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青络抿着嘴,小脸皱巴巴颇有些紧张的意味,“在殿里的时候,那位荣安县主就会讨好贵妃娘娘,正眼也不看小姐一眼,还拦着小姐与贵妃娘娘亲近,分明就是想和小姐争五皇子妃的位子。”
    好在贵妃娘娘待她家小姐亲切和蔼,依旧如故。
    在青络看来,小姐守孝三年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居然来了这么一位拦路虎,一个正值芳龄未出阁的贵女往淑贵妃娘娘那里,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也知道五皇子妃这个位置是香饽饽,所以更得提醒她家小姐要守好了,可别被人抢走了。
    这丫鬟够忠心,也不算太傻,但有些事萧函也得先提醒她一下。
    萧函微敛了一下笑容,淡淡道,“论容貌我不如表妹,论家世我比不过那位荣安县主,便是当不上五皇子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青络闻言就急了,“呸呸呸,小姐你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这可是陛下亲旨赐婚,谁能改。”
    “老爷和大公子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保佑小姐你的,平平安安一切顺遂,远离小人邪祟。”她双手合掌念叨着,像是怕急了这话吹走了小姐的福气。
    萧函的话说的直白,青络也能听懂,世人讲究门当户对,也免不了有些人嫌贫爱富捧高踩低。
    青络自幼在小姐身边长大,易暇本就是个柔弱讲规矩的性子,侍女也不可能是骄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尤其是这三年来,易家衰败,易暇作为将军遗孤在郑府寄人篱下,守孝闭门不出。那些人走茶凉世情冷暖,青络也不是没尝过,只是因着这道赐婚,加上对贵妃和五皇子抱有着一些信心罢了。
    要是老爷和小姐的几位兄长还在就好了,哪怕还有一位,也不会任由着小姐被人欺负。
    她家小姐命命怎么这么苦呢,青络忍不住瘪起了嘴。
    看着可怜巴巴的侍女,萧函安慰了她一下,“别多想了,你家小姐我自有主张。”
    梁安帝批过一天的奏折后,晚间就听身边的人说起淑贵妃今日召易姑娘进宫的事。
    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位易老将军的遗孤,当年边关一战,易家男丁都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小姑娘,无论是为铭记易家多年为国尽忠的功绩,还是安抚旧部军心,向天下人表明朝廷仁爱抚恤遗孤,他便下了这么一道赐婚圣旨,好像后来就在舅家守孝。
    梁安帝整日国家大事都管不过来,哪里还会时时记着一个小姑娘,现在想想有些赧然,毕竟也是未来的老五正妃,还是淑贵妃行事妥帖得体,不忘关怀忠臣遗孤。
    “爱妃有心了。”当晚到重华宫的梁安帝,对淑贵妃此举十分满意道。
    “那孩子臣妾瞧着喜欢呢,只是有些担心她的身子。”淑贵妃浅笑着,眉间又带上一缕忧愁,“臣妾打算改日让太医给她瞧瞧,好调养调养身子。”
    得知淑贵妃将御赐的羊脂白玉镯送给了易家姑娘,梁安帝非但没有半点气恼,还更加觉得她贤良大度,其实想来还有些对不住淑贵妃,易家现在没什么人,更谈不上助益,听贵妃说的那易家姑娘身子还病怏怏的,倒真是叫老五委屈了。淑贵妃没有半点怨怼,还如此体贴关心易家姑娘的身体状况,梁安帝心中难得浮现了一些愧疚。
    可是赐婚的圣旨已下,没有收回来打脸的道理。日后便许老五两个家世出身好的侧妃吧,梁安帝心中暗想道。
    淑贵妃脸上的笑容更加恬静柔顺,只是没能长久,梁安帝只在重华宫用了晚膳,却并未宿在此处,与淑贵妃温柔缱绻了一会便走了。
    “娘娘,陛下今晚是去了许美人那里。”底下的宫人回禀道。
    对着镜子梳妆的淑贵妃,看着自己姿色不复过往,轻轻叹了一声,哪怕再怎么精心保养,毕竟是个近四十的妇人了,比不得那些十七八岁年轻鲜嫩的新进妃嫔了。
    不过没人能越得她的位子,更重要的是她有儿子,还长大成人在前朝有所作为,即便非嫡非长,诸皇子中平庸和出众高低立下,淑贵妃就不信,陛下和朝臣会不懂选。
    她要做的是未来的太后,她的儿子也会成为大梁未来的皇帝。
    想到这个,淑贵妃心底一股炙热,为此她没少为她的儿子扫清障碍并增加筹码,比如南宁侯嫡女荣安县主。
    为淑贵妃卸下钗环的宫人小心翼翼地道,“那娘娘为何今日这般?奴婢瞧着荣安县主走的时候不太高兴,若是荣安县主还有南宁侯府对娘娘起了芥蒂怎么办?”
