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刘氏思忖了下才道:“老三,你的身世如何婶母不敢胡乱说,那时大爷还在南城任职,你母亲一同去的,几年后回江都城时便有你了,之前也有家书回来说是有孕,倘若是假,怕是除了你母亲,只有大爷知晓其中内幕。”
    说到良宵的父亲,两人俱是默了默,为情所伤是下人们谣传的隐晦说辞,却也不是空穴来风,也说不准,那女子是良宵的亲生母亲。
    “父亲现在何处是否康健,良宵不知。”
    “这便是空口无凭了,说来大嫂对你也确是……与她们不同,”一个家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刘氏也有三个子女,只稍一眼便瞧出胡氏那颗心偏了不止一星半点,这才格外关照侄女。
    “老三,你既来找了婶母,想必也是清楚婶母有旁的心思,因着你父亲志不在世俗名位,婶母这几年才敢动了谋爵的心思,倘若真如你所言,大嫂有心利用你,确不能就此作罢,且看你想怎么做。”
    胡氏和刘氏都精于算计却又各有不同,胡氏不择手段,刘氏顾念亲情道义。此番明摆着讲话,亦是交心交底的。
    这事情便算是成了,良宵心里有了底,笑了笑,慢慢道:“还望婶母莫要说与她人听,依着我看来,等二叔承袭爵位,姐姐婚事落空,母亲满心的权势地位,若是一下全失了,便也相当于要了她的命。”
    听这话,刘氏面上一惊,忙压下心底讶异,应了下来。
    临走前才拉着良宵的手,语重心长道:“老三,你果真是与以往不同了。”
    良宵笑而不语。
    待回了将军府,小满已经找了一沓书本放在桌案上,皆是说外疆之事,衣食住行样样囊括在内。
    她也不耽误,随便吃了几个饼子便一一翻阅起来,不知不觉间,窗外月儿高挂,一天没见到娇妻的大将军也焦灼了心神。
    在院外踱步良久,终是耐不住心思,进了小书房。
    见她如此认真,本也不想打搅,然瞧见那些书本时,又后悔自己怎的没早些进来。
    甚至他走到了她身侧,都没有半点反应。
    “遥遥,”宇文寂将良宵面前的书本抽开,“别看了,此事自有我处理。”
    良宵被吓了一跳,抬头嗔怪的瞥了他一眼,不由得嘟囔两句:“外疆有许多特别的风俗习惯,说不定有什么秘术控制烈马呢?”
    “外疆人也是人,哪来这么多玄乎。”说罢,他将那一沓书本全挪开,背倚着桌角,怜爱的抚过娇妻忧虑的面容,“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哪有!”良宵不自然的别开脸,“我就是想给将军分忧解难。”
    说到分忧,倒不如将这身子骨锻炼锻炼。虽这么想着,他嘴上倒是什么也没说,只绕到椅子后,微躬身环住心娇娇。
    良宵怕痒这个毛病又犯了。
    她不舒服的动腾了下,将头侧开,怕他不悦,说起另一事转移注意力,“我们过两日就搬去合欢居吧?”
    宇文寂嘴唇擦.着她软白的耳垂反问:“遥竺院住得不舒服?”
    心下一阵战栗,她指尖颤了颤,忙说不是,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顺势挣脱开男人的怀抱。
    “遥遥,”宇文寂沉声叫她,面上一冷,俨然是不满她的躲避。
    良宵讪讪一笑,从善如流的拿过他的手,“我这不是给你挪座儿嘛,”说着,拉他到椅子坐下,谁料腰肢被一把掐.住。
    “呀!”她惊呼一声,眼瞧着男人将自己抱到桌案上。
    宇文寂立于案桌前,与她平视着,语气又倏的好了许多,“搬去合欢居做什么?”
    “就,”良宵语结,支吾半响才开口:“就是书房和遥竺院相隔太远,不方便。”
    “我搬过来。”
    “可是没有你的地方……”遥竺院没有多余的位置给将军做书房。
    说罢,腰肢一疼,大掌竟是悄然覆上她的背,顺着细腻的线条往前边探来。
    良宵燥红了小脸,此时是羞大于痒的,惊觉自己一而再的说错话,她当即捧着将军的脸,左右各亲一口,笑意盈盈的,末了又在男人额上亲了一口。
    乖巧顺从极了。甚至都没有制止住男人越发肆意的侵.犯。
    一下便将宇文寂那通身的阴郁给抚平了去,他复又把人搂在怀里,将身贴近,细细瞧过女人含娇带怯的眉眼,嘴角漾开一抹苦笑。
    合欢居承载了太多伤痛,触景生情,总归要叫人以为如今温情种种不过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
    思及此,他情不自禁问:“遥遥忽然变得这么好,会不会,”
    “会什么?”
    会不会有一日突然变了回去,甚至变本加厉的更厌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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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会不会有一天忽然变回去。
    “你总喜欢说话说一半。”
    良宵将两条细细的胳膊搭着在他肩膀上, 略有些不解的眨眨眼,她心底有猜测, 只怕不对。
    会不会什么?
    会忽然变坏吗。
    当然不会。
    宇文寂只淡淡一笑,有道是人心易变,往后几十年都要相守相依,他算不得顶顶好的男子, 遥遥原就不喜欢自己,忽然至此, 许是一时心血来潮也未可说。
    便是忽然有一日,她变了心, 再大闹和离,他也是没她的法子, 每每瞧她笑得开怀,太过卑劣的手段也就用不出了。因此最后那话,还是被埋在了心底。
    他不说, 良宵识趣的没再问, 自己思忖了一会,红着脸在宇文寂嘴上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却硬生生将男人藏在心底那点肉.欲勾了出来。
    距离初初魇足已是三日过去, 夜里抱着这么个娇娇入睡, 嗅到女儿香那时便是极其难熬的, 平日板着张脸,吓唬的不过是自己罢了。
    夜深人静,许是想到了那事, 理智的克制便丢了一半,有些话在大将军心头千般萦绕,终是问了出来:“遥遥可喜欢与我共赴云雨之欢?”
