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黑夜沉沉，仿佛没有尽头，但没人在乎。四处的灼烫无处安放，只能尽力攀住那块浮木一起沉浮。陆淮似乎醒了几次，有时候疼，有时候难熬，有时候找不着地。灵魂仿佛漂浮在空中，不受控制地震颤，直到昏厥过去。
    李雍也累，但没睡着。他脑子还处于兴奋中，但想的却不是半拖半抱把陆淮弄回来，而是她真来了。他其实没多少把握，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她需要的一个工具，所以他从来不敢问她。这两天他都在这屋里。如果她对他有一点意思，她一定会来，否则……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李雍又笑了下，他兴奋的想抽支烟，摸到烟盒看见她贴着他睡的正沉，半张脸藏在被子里，胳膊没有防备地搭在他腰上，他把烟丢了回去，俯下身子又在她唇上亲了亲。陆淮嘟囔了两句，李雍滑下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天亮时陆淮醒了一次，又睡了。虽然昨晚大部分模模糊糊的，还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老脸都要丢光了，但她一直不起李雍就一直骚扰她也是够了。
    “醒了吗？要起床吗？”
    李雍端着饭过来瞅了一眼。
    第55章
    陆淮闭着眼，希望某些人能识趣些自己走开,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她像尾鱼似的下滑，用被子蒙住头。却从中间被人捉住。那只手并不冷, 甚至有些烫，几乎立即唤起了发酸的身体的记忆, 仿佛某人砧板上的肉，颠过来倒过去扒开合拢处理的彻底。
    “喜欢侧着？我站着抱着你的时候你声最大, 从后面时你哭的最厉害。”感觉到手底身体的躲避, 李雍眼角眉梢染上一层笑意, 隔着被子贴着陆淮的脑袋。
    “滚。”陆淮忍无可忍。
    终于见着了，李雍笑而不语。
    陆淮脸越来越红, 越来越烫，再度撑起被子, 准备学鸵鸟把自己埋起来。
    “害羞了？”李雍问。
    这什么蠢话, 她是人, 是女人, 会害羞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陆淮撩开被子，狠瞪李雍一眼。没想到这一眼她愣住了, 从早上到现在她全身都像被车碾过一样，腿都合不拢，这畜生怎么像吃了大补品一样眉清目俊、容光焕发，每个毛孔都往外冒着仙气。
    这还是人吗？肯定是采、补她了！
    “干嘛这么看我？我就算采补也得找年轻小姑娘啊，你都二十六了。”
    李雍仿佛不知道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年龄, 笑眯眯欣赏陆淮的气急败坏。
    这种畜生就是白披了一张人皮，现在索性懒得遮掩了，在这人面前害臊岂不是浪费表情？
    陆淮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是对我不满意，随便你去找小姑娘，我走就是了。”
    女人向来有种直觉，比如昨天晚上，从床上到地上再到窗台上，她不信李雍饥渴到随便一个人都能变身电动马达。人可以撒谎，身体却不会，极致时那种眼神和颤抖是模仿不来的。
    “找打是吗？”
    李雍斜着眼，突然就有一股风流的邪气。他这相貌就是亦正亦邪，全凭眼神，陆淮觉得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你那么高深莫测，我能猜到你什么意思？那天你明明知道不是我。也许你只是喜欢折磨我，你要是为了这个就算了。”陆淮斟酌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回来继续受折磨？”李雍冷笑。
    陆淮哑住，避开李雍邪气的眼。这个人太讨厌了，以前还伪装一下，经过昨天晚上像是放开了，掩饰都不掩饰了。
    自以为是，他就是享受这种把别人逼到绝路上的快感。
    人渣！
    但陆淮胸腔里竟有些微微发热的感觉。人真是复杂的混合体，他要是觉得她勾引他，那干嘛上钩啊？
    姑娘一双漂亮的眼眨啊眨，就是不看他，还把被子拉过头蒙住头。