    那宫人立时吓了个哆嗦跪在地上,荣安县主常来重华宫拜访贵妃娘娘,南宁侯府又有意五皇子正妃之位,自然没少打通关系,比如找娘娘和殿下身边的人打探喜好忌讳,且出手不菲,时间一长,也多的是人愿意为荣安县主冯萝说好话,加之冯萝家世雄厚,成为五皇子正妃的可能性大大高于他人,这位宫人也就向着冯萝和南宁侯府些,但背叛淑贵妃却是万万不敢想的,忆起贵妃娘娘私下的狠辣手段,宫人背上一寒,暗恨自己飘飘然失了谨慎。
    “领下去受罚吧。”淑贵妃平淡道了一句。
    待那宫人被带下去后,淑贵妃脸色微冷,“这还未当上我儿的正妃呢,就把手伸到重华宫里了。”
    身边的嬷嬷劝慰道,“南宁侯府毕竟是几代勋贵,根基深厚,连宫里的门路和人脉都不少。”
    只是,就是太贵重了,惹得贵妃娘娘忌惮不喜。
    “冯萝那孩子家世是够了,就是心气高。”淑贵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现在不压一压,以后进了门怕是就要踩到她她这做婆母的头上了。淑贵妃想要南宁侯府做她儿子继位的助力,但可不愿意见到冯萝依仗着家世骄横无礼。
    做婆母的多是希望儿媳恭顺温良,能拿捏在手心,淑贵妃也不例外。尤其是她是经历过家道中落,后大选入宫也曾受过高门贵女妃嫔的欺压,像冯萝这种生来顺遂骄矜的贵女,她见多了。
    只可惜她如今贵为后宫之主,奈何亲族没什么能扶得起的阿斗,在前朝也无人帮扶,只好在儿子的婚事上多多谋划。
    淑贵妃面带微笑,“给她和南宁侯府一点危机感也好,免得他们自以为胸有成竹。”
    至于怎么想怎么去谋划这个位子,那就是南宁侯府的事了。
    淑贵妃回想起今日见的易家姑娘,弱柳扶风一看身体就不是很好,倒是规矩话少,被冯萝排挤了也没见吱个声,可见性子也是个懦弱的,再多的印象似乎也没有了,淑贵妃不甚在意,不过是捏在手心的孤女罢了,还能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她的贤淑慈爱风范。
    冯萝忍了一肚子气回到南宁侯府,把今日在重华宫的事告诉了父母,尤其是淑贵妃待易暇关怀备至,青眼有加,连珍爱的玉镯都送给了她,那她这大半年在贵妃那里费的工夫算什么。
    南宁侯和夫人听后也皱起了眉,
    易家满门忠烈,为国战死沙场世人皆知这是不假,但又有多少遗泽能落一个不能顶立门户袭爵的孤女身上,一个抚恤遗孤的好名声难道能比得过南宁侯府还有她背后宗室这些实打实的势力。
    这也是南宁侯夫人认为能将女儿捧上未来皇后宝座的底气,她可是知道淑贵妃娘家没什么能耐的人,在前朝也说不上话,日后五皇子承继大统的路上还不是需要他们出力。
    现在就这般作态,实在是气人的很。
    虽然恼怒,但侯夫人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细细询问女儿,“那你今日见到那易家姑娘,瞧着如何?”
