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生情

    王小姐在民宿住了两晚,退房那天是难得的秋日晴朗天。离开前还让阿姨给她用拍立得和宋以乐合了张照,一张自己收着,一张递给宋以乐笑着让他当作第一位客人的纪念,宋以乐闻言当然也欣然收下了。
    宋以乐还问了她是否有接下去的行程,王小姐却笑着说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不找到下一春不回北京,把宋以乐逗得哈哈笑,但却真心诚意地祝福了她。
    “要不宋老板考虑考虑我?”王小姐拖着行李逆光回头对宋以乐笑道。
    当时宋以乐是怎么回答的?他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却在半晌后摇了摇头,他说感谢抬爱。
    宋以乐的民宿生意随着旅游旺季的到来踏上了正轨,人多的时候,甚至小民楼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八间房间都能睡满住客。宋以乐学着沈云淮,在公共区域置起了一个篮筐,一开始他只在里头放了些糖果,后来沈云淮也会顺手捎来写薯片零食,渐渐地把一大篮筐填得满满当当的。
    后来房间供不应求了,宋以乐也开始认真琢磨着是该去外边儿租个房了。
    景区周边不外乎都是些黄金地段,公寓楼盘等的一个月租金对于已经近乎倾家荡产盘下小民楼的宋以乐来说,都是天文数字。于是当沈云淮知道宋以乐在找房子的时候,他已经快把租房网站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
    “你在找房子?怎么不问我?”
    沈云淮的微信发来时,宋以乐正在后院处理银杏树落了一地的灿黄,把树叶装进畚箕里,一摞摞地成堆成山,偶有秋风穿堂拂过,又吹得三两杏叶落在肩梢。他擦了擦从额角滑至下巴的汗水,又把汗湿的掌心在衣服下摆胡乱擦了两下,才给沈云淮回去消息。
    “沈哥你那小阁楼怎么也不像能分我一半的样子啊。”
    宋以乐顿了顿,又给发过去了个小猪翻滚的表情包。
    沈云淮消息回得很快,像是不太忙的样子。宋以乐点开才发现沈云淮罕见地发来了语音,不长,未读提示的小红点旁缀着个二。宋以乐把话筒靠在耳边,又调了个刚刚好的音量才点下播放键。
    “哧小朋友。”
    听着话筒里电流声滋滋,却把沈云淮的哼哧笑声清晰放大,甚至令人莫名感觉似是本人在耳边说话,害得宋以乐愣是不晓得自己竟因此闹了个耳红。
    “说正经的,要是你还没找到适合的房源,我这儿真有。我高中以前住的那房,我回来h市后就住那,”沈云淮又发来了一条稍长的语言,却中途顿了顿,“你如果不介意的话。”
    语言播放完了自动地“哔”了一声,宋以乐却盯着被风吹得沙沙的银杏树愣神。
    诚然宋以乐潜意识里是拒绝的。他自认自己离开故土离开家人,直到现在各自拥有彼此独自的生活,除了官方的例行问候之外他已经可以一个人过得很好,有待他亲切如知己的朋友,有自己一片虽小但胜在温馨的栖身之所,他的病理应是痊愈了的。
    但当他愈发发现自己的目光在不由自主地追随沈云淮,想知道他的一切,想知道他身边的一点一滴,渴望得到他的注目和关怀,哪怕不是唯一也好,同时心底油然而生久违却熟悉的,当亲密关系终结时,被毁灭和无助的悲伤体验,他不愿意将这种莫须有的责任推给沈云淮,这一切与他无关。
    人们谈论情爱,总归是要图些什么的。图爱欲、图情动、图物欲、图灵魂的契合亦或是图对方补给自己的残缺,讲不出所以然的喜欢大多浅薄,宋以乐以为自己能分清究竟是心动亦或是他的旧疾复燃,但他却在此刻被现实的冷嘲泼得劈头盖脸。
    许是发现了宋以乐的迟疑,沈云淮又发来了条微信,也就此打断了宋以乐的愣神。
    “别着急拒绝,先看看房子满不满意吧,万一你对它一见钟情呢?”
    宋以乐捧着手机正琢磨着该怎么回复,沈云淮的名字眨眼又变成了「输入中…」,然后眨眼又变回了规规矩矩三个字,还来不及惴惴,伴随着震动又一条新消息来到了宋以乐掌心。
    “再日久生情也行。”
    后头跟随着一个微信自带的微笑表情。
    迷之高冷讽刺的模样,逗得宋以乐噗哧地就笑了出声。他心里暗道当代年轻人已经不这么用表情了,这个微笑也不单单是表达微笑的意思,可他终究没有吐槽出口。
    沈云淮合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悠哉地趴在窗口,平日是百无聊赖的时候喜欢看民宿院子里的麻雀啄食,这会儿是看着这银杏树下捧着手机发呆的小人儿。他伸出手指,隔空在宋以乐的发旋处轻轻地点了点,又像是恍惚自己的幼稚,收回了手。
    恰好此时宋以乐总算是回复消息了,天知道沈云淮等得有多煎熬。
    这回他传来的是语音消息,清透的嗓音跃入耳中,他说——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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