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奶蛋羹

    范闲想了整整一晚上,就坐在自己院子里托着下巴仰头看着天,不说话也不动弹,惹得滕梓荆担心地都没有回家,特地让范府的人出城帮自己给妻儿捎个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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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送去了许朝暮帮他打包的肉夹馍。
    至于许朝暮还包了的一些糖果,滕梓荆犹豫片刻默默扣下了。
    等他回家的时候亲自拿给儿子,说不定能得儿子个亲近。正好……吃多了糖对牙齿不好。
    亲爹心里下了决定,毫不愧疚地将所有糖果都扣了下来没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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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梓荆陪着范闲枯坐了一夜,第二日,吃过早饭之后,在范若若担忧的目光之中,范闲伸了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便出了门,先往许宅方向去了。
    正好跟前找范闲的叶灵儿错开了。
    但是他没能进得了许宅的大门。
    柴藤站在许宅门口,递给了他几页纸。
    范闲往门里张望了一下:“你们小姐……”
    柴藤道:“小姐说了,今日小范大人若是来,直接将这些交个你便是了。”
    几页纸没有套信封,写满了字,范闲低下头直接便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微微皱起眉头:“这是……”
    柴藤低头:“原本住在珍馐阁后巷的平民。”
    范闲愣了一下,心头一动,很快想了明白。
    当日刺杀,他没有事,滕梓荆也没有事,反倒是那边死了两个东夷城的女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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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本以为,仅此而已。
    但……
    柴藤继续道:“小姐说,她将这些交个小范大人不是想要动摇您的决心,只是希望您也将这份名单资料一并交给林相。若害了他们性命的不是林珙而是林珙背后人的安排,那便请林相查出真凶,日后还他们一个公道。若是害了他们性命的正是林珙……希望小范大人能够提醒林相,让他的儿子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范闲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地收好这几页纸张,朝着许宅大门之内拱手行了一礼,而后转身跳上马车,让滕梓荆驾车一路往宰相府去了。
    但往宰相府去的路上,范闲遇到了李承泽。
    李承泽从软垫上起身穿鞋走过来,开门见山:“朝暮昨日与你说的话,我已知晓了。”
    范闲耸了耸肩:“毫不意外,她可什么都不瞒你。”
    李承泽嘴角勾起:“瞧你现在要去宰相府,是已做了决定?”
    “……是。”
    “明知林珙想要你性命,在不知林相立场情形下,你这便打算孤身前往?”
    范闲撇了撇嘴:“殿下别瞎说,我这是去拜见岳父。”
    李承泽被范闲这话逗笑:“我原本是欣赏你的才气,如今还要佩服一下你的胆识。虽然鲁莽,却也不失少年诚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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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歪着头看李承泽:“我怎么觉着殿下这话里贬义多于褒义?”
    李承泽笑笑并不解释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别的:“今日早些时候,林珙已带了大批侍卫匆忙出城了。”
    范闲一惊:“出城了?”
    这他还真不知道。
    早上离开范府之后去了许宅,正好没碰到去范府找他报信的叶灵儿。
    “今日早间,林珙与太子在东宫相见,言谈颇为激烈。书房外隐约间听到你的名字,之后林珙便草草出京。”李承泽说得十分轻松:“你如今去宰相府,也碰不到林珙了。”
    范闲抿了抿嘴:“……范闲今日是要去见未来岳父大人,林相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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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泽笑了笑:“林珙见了太子之后匆忙出城,显然……他也知道司理理回京背后他的手笔瞒不住了,见过太子之后就匆忙离京怕也有避风头的意思。这种情况下你确定你踏入宰相府足够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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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挑眉岔开:“东宫的消息殿下倒是灵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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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泽知道范闲这是转移话题,也不恼:“我在东宫自然有些眼线。”
    范闲想着在朝堂乃至东宫铺眼线的李承泽,又想到了在市井布耳目的许朝暮,翻了个白眼,低声喃喃:“还真是天生一对……”
    “什么?”
    “没什么。”范闲正了正神色:“那殿下此刻找我是为劝退我不成?”
    “怎么会?”李承泽歪了一下脑袋一脸轻松:“既是朝暮的主意,我自然不会反对啊。”
    范闲又被噎了一下:“……那你在大街上拦我?”
