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凌雅柔道:“有劳徐大人了。”
    徐思烨这才上前几步,来到床边给她请脉。
    待到徐思烨看完诊,退出了长春宫,凌迎春才去请了郝凝寒去寝殿。
    凌雅柔刚吃了药,这会儿气色略好一些,她也不问郝凝寒刚才到底是为何,只淡然让她坐下。
    “郝选侍,你也瞧见我如此,倒是不能给丽嫔分忧,”凌雅柔低声道,“一会儿还要让你受累去一趟景玉宫,替我给丽嫔娘娘说明,今年的夏例得她一个人操持了,夏冰的事我没办法亲自去看,难为她了。”
    原本两个人的差事,她接了又做不了,实在是太不好意思。
    郝凝寒跟舒清妩关系好,又看到她确实病了,托她走一趟是最合适的。
    “好,娘娘且放心,”这会儿寝殿里没有男人,郝凝寒就又恢复正常,“臣妾一会儿就去景玉宫。”
    凌雅柔又道:“原本安排明日要去冰室,也得让丽嫔替我走一趟,你且跟她说,我心里记着她这份人情。”
    郝凝寒便起身道:“是,臣妾明白,一会儿会跟丽嫔姐姐仔细说清。”
    凌雅柔让凌迎春亲自送她到门口,待她回来才叹了口气:“我也是不中用。”
    第98章
    舒清妩今日倒是不太忙。
    上午尚宫局的大宫女过来禀报药材、金银珠宝等份例的事,舒清妩叫周娴宁他们都跟着听,三言两语讲完之后,便让她们自己去揣摩。
    待这事忙完,午歇起来,舒清妩就有些无聊了。
    周娴宁刚把尚宫局的折子对了一遍,对舒清妩道:“娘娘,药材的折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金银珠宝看着问题略大一些。”
    舒清妩就笑了,让她把云烟云雾叫来,给她们细细讲。
    “你们觉着药材都没问题,对吗?”
    舒清妩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用药碾磨香料。
    周娴宁就道:“数量年份都是对的,除了个别升位的娘娘按照份例加了数,同去岁尚宫局的分发基本没有太大差别。”
    就比如舒清妩这种从才人升为丽嫔的,份例肯定是天差地别,按照她的份例,尚宫局肯定已经做过调整了。
    发过来的单子自然很漂亮。
    舒清妩就笑了。
    “数是那个数,上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只是发的东西肯定是有好有次的,这个你们应当也知道。”
    云烟在尚宫局当过差,周娴宁是宫里的老人,这都是知道的,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不受宠的能要到份例不算容易,以次充好都是次要的,最怕是账面一套背后一套,最后什么都要不到。
    不过她们到底还年轻,又没经手过这种差事,许多门道就不清楚了。
    舒清妩笑着点了点这份金银珠宝分类的折子,道:“为何这里面的数感觉上不对?是不是觉得小主们的份例都少了?”
    周娴宁道:“四位嫔娘娘的看起来都是对的,冯昭仪、齐婕妤的也对,只是几位小主的都少了些银两,按位份每人至少少了二十两。”
    这是周娴宁算出来的。
    明面上当然不可能少,该有什么就得有什么,但上面所标注的金银头面等物,按宝石品级等等,能估算出大概的数来,这个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很大了。
    也就是说,数量足够,次品增多,减少了份例的发放,从中获取差额。
    舒清妩点点头,颇为满意:“你很聪慧,一看就明白了,尚宫局伺候咱们这些主位娘娘们,当然会说是理所应当。但若要去伺候小主们,他们不会认为自己在偷,就总说受了累,这不,这二十两的差距就是这一份例的辛苦钱。早年我做才人的时候,实际上也被少发过,若是不细心发现不了,发现了也没辙。”
    周娴宁几个对视一眼,看舒清妩如此心平气和,就知道她对自己的遭遇倒是不怎么当一回事。
    不过娘娘说的话却是要认真听的。
    舒清妩道:“药材就更好说了,只给数量不给品质,发成什么样全凭管事姑姑的一己之念,这也是为何宫里明明有尚宫局,还要各宫的主位出面打理宫事的
    原因。”
    有娘娘在上面盯着,他们就不能做的太过分。
    总要有人在主事,不能让宫人们以为自己可以当家,要不然宫里准得大乱。
    前朝为何会覆灭,可不就是宦官当了皇帝的家?
    这话舒清妩没说出口,周娴宁倒是听懂了。她满心思都是自家娘娘,自是替娘娘打算,深思片刻,便道:“那这折子咱们改不改?”
    舒清妩又笑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娴宁竟是如此聪慧,舒清妩跟她们说这么半天,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事情要如何办。
    周娴宁和云雾他们代表的是舒清妩,她们往尚宫局递还折子,就是景玉宫的意思。
    这件事要看娘娘想如何办。
    舒清妩道:“你们且要记得,大宫女一个月的月俸不过一两银,她们一季就要扣小主们二十两,一年可不就是八十两?”
    周娴宁眨了眨眼睛,同云雾对视一眼。
    云雾这会儿倒是能举一反三:“娘娘的意思是,尚宫局可以要这个辛苦钱,但不能要太多,超过了本身他们自己的月俸,就不太妥当了。”
    舒清妩点点头,称赞她:“孺子可教也。”
    对于教导手下的宫女们,舒清妩很有耐心,她前世就是没怎么锻炼好手底下的人,才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若是能把人教好,便就只有周娴宁一个,也是足够用的。
    这点事舒清妩早就烂熟于心,根本不用再跟前世一样反复核对,随口就能说出个三四五六来,也不会费多少精神。
    且说如今不只有周娴宁一个,云雾云烟也都还在宫中,外事又有庄六,事情就更好办了。
    舒清妩如此想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一个合格的话事人,不是事事亲力亲为,而是手底下有一批能工巧匠,她前世还是想差了。
    舒清妩点了点金银珠宝的折子,道:“不用去多说什么,只在折子最后写个十日发完,尚宫局就能懂了。”
    周娴宁眨眨眼睛:“就是告诉尚宫局,把二十两改成十两?”