    他嗓音明显哑了些,忽然问这话的深意便不言而喻了,良宵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小心推了推他的硬.邦邦的胸膛,声音又细又小:“月事……不能。”
    *
    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大将军起身去上朝后,良宵才困倦的睡了过去。
    原以为有月事缠身,男人不会太过分才是,经过昨夜才知全是她见识短浅。那春.宫图且没有说可以用旁的地方。
    二则便是连着好几晚被紧紧箍在怀里,当真是难受得紧,每每将身滚到床榻里侧,不过一瞬又被捞了回去,几个回合下来,知晓抗拒无用,便也由着他去了。
    饶是如此,还是失眠了。
    *
    昨儿个得了将军的话,搬迁欢居的事暂且搁置下来。
    午后,老黑带人把书房的东西陆续搬来遥竺院,依着将军的意思,在小书房多添一张桌案,其余东西也一并添置进来,眼瞧着稍显空荡的地方一点点被填满,良宵原本的担心瞬间全无。
    将军下了朝回来先来了遥竺院。
    摆放东西的下人极有眼力见儿的退了出去。
    “日后将军就在那处处理军务,”良宵指着东边窗下的桌案,再瞧瞧西侧,中间只隔了几步的距离,抬头便能看到对方,她眼角眉梢染了笑,“我呢,就在这里看书作画,如何?”
    “都好。”宇文寂随便瞥了一眼,上前握住娇妻的手,垂眸瞧着她眼下那两团乌黑,声音沉了沉,“回去歇歇觉,这些交给他们做便好。”
    “我不困,”良宵抽开手,转身去抽屉柜里拿了一串佛珠来,颇有几分得意道:“怎么样?”
    宇文寂愣了下,却见她已经拿起自己的手将佛珠套了上去。这几日事多,一时也不得空闲去将佛珠修缮起来,倒是不知道她如此细心。
    他这几年杀.戮太多,手上沾了许多人命,要说没有一丝一毫的难安是假,心里时常念着佛家,也为那些死于他剑下的生灵超度一番,生不逢时,各有各的苦衷。
    从前,这个女人总爱用这佛珠来诋毁谩骂他表里不一:既杀人无数还假惺惺的信神信佛,便是玷.污了佛祖菩萨,虚伪至极,连三岁孩童都比不上……
    奈何他竟是找不到半句话来反驳。
    诚然,既已知晓无济于事还是会信奉,便也如同知晓她一心和离还要去强求圆满。
    如今,她对他越好,他就越能想起以往的种种不好,好似魔怔了一般,心中想法千万般,到开口又化作无。
    得不到时受折磨,怎料得到后还要备受折磨。
    不知怎的,宇文寂有些失控的将眼前的娇人儿按入怀里,力气之大,直叫良宵猝不及防的松了手,尚未系好的佛珠串随之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珠子洒落一地。
    “将军,你怎么了?”良宵微微踮起脚才重获了呼吸,方才这一瞬,心肺一震,心跳且漏了半拍,那种被紧紧箍住直叫人融入对方身子的窒息,委实令人心慌意乱。
    男人直将头埋在她后颈,冰凉的唇瓣印上,并未言语。
    难道宇文忠提前出事了?还是宇文军出事?
    良宵脑中飞快闪过这两个猜测,又被立即否决了去,不论任何,这样的将军总叫她不安。她伸手回抱住,因呼吸不畅而憋得小脸通红,软软的嗓音带了颤儿:“将军,我在呢,你要有什么不如意的事大可与我说,能分担一二的我定然全力以赴,我们既和好了,该当有难同当……”
    “良宵,”宇文寂忽的唤道,默了半响,却是一言不发的将人松开了些,低低的喘息压抑着别样情绪,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这一声良宵叫得她双腿一软,腰间的禁锢没了后险些踉跄了身子。
    也是这时,两人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书架,还未安放好的东西齐刷刷掉下,一堆书本上赫然可见一副被跌开一半的画卷。
    女人秀丽精致的面容映入眼帘,只瞧了一眼,宇文寂就危险的半眯了眸,先良宵一步俯身把画卷捡起来,打开。
    是一身着桃色衣裙的抚琴女子,那面容,与良宵七八分相似。
    明媚,娇艳,笑意清浅,尤其是鼻翼上一颗米粒大小的胭脂痣,视线触及画卷下方的玺印,宇文寂捏着画卷边角的手指骤然收紧。
    皇家之物,这是上回太子送来的那副。
    竟是画了他的女人。
    良宵自是瞧清了,不由得呼吸一滞,吃惊的张大嘴,光看一眼任谁也要以为画像之人是她,然她何时……
    不,不可能是她!
    她和褚靖素无往来,又何曾如此抚琴煮茶过?
    “将军,”良宵猛地抓住宇文寂的手,抬眸看见他面上不加掩饰的质疑和阴贽时心下一慌神,红润的面庞倐的一白,她小声吞咽了下,“不是我,那个女人不是我!”
    宇文寂没说话,唇角压得极低,俊脸上黑沉沉的,画卷已然被撕裂了一个口子,那是他发怒的前兆。
    顷刻间,良宵心凉了大半。
    他们闹归闹,将军宠归宠,可中间从未参杂过第三个人。
    便是闹上天,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便是再生气,他也能容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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