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器者
谢知的这一睡直持续到了夜深,垣容一直守候其侧,伏支云前来看过几次,似乎很是有些着急,但垣容一派只顾谢知的姿态摆在这里,他也不好说些什么的强行拔寨而走,只得同卫蜉大眼瞪小眼的一同在帐外候着。
发热止于入夜之时,垣容也终于得此小歇,趁着卫蜉端好食水进来用过,也自把卫蜉送进来清洗过已做烤干的青衫内襟都做折好,只折着折着她就停下了手,而后静望谢知睡颜淡淡吩咐了一句,“卫姐姐,劳烦你将我行李中一黑绣粗布包裹取来。”
“是。”
卫蜉依言而去很快又回,虽未打开而视,但也能自其内里轮廓摸出来是一双轻便履头,一时便有些疑惑在心的将东西送了进去又出了来,再于那伏支云靠坐帐前火堆的不安惴眸又自对上了。
迟疑半响,卫蜉走到火堆前坐下,“你究竟在急些什么?”
“......”
伏支云沉默一下,垂着苍眸单手拨弄了下柴火道,“受惊之后,有的野兽会做四散逃命,有的却会在极致情况下齐聚于一起而做反抗。当时在那栈桥看到闾麻敦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里面所有被遗弃的受巫者都团聚到了一起,而这三日看下来,原本我们猜测的会往南不断侵蚀而进的受巫飞禽乃至走兽在除了那一夜稷山所驭之后也并无出现,这就更加说明里面被遗弃的受巫者达成了某种共识。如果它们团聚在一起,而朝某个目的直冲,那从千年累积的受巫者数目来看,这根本就是一场倾以巫州全境都打不赢的必败之仗。我需要知道那个丫头在里面究竟经历了什么,也需要设想这一路下去还会遇到几多惨况。至于巫州之外,恐怕已经再不会有外力而来,他们都在万分期待这一场败仗上演,也好瓜分我巫州于来日自破求救之境......”
“破而后立,也许是好事。”
注目于火堆耀焰,卫蜉也道,“巫州困以千年,何曾有过长进呢。”
“也许是吧。”
苍眸稍看卫蜉,伏支云又道,“但只要王树不毁,巫州就脱不了身,也更不敢轻易把这责任托付于旁人。”
“如果是谢家人呢?”
回望伏支云苍眸,卫蜉微有薄笑,“看柳州王女的样子,好像里面那位才是攒局之人,恐怕咱们巫州乃至京都甚至是谢家本身都失了算。”
“即便是她,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能力与谢家背后之所抗衡。”
把苍眸看向帐门,伏支云暗中长吸了口气,“断权识谋倒是准的,但若只陷情系于一人,恐也难成大事。”
“世间所重,不就在于情吗?”
屈膝而起,卫蜉把皓臂伸展枕于其上,再一歪侧下颊贴其臂间,微敛细眸再望于篝火,“单单只图于权谋,才是小气。”
苍眸赫然一转,伏支云不免为其此际展现的女儿情态有所动容,想她实也不过二十出头,也本该有着少年女儿一般的情真之态。想来世间大事,也本正是由着这些怀有情重之心的小事之人一步一步......
堆砌而成的吧。
交谈后的静默一直持续到深夜,直至帐内传出垣容吩咐端去热水的吩咐之唤,卫蜉才一利落起身盛水而进,便于此见到帐内垣容正帮着醒过来背坐于内的谢知穿着内襟白衣。
蒙眼衣带也是拿去洗过烤干了的,此时正静放堆衣旁边,在此之旁,一双青灰色履头也安静放着,但看其针脚粗粝并不像是夏土内制,显然是在短时间仓促而就,看来是在曈昽郡内临时调过来的......
果然啊。
心底喟叹于深,卫蜉行礼正退,却听谢知清雅声来,慢而雍雍的竟再也不似一路所来之沉闷小声,反而清雅于昂而不容人有折,“我有些话要同阿容说,你们听也就听了,以后若有什么事为此发生,也尽可来找我。”
“明白了。”
卫蜉退去,汇同帐外已有听闻此声而起的伏支云一起,再一等候片刻,便见谢知白衣内襟在身,散发蒙眼而赤足踏出帐外,直往北面溪流上行走去。垣容跟而出来,一手搭其青衫外襟一手也拎着那双粗制青灰之履的同自己这边歉意一笑,也自随其而上。
对望一眼,两人也只得默默跟行,而伏支云手势暗指,一众金甲卫也都即刻动起身来的开始拆解营地物什,显然的在准备着开拔之行。
寻得一处清流浅洼后,谢知驻足其边,恍若无人的解下白衣内襟而入水中,直至水没于颈,才是于此背对身后叠衣端放鞋履小坐的垣容开了口,“我其实从未想过先生与稚姐都还活着,原本也只是想借清理谢家背后肮脏之事而引谢色之出来的替先生报了仇,只是没想到这后面的事还能复杂于如此。”
“那药呢?”