    舒清妩道:“对,若是没问题,直接写即刻发放,给一个数字,就是有所修改,本宫给了意见,回头发放时你们跟庄六一起去看,就能知道尚宫局到底听没听话。”
    尚宫局其实有点欺负舒清妩刚当主位什么都不懂,总归她这里份例一丝都不带少的就行,便就是舒清妩看出来,也不会特地找麻烦,那些小主又同丽嫔娘娘无关,何苦为小主们出头。
    但舒清妩给了指点,她们大抵也会听从。一季二十两银子的克扣太多,也太不把小主们放在眼里,舒清妩抬抬手,十两银子的“辛苦钱”也就差不离了。
    舒清妩这么一指点,几个宫人大抵就听明白了,管宫其实没有多难,宫里的事其实也没有许多,只要大家都抬抬手,事情就好办。
    周娴宁道:“是,臣受教了,明日臣就跟六哥一起去尚宫局,看看这两日就把差事办完。”
    舒清妩道:“
    记得叫上长春宫的人,要提前说清楚。”
    凌雅柔不耐烦这事,但她必须要知情,两宫一起当差,就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周娴宁点点头,瞧着是都听明白了。
    舒清妩看着身边的几个宫人,倒是很语重心长:“在宫里做事其实很简单,把自己的差事当好,把别人的差事看懂,就可以了。宫例一年四季都要发,每年都是那么些东西,多一样少一样的,一开始瞧不出什么来,时间长就懂了。”
    “但宫人也确实辛苦,每年发放份例又不只一个人经手,姑姑宫女管事黄门一大堆人,差不多每个人分一些就行。宫里最难的其实是找平衡,让大家伙儿都满意。”
    舒清妩抬起头,望了一眼苍茫的天。
    “世间不能有两全其美的事,若是实在摆平不了,就心里头记着下次找补,有来有往的,日子就能平顺。”
    她说完,看身边几个宫女皆沉思不语,就又笑了:“行了,我这几次好好教你们,你们心里明白过来,往后就不用听我在这多费口舌。”
    周娴宁就道:“咱们可爱听娘娘管教呢。”
    舒清妩把正经事说完,立即就不正经了:“反正今日新香也做不成,这么好的天,咱们还是打麻将吧。”
    重生以来,舒清妩打麻将的瘾特别大。
    隔三差五都要打一回,宫人们也有爱玩不爱玩的,主要是大部分脑子都跟不上,陪娘娘打麻将几乎全程输钱。
    这种桌面,不能总是一个人赢,娘娘需要赢,但不能每一局都是她,这样就少了新鲜刺激,时间长了,娘娘也就不爱玩了。
    所以陪舒清妩打麻将的,也都是景玉宫的高手。
    麻将桌一摆,景玉宫就重新热闹起来。
    两圈打下来,舒清妩额头都出了汗,整个人也都开怀,脸上都是笑意。
    就在这时,郝凝寒到了景玉宫。
    舒清妩抬头看到她,立即就招手:“凝寒快来,咱们打麻将。”
    郝凝寒抿嘴笑了,快步来到麻将桌边,等这一局打完,便把有差事要忙的云烟替换下来。
    “怎么今日有空过来?”舒清妩一边码长城一边问。
    郝凝寒把前因后果细细讲清,然后道:“结果我刚到长春宫,就看到宁嫔娘娘正病着。”
    舒清妩一听就明白了:“她这是又赶上月事吧?每回都弄得跟大病一场似的,也是可怜。”
    郝凝寒点点头,凌雅柔月事不协满宫都知道,她也从
    不藏着掖着,月事前后都是撤牌休息,一撤掉就是半个多月,反正萧锦琛也根本不翻别人牌子了,何苦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宁嫔娘娘的月事一向不准,这次正好撞上了,便也不能跟姐姐一起操办夏例之事,因此托了我来先跟姐姐说一声,一会儿长春宫的迎春姑姑才过来送折子,道明日已经安排好查夏冰,得麻烦姐姐去一趟冰室。”
    舒清妩就笑了:“这么点事,她倒是很郑重,不过就是去冰室瞧一眼的,不碍事。”
    郝凝寒便松了口气:“看宁嫔娘娘的样子,还怪吓人的,原也没瞧见过,今日刚好碰上。”
    挂红这事旁人都觉得晦气,自不会去宫里看望,再说凌雅柔也没什么朋友,又不耐烦迎客,就更没人去瞧她了。
    舒清妩道:“她现在静养最好,别看平日里生龙活虎的,这日子还有的熬呢。”
    这事郝凝寒也明白,见她心情好,就开始给她学这几日碧云宫的大戏。
    她学舌可比云桃精彩多了,听得舒清妩牌都打不下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等把张采荷骂谭淑慧那一段都学完,郝凝寒就叹了口气:“只可惜最后还是被惠嫔娘娘绕过去了,今日瞧着又是好姐妹。”
    舒清妩笑了笑,一点都不着急:“一次不行,还会有第二次,张采荷总不能被人糊弄三回都不发作?便是她还看不出来,太后也不能坐视不管。”
    “你且瞧吧,谭淑慧落不到好。”
    郝凝寒抿了抿嘴,使劲点点头:“嗯,她不是好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姐妹俩正说着刷,外面就传来陌生的男音,郝凝寒浑身一哆嗦,这就要起身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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