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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的过往

    还没到隔天,当天夜里少爷就出问题了,慕迟留着神不敢睡的太死,时不时睁眼看看他,当他发现祁炀神情不太对,脸蛋也红红的,他手连忙摸上去,祁炀的额头发烫的紧。
    慕迟“噌”的坐起来,下床去找温度计,之前量的没有烧,他就把温度计放床头柜边了。现在他火急火燎的把温度计塞进祁炀的腋下,正好碰醒了他,祁炀皱眉看着他,意识不太清醒:“怎么了?”
    慕迟弯腰,给他塞好温度计,盖紧被子,“你好像发烧了?”
    祁炀抬手,用手背碰了碰额头,然后躺着不动了,“有点吧。”
    他鲜少生病,祁炀都快忘了生病是什么感受。
    他鼻音很重,脑袋也很重,身体像是被人按住了,用不上力气来,只想这样躺着。
    慕迟没通知别人,现在晚上两点多谁还没睡?他自己到浴室里整点热水,烫湿毛巾,用最传统的方式给祁炀降温。少爷不是很有理智,但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他拽住慕迟的手,道:“别忙了,我一会就好了,你休息吧。”
    慕迟顺着在他床边趴下来,手还被人攥着,他也不抽回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怪可爱的。
    等了会,慕迟站起来把温度计拿出来,祁炀的身体温度其实不需要测量也能发现是不是有问题,果然,39度,高烧。
    “你渴不渴?”他在他耳边问。
    祁炀摇摇头。
    “冷吗?”
    祁炀摇头。
    慕迟只能给他裹紧被子,祁炀抓着他的手,脸烧的都通红,他委屈巴巴的:“我难受。”
    慕迟问:“哪里难受?”
    “浑身都难受。”说不出哪里,各种不舒服。
    “生病了就这样,”慕迟抽手,“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他深知是因为祁炀自己作出来的,不过也怪他,他不泼了被子祁炀就不会那么兴致大发的跟他半夜调情,还光着身子在这么冷的夜里,慕迟有些懊恼,这货不经撩,他真是发神经了,是不是看沈易他们成双成对的自己也按捺不住了?
    他给他喂药,这点祁炀还好,他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慕迟劝说什么的那么矫情,喂完药后祁炀就睡了,他可能真的很不舒服,睡着的时候都哭丧着脸,他做噩梦了吗?他在呓语。
    慕迟凑近了听,祁炀声音太小了,他听的不是很清楚,一直到他说“妈,别打我……”
    他忽然就怔住了,慕迟抬眸,神情复杂的锁着祁炀那张绝世神攻的脸上偶尔出现的一点点恐慌,他在害怕。
    他不敢叫醒他,他只是听祁炀不断的说着一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那或许,是很重要的信息。
    他试图撮合他和他妈妈僵硬的关系,可他却并没有了解过他为什么和他妈妈会成为这样,还有祁国衷,祁炀身上背负的东西和秘密太多了,他没有去探索过,因为他总给他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导致慕迟也觉得他其实并不在意那些亲情。
    可仔细想来,每个人的性情被塑造出来的最根本原因不就是原生家庭吗?他只知道祁炀的三观歪,他没问过他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祁炀天不怕地不怕的,又是因为什么?他连对自己的身体和未来都不在意,坐牢对他来说都不是大事,他真不敢想象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慕迟抽回手,迅速的翻出自己的手机,一圈联系人里,他并没有找到何宇的电话,他忘了,他和何宇也没有多大关系,他根本没存他的联系方式,而祁炀身边的那些人,除了何宇以外,慕迟更是一个都不想有牵扯。
    唯独何宇让他不反感,他能和这人相处得下去。慕迟扔掉自己的手机,转而去翻找祁炀的手机,他用他睡着的手去解指纹,慕迟握着手机看了看祁炀,他不知道这样背着他去联系何宇是不是会让他生气,但是比起那个,了解祁炀才是重要的事情吧。
    他发现,他在乎他,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慕迟走到阳台,披上一件厚重的棉衣,关上落地窗,不让一点风和声音传进去打扰里面的人休息,外面果真冷的发指,大雨没停,他哽咽了下嗓子,转过身去,不肯面对这样的夜晚。
    拨通何宇的电话,他以为会吵到对方,早已经做好了和对方道歉的准备。但是没有,何宇的声线清朗,明显不是在昏睡中醒来。慕迟问道:“何宇吗?”
    那边可稀罕的声音了,“嗯?宝贝?”
    “我慕迟。”慕迟说了名字,有点不想这样被人叫,挺尴尬的。
    何宇道:“嗯,我知道啊。”
    然后慕迟将怎么偷偷联系他等等的原因解释一遍才问起祁炀的事。
    何宇在陪他男朋友走一个场,今天晚上也是通宵的节奏,所以他一点儿也没被打扰,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说:“你要知道?你确定吗?”
