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群龙无首之时,是为最脆弱之时。
    妖界皇室之间战事这般焦灼,既胥淳已死,实际便不会有旁支欲躲正主之位的傻事。妖帝现只需集结兵马,以势如破竹之势拿下西南。最多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胥淳之祸就可除去了。
    可这妖帝倒是迟迟没有动作,甚至宫中还传出妖帝病重的消息出来。妖王宫这派也正军心涣散,散沙一盘的模样。相比起胥淳那头,倒也相差无几。
    ......
    上乙驾云而来,穿了妖界上头薄薄一层的结界片子,后又入了妖王宫的厚层结界。
    整个妖界上头的结界薄云该是不知过了多久没有加固过了,其功效不过就是防着那些个邪门歪道在妖界练就逆解天道的术法。对一般出入来说,根本算不上阻碍。
    妖王宫外的结界还算有点意思,出事之时该是可抵挡上一阵子的罢。
    头一回来这,从妖王宫顶上往下望着,一片火红的红磷花是极醒目的。上乙了然,这便是当年胥商为二公主红颜一笑用以术法灵器所抚育的红磷之花。
    那边上就该是响秋殿了。
    ......
    穿过宫巷,便有亲卫出来将他拦下。
    为了方便,暗自里也先给九重天上的齐嫱长公主道个歉,借她的名头一用。
    “在下天界长公主齐嫱派来见妖帝陛下的,来此是有要是相商。”
    那人便疑道:“天界派人怎会如此唐突。”
    上乙笑笑,随意便驳了回去,“现下这般光景,仙界可能堂而皇之派人前来见妖帝陛下?当真是愚不可及。”
    事及朝局,不可以往日之景来论。
    那人便露了略微难堪的脸色,顿了顿,请了他进去。
    这一进响秋殿,万事可都不由得他们做主了......
    ......
    外头的人隔绝在外头,进了响秋殿的上乙,瞧见扶修的第一眼儿,就是难忍的嗤笑一声。
    这便是妖帝?
    借着开了殿门的光亮,他可算瞧见了。这妖帝发髻未整,衣冠不理,满脸的颓败,下巴青色的胡渣十分的显眼耀目,活生生便是凡间的一个酒鬼,哪有半分一界之主的模样。
    带上了门后。只见寝殿内窗子紧闭,外间的阳光半点儿也洒不进来。里头阴阴郁郁的,烛火也不点,叫人看不分明周遭。
    “扶修是么?抬起头来。”
    长者贯是看不过去小辈如此的样子,出言也便厉声厉色。
    扶修微抬了脑袋起来,直视于他,“你是何人,胆敢管起朕来了?”
    “......”
    上乙这脾气一顺便上来了,扬起巴掌直直呼了过去。
    他是何人?
    岳丈懂不懂得?
    黄口小儿!实在是无礼!
    这样的男子怎么配让他的谙儿为其生儿育女,这都活成一幅什么模样了......
    这心上人在为他受苦,用那样的大伤之法保胎。他倒是好,副烂泥扶不上去的样子,要死不活的在这里瘫着。白瞎了他辛辛苦苦去取了胥淳的首级这趟的功夫。
    聪明的人,就该是利用这个时机一鼓作气将大好的江山权势都给夺回来,怎能是这副样子!
    扶修挨了一巴掌,起身摇摇晃晃的,一手扯了上乙的宽袖借力,一手去扶一旁的床榻。
    “你竟敢打朕!你算个什么东西!”
    虽是满身的酒气,连身子也站不稳了,这话还是说的极凌厉的。
    上乙一笑,甩了袖子,瞧着他又滚到地上去了。
    “本君自是比不得妖帝,随意玷污女子名节,如今又将人家弃之不顾。你真当她背后没有靠山么?”
    扶修猛地一仰头,酒醒了一半,“你!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离完结也不远啦,呼~
    第64章
    “你方才说什么?你说的是谁......是她是不是!”扶修难自行站起来, 也便就是蹲跪在那头, 同他嘶哑着嗓子问道。
    上乙眼中, 前头那般潦倒,如今也是这般的歇斯底里的扶修,忽得又觉着不是特别的好笑了。倒是瞧出几股子悲戚来。
    这般样子的人,是得将他从牛角尖里带出来的, 不然,这大好青年也就毁了七八成了。
    真是难想,谙儿腹中竟有了这人的骨血......他做老父亲的深觉,这人从骨子里就是配不上她的。
    可奈世事难料,总归是缘分二字使然。
    “你这副样子,着实对不住她,你可知?”睥了他一眼, 上乙直言。
    他也原有一双极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儿,瞧着乐谙时可将她整个人都吞进去, 一瞬便溺在他的柔情蜜意中。这时一双眼,全然失了神采。偏生在上乙提及乐谙时, 眼神中的光亮更为暗淡了些。
    “胥淳已死,她还能活着么?朕已然派人去寻了,那么多日了......毫无消息。朕做得这些若是没了她,又何苦要去做呢......”
    在胥淳手中, 他向来会安排事情。不论怎样,只要他出了事,手下的人狠辣用以往的法子, 有用的自然全是杀了,半个活口也不会留。几十年前是这样,几十年后还是这样,胥淳一脉的狠辣从未变过。
    上乙被他这无由头的话噎了一下。敢情他是觉得乐谙已死,才会露出这样一番模样出来。、
    这是该说他情痴好,还是说他无知的好。
    乐谙有他这个父亲在,怎会有什么危险存在。身子上最大的隐患不过是腹中的孩子不稳,算起缘由来也是因着他这个混小子。
    清了清嗓子,上乙便道:“谁同你说她死了。嗯?”