    冯萝轻嗤了一声,“不怎么样,跟个木头似的,脸色惨白身体也不好的样子。进宫见贵妃娘娘也不好好打扮一番,寒酸的很,也不知道贵妃娘娘怎么会喜欢她。”
    一家之主南宁侯终于开口了,“许是淑贵妃碍于陛下赐婚,有所顾忌。”
    这本是小女儿的私事,归后宅夫人所管,但谁让南宁侯府瞄准的是五皇子正妃,未来皇后的位置,这种关系家族荣华前途的事情,南宁侯也需要时时关注上心,此时也揣测着淑贵妃的用意。
    冯萝闻言心中也是一紧,她本来是不在乎这个的,但贵妃今日态度又让她有些动摇,陛下亲旨赐婚,怎么可能说取消就取消。
    “这要是、要是……我岂不是丢尽了脸面。”冯萝拧着手帕,想到那个有可能的结果她几乎羞愤欲哭。
    南宁侯顿时语带怒意道,“这绝无可能,南宁侯府输不起这个颜面。”
    这大半年来他家让自己娇贵的嫡女去陪淑贵妃,其中意图明眼人都能猜得出来,揶揄或暗讽试探他的人也不在少数,他都厚着脸皮不当回事,对外一概只道女儿与淑贵妃十分亲近。
    现在淑贵妃这一举动,让南宁侯府失了主动,显得有些棘手起来了。
    侯夫人安抚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那个位子只能是属于你的,谁也不能挡了我女儿的路。”
    南宁侯未说话,却也是默认的。
    不是需要他们出力。
    第183章 古代孤女
    萧函虽不知道随后淑贵妃又拿着她在梁安帝面前刷了一把美名,但也知道这位外表温柔仁厚的贵妃娘娘,心机手段都不一般,当着她的面玩了一把制衡之道,无非是做给那位冯家贵女看的。
    待她再亲近,连御赐之物都舍得,也不过是表面工夫做的好,让人以为她真的喜爱易暇,但心意若为真,就不会留着冯萝了。
    名义上的未来婆母不是个善人,运气还真是糟糕,好在萧函对自己的险恶处境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五皇子还未见过,但他和淑贵妃为亲生母子,利益一体,行事不会有太大差别,就是不知道那位掌握生死大权的陛下会是什么态度了,对她这位忠臣孤女还有几分怜惜,或者说对自己的颜面有多少看重。
    萧函想了想便早点歇下了,多思多虑如履薄冰的,太伤心神了。下药刺杀,明枪暗箭的,原身能坚持三年都没挂掉,她穿来之后,更不会让自己翻车。
    早起没多久,还没用膳食,萧函就听侍女青络说,郑姝小姐就在外面。
    昨日从宫中回来后,郑姝就急不可待地过来了,不过萧函在琢磨着淑贵妃和梁安帝,懒得应付她,便让青络称自己累早些歇息了。
    萧函微挑了挑眉,“请她进来吧。”
    郑姝一进来,就盯着看她手上佩戴的白玉镯,眼睛都挪不开了。
    郑家充其量只是五品小京官,主人又都不是善经营的,也只是比寻常人家好些罢了,加上郑姝虽生的出众,但庶女的身份到底落了下一乘,出门交际时还会被其他名媛闺秀排挤嘲弄。
    直到易暇寄居在郑家,陛下恩恤让她继承的易家百万家财,也随之来到了郑家,由舅舅郑同和秋姨娘打理,光是漏出来的那么一点,都足以郑家过上阔绰的日子了,郑姝又是秋姨娘的独女,再怎么亏待也不会亏待她,穿金戴银,锦衣罗裳,也算风光了不少。
    秋姨娘眼皮子是浅了些,但胆量还是小的,像易家家财里珍贵显眼的东西,她是不敢随意拿出来了,怕被别人告发挪用未来五皇皇子的嫁妆。
    所以像御赐羊脂白玉镯这样的好东西,郑姝还真未见过。
    “贵妃娘娘待表姐可真好。”郑姝羡慕不甘地道了一句,心里只觉得这要是送给她的该多好。贵妃娘娘也不知是喜爱易暇什么,无权无势容貌一般,身子还弱不禁风。这样的儿媳妇不应该是被百般挑剔嫌弃的么,怎么贵妃娘娘却是反着来的。
    又忍不住想到五殿下以后会不会也待她这么好,肯定会的,娘都说了她生的这么美是男人都会宠爱她的。
    郑姝变化的心思几乎是写在了脸上,看得萧函嘴角微弯了起来,随即心念一动,让青络将昨日从宫中带回来的东西都拿出来,除了一开始送的玉镯之外,淑贵妃还赐下了不少东西。
    青络有些奇怪,自家小姐向来不是个喜欢张扬炫耀的性子,但也很听话的拿出来了。诸如滋补养身的人参鹿茸燕窝,云锦华服首饰,哪怕比不得进贡的羊脂白玉镯,却也不是宫外坊间能见到的,都是上上品档次。
    郑姝还未进过宫,但光是看这些东西,听萧函说起宫中见闻,贵妃娘娘的重华宫是何等尊贵华美,就忍不住生出向往之心。
