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味道不过是一种辅助而已。
说到底,影响自己的,还是内心深处躁动不安的期盼。
现在的她,绝不会被这些所影响。
她的内心坚固而稳定。
调了会儿香,晚膳便被送过来,李素沁亲自过来道了句歉,给她简单介绍了晚上的晚点,便匆匆退下。
舒清妩瞧了一眼,见还特地上了两盅汤羹,并几样咸甜点心,其实比正经晚膳也差不了太多。
她简单用了几块,又喝了两碗汤,也怎么有个七八分饱。
云雾瘪了瘪嘴,瞧着还为这事不愉,舒清妩没劝她,用完晚膳略坐一会儿就要去沐浴,一会儿开始忙了,她就没心思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大抵是因为晚膳准备得不够仔细,沐浴时李素沁倒是更用心了,不仅给呈了平日里不常见的翠云龙翔,又备了满满一桌胭脂,甚至还特地给送了一条新的发带过来,让她沐浴之后还能打扮一二。
舒清妩便笑着对云雾说:“这宫里头的人都是极规矩的,一件事做得不对,总要拼命在后面找补,尤其是乾元宫的人,陛下多严谨一个人,他们自更不会疏懒。”
一个小误会,他们怎么也会努力消弭,不会就如此扩散开来。
云雾若有所思点点头:“小主所言甚是,所以晚膳虽潦草一些,但现在却得了实惠。”
舒清妩浅浅笑了:“你瞧为何素沁姑姑特地给送来翠云龙翔?”
云雾问:“因为珍贵?宫中少有?”
舒清妩摇了摇头:“因陛下喜爱这一味香,就是这么简单。”
翠云龙翔只在乾元宫有,燃时有袅袅升烟,仿若龙腾云翔,意境幽远。
观其形,多少有些朦胧之意,香气也是氤氲安宁的,既不刺鼻,又因有龙涎、丁香、陈皮等带了些清甜的幽静。
殿中空旷,但凡燃一会儿都能让人觉得醉意浓浓,很是舒缓。
云雾亲自燃了这翠云龙翔,让它在山石圆亭炉中上下翻飞,很快寝殿内便洋溢起另一股幽远的意境。
跟刚刚舒清妩调制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又平添三分妩媚与甜美。
萧锦琛到来的时候,扑面而来就是这么一股醉人的熏风。
舒清妩身穿牡丹粉红色的缠枝绸中衣,头上松松系着水红色儿的发带,发带边角的流苏正垂在她娇俏泛红的脸蛋边,又给她周身增添了几分媚态。
大约是听见萧锦琛的脚步声,舒清妩浅浅抬起头来,勾起因沐浴而微微泛红的眼角望了过来。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见来人是萧锦琛,舒清妩忙起身遥遥一拜。
就连那说话的嗓音,都透着几分甜意。
似是个同心结形状的糖玩,尾部翘起来的勾牢牢勾住萧锦琛的发丝,令他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爱妃快坐。”萧锦琛声音低沉,两三步行至床边,直接坐在她身边。
他选的位置离她不远不近,似若即若离般,叫人靠近也不是,不靠近也不是。
舒清妩红着脸,还是凑到跟前去。
“谢陛下。”
萧锦琛扭头看她,见她娇羞的模样,不知道为何竟是略有些走神。
舒清妩坐了一会儿,没等到接下来的动作,只得不解地仰头看过去。
“陛下,怎么?”舒清妩柔声问。
那细细软软的小嗓子似乎含着蜜,让人忍不住想要尝一尝个中滋味。
到底是甜还是不甜?
萧锦琛垂下眼眸,把脑海中的各种思绪全都藏进深处,转身便寻了她的红唇而去。
唔,还是很甜的。
第11章
一夜疾风骤雨,雨打海棠,仿如冬去春来,芬芳满园。
舒清妩也不知萧锦琛从何时这么有热情的,大抵是因为上次醉酒时有些热烈,所以便放纵开来,不再如以前那般温存。
如此说来,竟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妙滋味在其中。
待过了子时,萧锦琛起身待离开如意阁,舒清妩便赶紧过来伺候他更衣。
萧锦琛顿了顿,回头看她一眼,眼神里有些意味不明的光。
舒清妩不太看得明白,只问:“臣妾哪里做得不好?”
萧锦琛浅浅勾起唇角,顺手帮她拉好略有些歪的衣领,遮住胸口一片荧光:“无妨,是朕还得再接再厉。”
舒清妩:“?”
