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下人立刻抬起轿子,往前去了。
    于寒舟看着她远去了,也收起了张狂的表情,转过身,往路对面走去。
    贺文璋站在路对面,将两人之间的不快看在眼里。他没看清那女子的样貌,也没听清那女子说了什么,只知道她激得于寒舟动了手。
    因此,在于寒舟走近后,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她如何欺负你了?”
    如果没有人欺负她,她是不会动手的!
    于寒舟看着他满眼的担忧,瞠目结舌。而身后的丫鬟,则是“扑哧”一声笑出来:“大爷只担心奶奶,不曾担心被奶奶打的人呢。”
    “真是的,瞧咱们这些粗心的,竟都不如大爷会体贴人。”又有一个丫鬟道,装模作样地上前,“哎呀,奶奶方才动了手,掌心痛不痛呢?快让奴婢看看。”
    没等她走近,贺文璋就焦心地抓起于寒舟的右手,瞧她的掌心:“打疼了吗?”
    这下于寒舟也没忍住,跟着笑起来。
    “哪有?”她收回手,笑着说道:“丫鬟们一个个的促狭,你也跟着她们胡闹。”
    贺文璋便抿起了唇。
    他还没看清呢,她就把手收回去了。
    然而心里也知道,他刚刚情急之下唐突了她,竟然抓了她的手。耳朵有点发热,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她道:“方才那是谁?”
    于寒舟想了想,没有瞒他:“就是上回在长公主府,出言不逊,被我泼茶的人。”把胡小姐刚才言语不尊重的事,也说了出来,“我讨厌她不尊重人,就打了她一巴掌。”
    放在从前,于寒舟会选择瞒着,不让贺文璋知道这样的事。毕竟,别人的闲言碎语,也是一把刀,听在耳中,就跟刀子一样扎在心上。
    她不想贺文璋无端端挨刀子,明明只是上街放风,奔着好心情来的。
    但她又记起,上回贺文璋说,他喜欢听好事情,即她维护他的事情。他常常敏感自卑,缺乏自信,于寒舟衡量了下,就决定还是不瞒他了。
    做了什么,就叫他知道。
    让他知道,他很好,值得被维护。那些不尊重他的人,都是讨厌的、可恶的!
    “我璋哥这样好的人,我们喜爱都来不及,别人敢不尊重,哼!”她说话时,还扬了扬拳头,“叫她知道厉害!”
    她如今做少年打扮,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三分英气,眸光熠熠,整个人鲜明的像是浓墨重彩的一笔画,明亮得叫人移不开眼。
    贺文璋只觉得,心里涌起了浓郁的甜,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而很快,他整个人就被淹没了。
    “谢谢。”他轻声说。
    于寒舟便道:“客气什么?”下巴往前方一点,“走,我们接着逛,别被不相干的人扫了兴致。”
    贺文璋点点头:“好。”
    一行人便继续前行。
    于寒舟逛得兴致勃勃,贺文璋只是盯着她的身影瞧。心中想道,这么好的媳妇,怎么能穿他的旧衣裳呢?
    既然她喜欢打扮成少年模样出来玩,那他回去后给她设计几个花样,叫下人做了崭新的衣裳给她穿。
    “要不要捎些什么回去,孝敬父亲和母亲?”回程的时候,于寒舟问道。
    侯爷和侯夫人都是见惯世面的人,要说他们缺什么,还真没有。但是拎点什么回去,也显着他们心里记挂着,总是好的。
    “依你之见,捎些什么好?”贺文璋就问道。
    于寒舟想了想,道:“不如捎些吃食回去吧?晚上加个菜。”
    府里的厨子固然好,但是外头的酒楼也各有特色,捎些新鲜吃食回去,换换口味也好。
    “好。”贺文璋便点点头。
    两人便在一座有名的酒楼前面停下了,使下人进去点了几道招牌菜,然后拎着回去了。
    回到府里后,说了带饭菜回来的事,侯夫人便是笑了:“好,好,我儿孝顺。只是可惜,我儿吃不上。”
    贺文璋:“……”
    一旁的于寒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屋里的丫鬟们也都笑起来。这让贺文璋虽然无奈,但因为大家都笑意盈盈的,他也恼不起来,还好脾气道:“眼下是吃不上。倒不要紧,待我再好些,吃什么都使得了。”
    闲话一时,待用过饭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贺文璋回到屋里,便开始认真思索花样。他觉着媳妇性格鲜明,性情浓烈,张扬又明媚,便先画了一枝盛放的桃花。
    又觉着她冷静时如深渊下的寒潭,叫人望之不敢近,思来想去,又画了一枝寒梅。
    倒是那些青松,修竹之类的,他觉着并不适合她,便没有画。
    只一晚的时间,他便画了四五个花样出来,拿给翠珠,叫她给于寒舟做衣裳。
    翠珠没瞒着,特意先拿到于寒舟面前看了,还笑着问道:“奶奶最喜欢哪一样?奴婢赶着先做出来。”
    “桃花!”于寒舟便选了一样。
    贺文璋见她第一眼选的桃花,顿时很高兴,因为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个。
    翠珠笑盈盈地带着花样下去了。于寒舟想了想,问他道:“不给母亲画几样吗?母亲一直待我们很慈爱。”又说道,“父亲也慈爱,璟弟对你十分敬爱。”
    贺文璋想了想,接下来几日反正是不出门的,就点点头:“好。”
    他身子不好,如今又进入了十一月,眼见着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他不必人说,自己就不肯总是出去。
    他是要好起来的人,万一照顾不周,再病了怎么办?