    李承泽一甩袖子转身重新蹲回软垫上,招了招手,让谢必安上前了一些:“先前找你去鉴查院帮朝暮的时候我便说了,承你这份情。今**要去宰相府,情形不明,不如带上谢必安。一来京都众人皆知谢必安是我的人,有他在旁多少能给我些面子。二来,谢必安可有一剑破光阴的名号,若是真有个万一,也能护你一二。”
    范闲看了看谢必安,又看了看李承泽,最后拱了拱手:“多谢殿下,不必了。林相老成持国,就算真看范闲不顺眼,也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方式,想来今日范闲安危还是有保障的,就不麻烦谢必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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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泽耸了耸肩:“好吧,看来这人情要再多欠欠了。”
    范闲转身离开,边走边落下一句:“许朝暮多给我做些好吃的吃着拿着就行了,不用劳烦殿下还的。”
    李承泽:“……”
    范闲离开之后,李承泽将红楼拍回桌面上,看向一旁冷着脸的谢必安:“……方才你若表现得平易近人些,是不是这事儿就能成?”
    谢必安目不斜视:“与我无关。”
    ……
    进了宰相府,跟未来的岳父大人在书房说了许久的话,范闲走出书房门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林相对林珙策划刺杀一事也的确并不知情,是直到今早林珙并未多解释匆匆离去才心中有些猜测,而很快又等来的当事人范闲送来了石锤。
    林相比随口猜一猜的许朝暮还坚定地认定林珙是被人利用,背后还有别人策划,但似乎林相并不如何倾向此事是太子所为,但范闲再问,他却也不肯多说,只是答应他会彻查到底,也会约束林珙行为。
    范闲走出书房的时候,张望了一下,在廊下瞧见了滕梓荆。
    身边还蹲着一个人。
    林大宝,林相的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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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当初许朝暮提点过他林婉儿的父兄对他不满之后,范闲就用心调查过宰相府的成员,知道了林大宝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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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他这位如孩童一般的大舅哥正拉着滕梓荆的衣袖絮絮叨叨跟人家说话,而滕梓荆……一脸木然。
    如果时间能够倒转,滕梓荆绝对不会瞧林大宝拿树枝玩儿的模样像自己的儿子而一时心软,分了他两块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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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闲过去插话跟大舅哥聊天引走了注意力,解救了已经快扛不下去的滕梓荆。
    虽然二舅哥那边关系已经跌破冰点,老丈人这里如今看着虽然感谢自己来告知实情却也仍旧有些淡淡的,倒是大舅哥林大宝跟范闲相处得挺愉快,好感颇高。
    等范闲带着滕梓荆告别林大宝,走出宰相府,才上马车没走多远,就……
    瞪大眼睛瞧见十分惊人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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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前出城的林珙的马车又回了京都,马车车厢破破烂烂还能看到刀剑痕迹,赶车的两个护卫身上都是伤,虽瞧着不致命也没有鲜血淋漓,但着实狼狈,看着只是强撑才没有倒下,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凭着本能赶着马车往宰相府方向而去,路上都不晓得停下找人求助。破破烂烂的马车车厢漏了个洞,街上的人都能看到车厢里躺着不省人事的宰相府二公子林珙,身上有几道血痕,脸上也青青肿肿的。
    这……
    范闲和滕梓荆对视一眼,惊得不行,连忙追过去又回了宰相府,细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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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
    宰相府附近一处被清了街并无人的巷子里,蹲在软垫上喝茶的李承泽等到了拎着食盒过来的许朝暮。
    许朝暮冲谢必安打了个招呼,便抬步往李承泽那边走过去,寻了个软垫坐下,打开食盒端出一碗乳黄色的蛋羹。
    李承泽一手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她:“蛋羹?”
    许朝暮拿了个勺子,和盛蛋羹的碗一起推到李承泽面前,笑眯眯地道:“材料不太一样,加了羊奶的。”
    “羊奶?”李承泽微微皱了皱眉头。
    “别挑食。”许朝暮把勺子塞在看着表情不那么情愿的李承泽手里:“做的时候已经尽可能想办法去膻味了。再说,羊奶是很好的东西,比牛乳要营养的,味甘,性温,入肝、胃、心、肾经,有温润补虚养血的作用。哦对了,我记得对皮肤也很好的。”
    听到许朝暮的最后半句,李承泽舀了一勺子蛋羹的手微微一顿,瞥了一眼许朝暮的脸,而后默默地吞下了勺子上的羊奶蛋羹。
    嗯……膻味的确去了大半了……不过还是有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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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没见你用过羊奶。”
    “这不是今日出城了么?”许朝暮双手撑着下巴看他皱着眉头却坚持一勺一勺吃下去的模样,笑眯眯地道:“在城外救了个放羊的,为表感谢,送了我些上好的新鲜羊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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