她觉得自己听懂了,又仿佛没听懂,愣在那好半天没回身,直到萧锦琛走得瞧不见了,她才发出一声吃惊地叹息声。
“这怎么,性子完全不同了?”舒清妩疑惑地坐回床边,呢喃自语。
前世萧锦琛从不会对她如此调笑,不用说调笑了,便是逗趣的话都鲜少说,两口子坐在一块,大抵都是谈宫事国事,闲话一句都没有。
舒清妩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头绪,便也摇了摇头不想再去纠结。
云雾端了水来,伺候她简单擦洗片刻,然后舒清妩便安安稳稳睡下。
劳累大半夜又出了一身汗,这一觉就睡得特别沉,睡得特别香。
次日清晨醒来,舒清妩略躺了一小会儿就掀起床幔,瞧见外面天色还暗,估摸着自己是起早了,便也轻轻起身,趿拉着软底鞋行去窗边,遥遥往外望去。
此刻的乾元宫还正安静,院中只有星星点点的宫灯照耀青石板路,一派云雾袅袅间,是她很少能见的乾元宫清晨。
从如意阁二层的隔窗处只能看到下面的小花坛和远处皇帝寝宫飞檐的一角,再多就什么都望不见了。
即使如此,舒清妩还是看得很认真,仿佛要把这景色记进心中去。
云雾似听到了她的动静,轻手轻脚进了寝殿来,见她衣衫不整坐在窗边,忙过来给她披上外袍。
“小主穿这般单薄坐在窗口,可是不爱惜自己。”
舒清妩没说话,依旧看着窗外安静的清晨景象。
云雾温了茉莉香片过来,叫她润润口:“小主瞧什么?”
舒清妩浅浅吃了口茶,好半天才道:“你瞧,长信宫的每一日都是不同的,却又是相似的。”
云雾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看到空空荡荡的小花园,旁的什么都瞧不见。
她没说话,只去忙着给舒清妩熨衣裳,舒清妩的目光则缓缓落在立在那的红杆宫灯。
那宫灯是琉璃六面宝葫芦灯,样式简单,却很明亮,夜晚若是手执一盏,能看到很远的路。
宫灯六角处都挂有灯穗,此刻正在微风里细细摆动。
舒清妩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灯穗,其中的一条似乎略有些歪,跟另外一条牵连在一起。
在灯影的照耀下,仿佛并肩的良人。
跟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她是年后才侍寝,那会儿已经快出了元月,新年的喜庆也略有些淡漠。
作为一个女人,舒清妩对那一夜记忆还是很深刻的。
个中细节暂且不提,同往后的每一次那般温存缱绻,倒是次日清晨她早早醒来,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眺望那同一盏宫灯。
就连灯穗,也一模一样纠缠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变。
舒清妩收回目光,低头又喝了口茶,入口是茉莉馥郁清雅的香气。
或许,长信宫立宫百年,过尽千帆而不倒,它从来都不曾变。
会变的,只有她们这些孤独行人。
舒清妩不叫云雾来,自顾自起身在边上的书柜里选了一本《食宪鸿秘》,便坐在窗前品读起来。
悠闲看了两章,天色便明媚起来,熹微的晨光照进屋中,衬得光影中的美人如梦如幻。
云雾见她放下书,过来伺候她更衣:“不知道为何,奴婢瞧着小主比以前美丽许多,近来总是看得移不开眼。”
舒清妩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儿,笑意盈盈道:“你这丫头,惯会巴结我。”
云雾弯腰给她系上腰带,最后挂上玉佩和香囊。
“真的,奴婢没胡说,小主如今瞧着眉目舒展,身上自是一派春风和煦,大抵是因此才显得更为耀眼。”
舒清妩听了她的说法,不知为何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大概是身上没那么多压力,也不时时紧绷着自己,面目上更舒展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舒清妩还是打趣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回去还有赏。”
云雾知道她同自己逗趣,便也不急着辩解,只福了福:“那奴婢就先谢过小主。”
待舒清妩打扮完,还没下楼,就听李素沁的声音在寝殿外响起。
“小主可起得早,早膳已经备好,臣请小主移步明堂。”
舒清妩到底不是头一回侍寝,今日倒是不觉得特别疲累,除了腰上略有些酸痛之外,行走都很自如。
她由云雾扶着出了寝殿,客气地先虚扶起李素沁:“有劳姑姑了,每回来都要麻烦姑姑。”
李素沁脸上挂着和煦的笑,瞧着是异常的慈眉善目:“小主哪里的话,臣还巴不得小主日日都来呢。”
她上前来,略有些亲昵地搀扶起舒清妩另一边胳膊:“昨日陛下口谕,道要给小主厚赏,臣想着自己同小主眼光兴许不同,便来问一问小主喜欢什么样的物件。”
李素沁若是客气起来,真是叫人心里头舒舒服服,如同冬日里饮进一杯热茶,妥贴入心。
“姑姑的眼光自是极好的,”舒清妩略有些迟疑,“我怎么好在乾元宫指手画脚,全凭姑姑做主便是。”
李素沁抿嘴笑笑,知道她一贯谨慎,便只低声道:“既小主信任,那臣便勉励为之,昨夜用的翠云龙翔小主可喜欢?”
舒清妩心中一动。
“那味道倒是极好,姑姑很有品味。”
李素沁声音更低:“哪里是臣有品味,还是主子们喜好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