    李雍苦笑，别人都以为是他欺负她，其实他才是哑巴吃黄连。
    “呦呦，我说过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你。”
    “我是坏，我不是东西，我现在想弥补你。我想过，李家和陆家的仇和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关系？老头子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我也没出生。有时候我想，为什么我要活这么累，可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
    其实不是从李长泽死后，李长泽那会儿还没死呢，老太太就拿着戒尺，抽在他背上，让他记住仇人的名字。陆淮可能不知道，他认识她比她认识他早多了，所以到陆家没几天就恢复了记忆。那时候他人小，大的动作不敢搞，小动作不断。想想他真是混蛋，欺负那么一个小姑娘，可一转脸她就忘了，对他比前一刻还好。她对别人也好，再不喜欢，也顾着周全。他都有些嫉妒，因为他知道他除了一张还算能看的脸，别的比墨汁还黑。
    “我不想这么过下去了，我受不了没你。”
    被子下面，陆淮心脏重重一沉，她想把手抽回来，李雍却握得更紧了，骨结分明的手指深深陷在她的指缝里。
    “上次你去靖西古城我就发现了，我追过去，但我还没死心，如果有可能我也不希望是这样的。那天看着你走，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
    陆淮在被子里竖着耳朵，谁能想到李雍还有低头的时候？她等着听下文，结果李雍没声了，陆淮正憋不住了，李雍忽然“嗤”了一声。
    “我真想把刘昊然剁成十八块，他嘴巴长得好，肯定好吃，你说是红烧好还是清蒸好？”
    陆淮：……
    陆淮一把掀开被子：“李雍我警告你，杀人犯法，杀人偿命，你不会那么傻赔上自己吧？”
    陆淮才不想管李雍是死是活，就是别牵扯她。
    说完陆淮叹了口气，这些年虽然有赵荻这些朋友们，陆淮不至于寂寞，但内心深处却是荒漠一片。李雍这变态的感情竟然子弹一般射穿了她，陆淮心情复杂，无言以对。
    “那你喜欢我吗？”
    李雍身子往前，几乎贴着陆淮的脸，他比她高，几乎是俯视的角度，但那眼神里并没有居高临下，而是充满了恳切和不确定。
    陆淮的心几乎立即软了，她对李雍这种眼神向来没什么抵抗力，更何况那么强的一个人在你面前哀求你。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刚才还嫌我老，现在问我喜不喜欢你？
    “陆呦呦，你很得意吧？”
    陆淮想什么李雍很清楚，而且她就写在脸上，李雍曾经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却习以为常，因为他曾经试过，所有的事他都能解决，除了陆淮。
    陆淮“哎呦”一声捂住耳朵，狗东西咬人？然而陆淮忽然发现李雍半只耳朵都是红的。
    狗东西也会害羞？
    陆淮不可思议，然而再仔细观察，另外一只耳朵也是，李雍看见她瞅他，还把脸扭到另外一边。
    陆淮兴起：“哎，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李雍不悦地盯着她的手指，敢这么戳他的只有她。
    “你说什么关系？听说你准备和刘昊然订婚？”
    陆淮眼神往上飘：“谁是刘昊然啊，人家有名有姓，叫张昊然。昊然多好，说什么事都肯帮我。”
    陆淮话没说完就见李雍那大爪子朝她招呼过来，这次她躲慢了，带着凉意的大爪子准确地落到她后颈上，当时陆淮就僵了，感觉就像被大老虎叼住的小动物，一动不敢动。
    “反了天了，我知道你没准备好，先谈恋爱，我要的不多，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感情。”
    普普通通？大爷的你看你那张脸哪点写着普通？
    “当然，是以结婚为目的，等你过了适应期，也就是过完年咱们就领证。”
    前半句陆淮还想夸他，后半句想把他脑子掏出来看看，这还有几天过年？