    当然了,慕迟“嗯”了一声。
    “那……行吧。”何宇换了个手接电话,“别跟别人提了,都不是什么好事。”
    “我有分寸。”慕迟说。
    何宇娓娓道来:“祁炀他爸以前养小情妇,玩的比较花,他跟他妈一起生活的,他妈那脾气……吓人,以前干过不少蠢事,祁炀爸在外面不回来,他妈在家撒野,也不知道他妈是不是有病,祁炀小时候挨过不少打,遭过不少罪,当时好像……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吧。”
    慕迟道:“许媚?”
    他有点不敢相信,现在这个虽然有时候毒舌,但是也挺落落大方的女人会做出那种事。
    “嗯。”何宇说:“闹的凶,他丈夫不回来,你懂的,什么野都撒在他儿子身上了。”
    “所以祁炀和他妈关系不好?”慕迟挑眉。
    “哪能啊,不是因为这个,”何宇说:“准确说也是有点原因,当时闹的比较厉害,他妈有一次不知道发什么疯,拿把剪刀威胁他爸再不回来就把祁炀一刀捅死,威胁奏效了,他爸回来了,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又原形毕露,跑去外面花天酒地了,然后他妈有一次失手,剪刀砸祁炀头上了,弄的到处是血……”
    慕迟手一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定睛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声音都不自觉的变得阴了起来,“他妈不会有抑郁症吧?”
    这么伤人的利器往自己儿子身上扔?
    何宇道:“不知道,没听说过。”
    “然后呢?”
    何宇叹口气:“然后……呵,家暴,不,应该叫虐待吧,你是不知道年轻时候的祁炀妈有多可怕。”
    何宇抽了根烟。
    “遭了不少罪,有一次进过医院差点没抢救过来,悲剧也是那时候开始的,”何宇说:“祁炀拿刀捅过他妈这事你知道吗?”
    慕迟声音低沉:“不知道。”
    “啊,这种事也不可能有人跟你说,不过你问问就知道,他们家里的佣人都清楚,”何宇说:“祁炀小时候遭虐待警察都不知道,祁家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随便一个佣人报警他妈也不能这么安逸了,所以……懂吧?”
    慕迟五指收紧,忽然明白了什么。
    祁炀说别小看这些佣人,他们比你聪明的多,任何触碰她们利益的事她们算计的比主人都要精准。
    现在想来,这家佣人聪明的冷血,无视祁家发生的任何事情,也间接的促成了这么多悲剧。
    祁炀七八岁,那么小的时候,何宇一笔带过的描述,实际上是他整日里被许媚虐待的地狱生活,七八岁的祁炀可能不会反抗,也不懂得怎么反抗,但当他逐渐长成,逐渐懂得了报复,知道拿起利器维护自己的时候,他的三观和性情也已经与正常人偏远了许多。
    他报复的是他妈,要杀的是他妈,如果他连他妈都敢杀,你凭什么还能觉得他会怕其他事情?会去在乎自己的未来?他根本没对自己这一生,抱过任何的希望。
    原生家庭的悲哀就在这里,它毁掉的是一个原本该有所期望的少年的一生。
    慕迟说不出来什么,比起他,他觉得祁炀比他更可悲。
    “后来什么时候好的?”许媚什么时候好的?祁炀什么时候好的?祁国衷又是怎样?慕迟问出来,都觉得艰难。
    “好不好的……应该是祁炀升初的时候吧,他爸回来了,他妈自然也好了,性情也温顺了,至于祁炀……”何宇顿了顿道:“你知道他和赫铭的事吗?”
    慕迟道:“嗯,我知道。”
    “啊,你都知道了?”何宇说:“他初中整个的一叛逆少年,唯一还能让他有人性的应该是初三进了你们立海的校队吧,他篮球打的很好,还拿过特邀呢,在你们立海可火了。”
    慕迟没应声,他当然知道,他篮球有多厉害。
    何宇继续道:“就是高二的时候被他爸搅黄了,其实我也不清楚他爸妈都是什么人才,一个摧毁肉/体,一个摧毁精神,说实话,不是他爸的话,祁炀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他比他们之中任何人都优秀。
    “因为什么?”
    何宇道:“不清楚,他爸挺独断专行的,不想让他打,就找他教练直接约谈,闹的挺难看的。”
    慕迟还是没出声。
    “宝贝……”
    那边没有回音。
    “慕迟?”何宇试探的叫了声。
    许久,慕迟才应声:“在呢。”
    “怎么了?”何宇苦笑一声:“心疼了?”
    何宇看不见的地方,慕迟抬手揉了下眼角,他的指尖有水珠。
    “你多疼疼你哥,他遭的罪不少,”何宇也有些难受,“现在祁家好了,做的大了,外人看着光鲜亮丽的,祁炀受的那些事也没人提了。”
    “早点睡吧。”慕迟出声。
    何宇怔了下,知道他现在可能是什么情绪,理解道:“好。”
    他又想说什么:“你能帮帮他最好,但如果不行,你也不要陷得太深。”
    怎么帮?慕迟扯唇,他除了多爱他一点,还能怎么帮?
    “知道。”他不知道,因为原生家庭带来的罪孽,其他人很难弥补。
    但起码,他能比原生家庭,更爱他一点吧。
    至少,比许媚和祁国衷,要多爱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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