小坐池边的垣容低头,探入指尖的晃漾着溪流之泠,只觉冷得慌,“你服过之后不仅完全变了一个人,也好似把记忆都有断层,现在既然想起我们之前所遇,那么还能想起船上及岛上的事情吗?”
“......”
解下蒙眼衣带放于池边水石,谢知低眉看着身前水纹于漾,“你相信人的眼睛,甚至是人的思维律动乃至心跳触觉都是神的触觉吗?”
“......”
神的触觉?
垣容有些心跳泛冷,“你是在说,神不仅可以通过我们的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也能通过我们的思维律动乃至一肌一肤的来亲自体验这个世界的吗?”
“是。”
沁凉的指尖从水下浮游于水面,褪去蒙眼衣带的濯濯凤尾梢眸直视于上,谢知渐渐蜷握指尖于紧,“而且不只是一个人,是很多人,甚至是......”
“每一个人。”
“你在恐惧。”
稚眸转望其背,垣容也把指尖冷水去尽,缩在怀窝里暖着道,“这是不是可以间接说明客周楼下那处能监察郡中所有人活动的布置其实就是在效仿你刚才所说的‘神的触觉’?”
“不是效仿,而是发现。”
再次没水于颈,谢知压冷声道,“我们在进入的寨子里发现了一处地方,正是这处地方提供了曈昽的所有监察之向。”
“......”
垣容低眉,考虑半响道,“那处监察所志表现的只是观察记述,并未有你所说的思维律动乃至肌肤之感......”
“是我感觉到的。”
谢知突然抢了话,“虽然那时我还不大记得之前之事,技击身法却并未落下,也自认为少有人能窥探我之动向,但身于其中,我的每一处细微动作乃至脑子里刚有的想法还未实施,都会被其察觉而洞穿。只有艾罗不受其扰,恐怕这就是她们追查艾罗至深的根本目的所在。”
“也就是说。”
垣容昂首,稚眸静静扫望残林之上一片月遥夜蓝之空,“谢家所求,也正是想逃过这‘神之监察’?”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仿佛能感受到垣容之举,谢知也把青眸看向月夜遥空,“原以为只有你我为困兽,想不到每一个人都是困兽。”
“知知。”
垂眸再次落于谢知后背,垣容微有噙笑,“不管神想通过我们看到什么乃至感触到什么,但至少它给予了我们一个可纵容范围,也许也正是神想通过我们得到它所求者,所以才会一直一直的纵容我们下去。你是不是就更不该担心于此,而更该肆意为心的去达到自己所求呢?”
“......”
回眸侧望垣容,谢知一双几盈水面的凤尾梢眸青色更深,于玉色湿颊轻抿的唇角也就更为殷色着浓。
“连神都有所求,那么人的欲望,”
拢着怀中指尖再是歪眉一笑,垣容盈盈再言,“又算作什么呢?”
“......”
梢眸做敛,谢知忽然没顶而入,良久之后踩于溪流浅潭的深处跃水而出的一仰鹅颈于天,“那就让我们脚踏实地的去看看这......”
“神的欲望吧。”
“总觉着穿上履头的才是你。”
重新于白色内襟外着上大袖青衣,垣容扫了她一眼内襟袖口并未扎上,便也放心大胆的将青灰色履头搁在了谢知脚下。
“我也不大喜欢穿靴。”
蹬足套袜而踏履,谢知起身试着踩了两步,再而大袖一回身,凤尾梢眸虽做青色于异,却已早有当时风流散士之姿而更为妖冶姿丽,于此薄唇而启笑言,“阿容,谢家视我为器,天下人也视我为器,那么从今而后,你也需得视我为器,明白吗?”
“如此在神之眼看来......”
垣容往后退上一步,同做笑泯于盈,“你还是器。”
“对。”
彼此的心照不宣正在暗有流淌,谢知灿然于斐,“还是。”
“好。”
俯身侧腰捡起蒙眼衣带,垣容走前将其递去,“那么......”
“艾罗呢?”
“她吗?”
接过蒙眼衣带之际,湿却的发梢也有半干,谢知垂眸其上而有抚摸,“若当我是器,我本也欢喜,只可惜在她眼里......”
“我什么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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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身play上演!双战场要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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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节奏会快一些的了,毕竟我谢已经基本看清当世之局了,接下来只要一个一个解决掉就好了。当然,艾罗自然也看得是她自身所局,所以双战场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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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岛上和船上因为彼此都知道发生了啥,所以目前没有在彼此间写出来的必要,后面会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