿道:“一说起宴会,我就想起个人来。”
    萧锦琛想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的是和阳?”
    舒清妩笑笑:“和阳对这些最擅长,我在这瞎忙一气累的还是自己,不如交给她来操持。”
    一说起和阳县主,萧锦琛的表情立即有些高深莫测:“她……最近倒是老实许多。”
    自打搬来玉泉山庄,盛京的那些新闻舒清妩都听少了,她略有些疑惑道:“怎么可能?她也不是这般性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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