    ......
    扶修闻言自然是要刨根问底将事情问问清楚的,上乙自我定了长辈的位置,引着他几句,令他自个儿自地上起来。
    扶修这阵子将身体作践的根本无有气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跌跌撞撞一程栽了下去。最后,还得借着上乙的力道堪堪起身。
    许是酒醒了大半,他神思也略微清明了些。见着上乙依稀也能分辨出他是神界之人,于是拱了手算作见了大礼。
    原没有妖帝给人见礼的规矩,可他方才确是太过失礼了些,这般赔礼也是应该。
    他那一头的黑发,半边散下,早没有什么发髻之说了。自己有觉也是看不过眼的,便也索性将一头的发丝全然散了下来,不在拘着了。
    往日也是个矜贵的性子,但是冠发不整就不愿出寝殿的人呐,一程下来倒也是折腾成了这般样子。闹起来的时候,连着尚嬷嬷鲁嬷嬷一同都拦不住的。
    “烦请仙家告知,方才您说的话,意思可是,可是她没有死?”
    他眼中的期望怕是都要溢出眼眶子来了,上乙如何还能瞒的下。都是心软的人,再端着又能端到哪里去。
    心里头还是给自个儿找足的因由的。心道,若不是因为乐谙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以他这番样子,自己是万万也不能接受他做女婿的。
    毕竟,家族位分差得天一般大。乐谙可是上古神族的嫡传血脉,那是一只蛟龙妖帝可配上的。
    暗道了两声罢了,上乙白了眼前这人一眼,慢道:“本君的女儿哪里是那么容易死的。谙儿自是好好的在本君的府上,你这混小子就莫做糊涂的猜想了。”
    扶修一时的反应那是顶顶的痴傻:“......”
    “您说...谙谙没事?您是谙谙的父亲?”良久过去,送算是自上乙那两句话中提取了了不得的消息出来。
    殿内昏暗,惹了上乙的厌弃,一挥手也便将里间这些个布帘儿全刮了去。
    里间顿时亮堂许多。
    也光亮一进来,照上乙心头也似亮堂了不少。此行,是来考察此人是否堪配乐谙的,旁的事情提点一下便是了,做多了可就不好了。妖界的事本就该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本君是仙界上乙,你可认得。”
    ......
    脑中轰鸣。他自然是认得的,这位尊神五界之内不知之人甚少罢。就连乐谙......也不止一次在他耳边说起过这位尊神。那时他完全是没有放在心上,如今......
    得知这位就是乐谙的父亲,再去联想往常发生的那些个事情......长公主那头奇奇怪怪的信函,参加满月宴时奇奇怪怪的举动,还有席间宾客所议论的上乙尊神妻女之事......一切倒是可以说得通了。
    屡屡思绪这事也就水落石出了。
    几百年前,上乙尊神为救天帝身受重伤,腾蛇断尾。因此迫不得已,进仙界禁地忧泉山闭关疗养。
    彼时,五界之内各界相恋已是常事,有心有力之人有了心中所爱便去追寻就可,族界之分到了现在已不是十分紧要的事。
    传闻所言,上乙发妻便是凡人一个。在其受重伤之时,已然有了几月的身子,悲剧便就在这时猝然而生。凡人育他族之子本就十分艰难,遇上这样的大事,丈夫不在身边自是吃不消的。即便被天帝接往九重天了也是如此这般。
    而后产下一女,由天帝代为抚养。往后不知何故,封印与观台后山以某种灵药将养着,以保性命。再之后,便就有了长公主带了“极品灵蛋”在给他贺寿之事了......
    如此说来,一开始身在妖王宫本就是委屈了乐谙。她原本的身份不知比在妖王宫贵气了多少......
    *
    上乙见他呆愣,也容他思考了几分,一旁等了他些时候。
    待到他眼中有神,复又看向自己时,才道了第二句,“你如今同她已有了夫妻之实,对否?”
    掌中已然是凝了气起来的,事实他都知晓,这妖帝若是有假话半句,这一掌便会毫不留情的劈将下去!
    没意料之内的谎话,却是得了眼前这小妖帝突如其来的一跪。
    ......
    他与乐谙的事,他早早便就后悔了。早在崔姨在香水堂内出言指责他时,就已后悔了......
    如今在乐谙的父亲面前,他阖该跪下谢罪。
    “神君所言,确是实属。扶修自知对不住谙谙,在自己毫无能力的情势下对她做了不该做的事儿。对不住她,也对不住您。您今天有何惩戒,扶修绝不还手。”
    上乙呵呵一笑,一旁找了长椅凳坐了,“本君若是有意惩戒于你,你还能好好跪在这里说话么?”
    扶修仰头看他。
    也是。上古神族想要惩戒一个小辈,不必花这样多的口舌。
    “那敢问神君,谙谙现下如何了?身子可还好,她平日最是挑嘴,回家里了吃喝可还习惯么?”
    “......”
    乐谙身子好不好他倒是一等一的关心,若不是有了身孕,他那宝贝女儿至于一直卧床休养,再去受那些个保胎的苦楚么?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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