    本就受母亲教养一心想攀高枝成为人上人的郑姝,实在是太好挑动了。
    萧函微微一笑,还表现得温柔大方,说既然表妹喜欢,就将这些东西都送给了她,那些药材补品也让舅舅和秋姨娘补补身子。
    “小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那些可都是贵妃娘娘送给小姐你的。”青络颇为不高兴地道,不过她的不满是对着郑姝的,来了一趟寒枝院就跟打秋风似的,她家小姐真是性子太好了,郑姝一求,差点连玉镯都送出去了。
    “那些东西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几样物件,贵妃娘娘也不会在意的。”萧函轻抿了一口茶,眼角余光瞥过其他丫鬟。
    自那日秋姨娘来过后,就以出孝的名义给她拨了几个使唤的丫鬟,萧函可不会觉得她们心里是向着她的,无非是秋姨娘的耳目罢了。她现在身份只是一介孤女,舅舅郑同和秋姨娘是她名义上的长辈,又是寄居在郑家,一举一动都受掣肘。萧函现在也不急于改变什么,打破了各方的平衡,未必是件好事。
    侍女青络小声嘟囔道,“我看别人也不一定会念着小姐你的好。”
    当然不会,相反郑姝只会更嫉妒她,嫉妒她能得到淑贵妃的厚爱,能够将这些宫里的赏赐不当回事,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那当然是嫁入皇室后,这些东西应有尽有了。
    郑姝的嫉妒,秋姨娘的贪婪,是不会轻易打消,那就让它烧的越来越旺,不知道她们是否听说过有个成语叫做引火自焚。
    ……
    五皇子赵承玮归京,应该是这两日京中最热闹的事了。
    因为差事办的圆满,还受到了陛下的嘉奖,夸赞其有年轻时的风范,此言一出,朝堂上有意支持五皇子的势力也越发盛了,连过去讽刺过南宁侯不知礼数廉耻,送女儿进宫常伴淑贵妃身边这等做法的人,都有些后悔自己下手晚了,和家族前途荣华相比,脸面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且不说,京中有多少勋贵高官暗暗盘点着家里有什么适龄的女儿能送到五皇子身边,正妃是难肖想了,但还有侧妃侍妾啊。
    前几日还对淑贵妃召见易家姑娘一事分外不满的侯夫人,此时全没了微词,还对女儿冯萝说,“淑贵妃毕竟是五皇子的母妃,又执掌后宫大权,你要让她更喜欢你,这样你与五皇子的事才会增加成算。今日五皇子回京,他办的差事不错,陛下对他嘉奖有加,过后五皇子肯定会去重华宫拜见他的母妃的,你更该多去重华宫走动走动。”
    冯萝有些语带委屈,“我还要怎么讨好她?”
    “你尽力就好。”南宁侯夫人淡淡道,“别的你也不用担心,未来的五皇子正妃只可能是你一人。”
    这压上的可是整个南宁侯府,哪怕不惜一切代价都会将她的女儿推上未来皇后的位子。
    五皇子赵承玮归京的消息,萧函听侍女说了,不到半天她所在的寒枝院也热闹起来了,毫不意外的是郑姝,还有她母亲秋姨娘。
    坐下说了会话,很快就提到了正题,想让萧函下次进宫时能捎带上表妹郑姝。
    秋姨娘婉言道,“贵妃娘娘乃母仪天下的典范,便是我等身在后宅的小小妇人,也仰慕敬重不已,心向往之,若能得见一面,那可真是大大的福气。”
    这话可真是敢说,母仪天下这四个字除了皇后和太后,别人可是不能逾越的,哪怕是执掌凤印的淑贵妃。
    除了捧淑贵妃一把,还顺带卖惨抬出了郑家舅舅,“表小姐,不怕你笑话,这也算是你舅舅请托你,郑家在京城门第不显,连带着姝儿的婚事也难寻,但你表妹处处都是拔尖的,若是嫁到寒门小户里,实在是委屈了她。”
    “要是能让姝儿在贵妃娘娘那里露个脸,得几分青睐,想必以后也能有个好名声。”
    秋姨娘捏着帕子轻拭着眼角的湿润,“表姑娘是陛下亲旨赐婚的皇子正妃,是有大福气的人,还请看在都是一家人的情份上拉拔你表妹,让她以后有个好归宿。”
    若非不知道郑姝心慕于五皇子,这话说的倒是动听,只是和宫里的淑贵妃一比,郑姝母女两人的手段还是拙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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