    接下来几日,贺文璋便在屋里作画。他觉着书房里过于清静,就改在外间作画。看看忙碌的丫鬟们,又看看坐在炕上盯着陪嫁庄子和铺子看账本的媳妇,只觉得岁月静好。
    等到花样子都画好了,于寒舟便说:“只送花样子过去,未免显得没诚意,不如做几身衣裳给父亲、母亲、弟弟送去吧?”
    贺文璋如今是越来越觉出来,她对文璟一点意思也没有了,见她关心文璟,也不觉得什么了,笑着道:“好。”
    使丫鬟去问了侯爷、侯夫人和贺文璟的尺寸,然后悄悄做衣裳。
    又过了几日,衣裳都做好了,分别使人送去正院和贺文璟那边。侯爷和侯夫人自然是高兴的,侯夫人还悄悄对侯爷说:“瞧,娶了妻的人就是心细。”
    她大儿子从前也体贴,但是心细不到这个程度,衣裳鞋袜是没孝敬过的。侯夫人一时高兴,又打开库房,挑了许多东西给大儿媳送去。
    贺文璟也很高兴,新衣裳穿在身上,胸膛激烈起伏!他就知道,哥哥还是疼爱他的!
    就算娶了妻子,哥哥也还是爱他的!
    激动之下,他打开自己的私库,拿了许多私房银子出来,买了吃的、玩的,还有哥哥喜欢的字画、古董,装了满满一箱子,叫下人抬着,往长青院去了。
    第041章
    看着弟弟送来的一箱子物事,一眼就看出价值几何的贺文璋,眉头皱了起来。
    “文璟,你哪来这许多银子?”他看向弟弟问道。
    贺文璟坐在桌边喝茶,闻言不以为意地道:“我攒了些私房钱。”
    他们从小到大,都会有月钱,逢年过节还有红包,有时给人办点事,也会收点好处费等等。贺文璟得了银子,就放在自己的私库里,这些年花的少,攒的多,竟也攒了不少银子。
    他挑着眉头,面上颇有些得意的样子,还捡起一样说道:“哥哥看这个,前朝李丞相的笔墨,当时不仅我看上了,还有别的人也看上了,但是他们抢不过我,哈哈!”
    “多谢你的心意。”最终,贺文璋看着这一箱子的心意,没有说出别的来。
    弟弟敬重他这个哥哥,费心买了许多礼物讨好他,他总要心领了才是。
    但是等贺文璟一走,他便问于寒舟道:“文璟送我这些,太破费了,是不是?”
    “挺破费的。”于寒舟诚实地点点头。
    贺文璋拧着眉头,沉吟道:“我是做哥哥的,总不能占弟弟的便宜。我想回赠他些什么,你觉得呢?”
    “好啊。”于寒舟就道,“你想回赠他什么?我对他不了解,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只怕没法给你出主意。”
    贺文璋跟她说这个,倒不是要她出主意,只是想跟她说一声,他要往外掏银子了。
    至于为什么要跟她说,他心里清楚原因,只是自己也羞于去想。
    总之她同意了,他便道:“他这个人,从小开朗活泼,爱玩爱闹。孤本字画这些,别看他读书不错,倒不怎么爱的。”
    他们的父亲是忠勇侯,听着封号,便知是武将。兄弟两个小的时候,对于高大勇武的父亲,甚是仰慕敬佩。贺文璟还有一把小木剑,爱不释手,挥来舞去。
    后来他长大了,才不再做这些幼稚的举动了。只是贺文璋想着,弟弟高大英俊,若是有一把锋利漂亮的佩剑,当是一件美事。
    这样想着,他就打算自己设计一把长剑,然后送去铁匠铺子里打出来。
    他在书房里设计长剑的样式,于寒舟就没事做了。
    虽然她嫁妆不少,但是庄子和铺子的管事都很忠心能干,也用不着她操心什么,只每个月或每个季度看看账本就是了。
    无聊之下,她便想着,不如做做女红吧?她穿越过来后,还不曾做过这个。
    “拿针线筐子来。”她想到了,便扬声吩咐道。
    丫鬟把针线筐子端来,还好奇道:“奶奶要做什么?”
    “做一对抹额。”于寒舟说道,“给夫人做的。选什么颜色的料子好?来,帮我参详参详。”
    几个擅长女红的丫鬟,便都围了过来,开始给她参详抹额的料子,颜色,花样,配饰。
    叽叽喳喳了一通,便定了下来,于寒舟开始了做抹额。
    她没有选很难的样式,原主对这个不太擅长,她自己更是不懂,做得复杂了既崩人设,又难为她。
    于是,只是选了简单的祥云纹,福禄寿纹,开始做了起来。
    因着是打发时间用的,她做得并不快,一针一针,玩儿似的。有个丫鬟连鞋底都纳好一对了,她一条抹额才做了一半。
    丫鬟们也不笑她,反而喜欢看着她这样慢腾腾地做事。
    这样多好。
    主子性子不急,连带着她们的心里都静了下来,安安心心做着分内的事,什么也不必担心。
    等到贺文璋终于把长剑的样式画好,着人拿去送往铁匠铺,于寒舟才做好一条抹额,第二条刚刚起头。
    走到她身边坐下,倒了杯淡茶饮着,贺文璋说道:“从前不怎么见你做这个。”
    “打发时间。”于寒舟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叮嘱道:“只许饮半杯,不许贪杯。”
    贺文璋好笑,倾身过来,将杯口一斜,给她看:“你瞧,我也只倒了半杯。”
    于寒舟搭眼看见了,就笑道:“嗯,很识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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