    阴历二十八，离大年就剩两天，再赚钱的私企也放假了，更不要说某些事业单位。这种背景下，陆淮在玫园遇到曲一哲不可谓不惊喜了。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曲一哲一改之前的冷淡，对陆淮殷勤的像是两人调了个位。就算见多了风浪，这股油腻还是令人尴尬，陆淮本身就是强撑了，每次走个神，还都能瞧见某人老神在在地望着她，一顿饭长如三秋，好不容易结束，把曲一哲送到门口，曲一哲竟然反客为主和陆淮寒暄不完了。
    “曲主任，小陆的事就交给你了。”
    李雍不着痕迹地插进来，曲一哲光顾着和李雍说话，压根没留意陆淮什么时候不见的。毕竟老油条，后知后觉从李雍越来越浓的疏离里回味过来，惊得后背全是冷汗，赶紧识趣地走了。
    “还是你面子大。”陆淮从门里伸出头。
    那一脸嘲讽，李雍伸手在上面捏了一把，痛的陆淮“嘶”的一声，不悦道：“学狗叫。”
    “我今天得回老太太那儿，你一个人害怕吗……汪、汪汪汪！”
    走到拐角处，差一点就拐过来的服务生吓了一跳，玫园这边没养狗啊，今天也没客人带狗来，哪来的狗叫？还莫名的耳熟。
    转过去，只看见包厢门口站着老板。
    陆淮笑得肚子疼，那天李雍要跟她谈一场普普通通的恋爱，她就叫李雍学狗叫，李雍当然不肯，她装作生气，李雍扭捏了一会儿，竟然真“汪”了。
    服务生一走，陆淮就摸摸李雍的头顶：“乖~”
    “下次要是不好够，我借你一米腿，省得你还得踮着脚。”李雍讥讽道。
    陆淮得了便宜才不会跟他计较：“那我回家了。”
    这几天俩人都腻在一起，易国安当然找不到陆淮，但陆承一回来就难说了。俩人是在谈恋爱，陆淮当然没说从陆家搬出来。
    李雍沉默了会儿，他话都说出了，当然不能否定陆淮的决定。
    “给我你手机。”
    陆淮撇撇嘴，行吧，反正女朋友可以适度地允许男朋友查岗。
    李雍却没怎么翻陆淮的手机，快速点开微信，准备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的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黑名单里了，心情这才好了点。
    “守完岁我就回来。”李雍把手机丢还给陆淮。
    “别啊，老太太年龄大了。有一说一，你应该在家。再说，腻歪几天了，你不腻啊？”
    腻什么腻？他现在才觉得自己以前傻逼透了，放着这么好一口羊肉不吃……不过陆淮都那么说了，李雍也不好表现的太急色，点了点头：“那你也在家里好好的，谁要欺负你给我说。”
    陆淮本来是劝他的，突然就堵了口气，不过也只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他腻她更腻，回去充电去吧，打桩机。
    第56章
    陆淮最近换了车，是台二十来万的雪佛兰, 上车的时候陆淮明显感觉李雍神情坦然, 太坦然了，就是刻意。
    “那我走啦, 要不我送你？”
    陆淮手肘搭在车窗上，不着急走, 想看李雍的反应，说是奔着结婚, 陆淮却觉得他不大可能把她带到老太太面前, 真仇人呢。
    小狐狸一脸坏笑, 李雍上前拧了把她的脸。这举动已然过分，玫园和其他的地方不同, 都知道是他的地盘，李佩清她们常来不说, 时常还有记者蹲点。
    李雍向来注意这点, 对想接近他的母蚊子都退避三舍, 陆淮再清楚不过。骨节分明的手抚上脸颊的瞬间, 心脏不受控制地腾起一股微麻，本来是挑衅方, 却被逼的后退。
    “宝贝，我希望下次你来就能随便刷我的卡开我的车住我的房，还有睡我的人。”
    陆淮正在懊恼，李雍忽地嗤笑一声，毫不避嫌地趴在车窗上, 眼眸沉沉如海，低沉的嗓音传入陆淮耳中，仿佛海中央泼上汽油，瞬间火海连天。陆淮的脸“轰”的一声热了，整个人不知道如何应对似的处于瘫痪中，最后才忿忿瞪了李雍一眼。
    似怨似嗔，陆淮都不知自己这一眼有多少风情，把李雍看得楞在原地，直到车子看不见影了才回过神，两条腿还软绵绵的落不到实处。
    李雍没着急离开，他还望着陆淮离开的方向，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他对陆淮的感情大概就是这样。
    “先生，该回去了。”
    李雍的神情都落在老张眼里，但手上不停闪烁的电话又不是老张能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