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是!”
第二日,棠篱画好《百兽图·下》,差人给逸王送去。
晏蔺看了一眼卷轴,未打开,叫人带上《百兽图·上》,去了菊叶轩。
棠篱坐在下位,沏了茶,摆了两个茶杯,默默品茶。
晏蔺看了茶杯一眼,心道:好巧的心思。他于上位坐下,笑:“先生久等。”
“王爷久等。”
两人对视一眼,俱喝了一口茶。
“不知先生想要什么?”
“钱。”
晏蔺一愣。他想过无数东西,权、名、绝世珍宝、百兽之一,等等等等,但就是没想过银子。
不是说棠篱不缺,而是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乃至他画的画,没有丝毫爱财之心。
结果,他竟然要钱。
晏蔺一笑。爱财也好,他逸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百兽图成,晏某愿与先生共同欣赏。”
等《百兽图·下》打开,晏蔺惊艳得失语半晌。他缓缓放下茶杯,低声道:“此图无价,先生真愿意卖?”《百兽图·上》,画的是世间尚有的珍禽异兽,栩栩如生,妖艳诡秘,见之失神。而《百兽图·下》画的是传说中的神兽仙禽,大气华丽,活气四溢,仿佛伸手即触,令人心窒。
棠篱摇摇头,“不卖。”
逸王一顿。
“《百兽图》送您。”棠篱见他惊讶之色难掩,垂目道,“王爷于棠篱,知遇有恩,赐丹救命,又收留此孤身,棠篱无以为报,送此略表心意。”
“先生之礼,远大于晏某所做,实愧不敢当。”
“王爷不必推辞。”棠篱放下茶杯,看着他道,“棠篱之过去,实不愿再提,王爷便当他死了;今日之棠篱,一介书生,命不久已,只愿尽其所能,做能做之事,有个善终。”
晏蔺懂他言外之意,意思是让自己不必过虑,棠篱于自己,没有什么大秘密,也没有什么大威胁。他不愿意做逸王府的人,但是他可以为逸王做事。
晏蔺一笑,风流俊美,放肆洒脱,“先生多虑。晏某一生,没非做不可之事,也没非得到不可之人。风花雪月,鸟兽草木,沧海一粟,浮游一生,只愿意快乐。”
棠篱面色不变,“若能如此,又有何求。”
晏蔺叹一声,“既然如此,我有何求?”
两人又谈了一些诗词歌赋,棠篱之才深,令人喟叹,晏蔺与之交流,如伯牙遇子期,相见恨晚。
晏蔺离开之前,棠篱道:“十万一事,棠篱可许三事。”
晏蔺笑道:“为何只有三事?”
棠篱道:“三事之后,王爷就会问其他的了。”
晏蔺随意抽出一打银票,漫不经心笑道:“那好,第一事,百兽园新来一只白狐,桀骜不驯,无人能近其身,听闻先生曾养……”
“在哪儿?”他声音似有异。
晏蔺一诧,挑眉道:“百兽园。”
棠篱飞奔而去。
东山守在门口,对晏蔺道:“棠篱先生曾养一小狐。”
“你说过。”
“一人一狐情意甚笃。”
“不是甚笃。”晏蔺看着棠篱跑开的方向,“是爱痴。”他的心又放下一部分。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无欲无求,是可怕的事。
还好,棠篱不是。钱是假的,狐是真的,如此,甚好。
“去,保护好他,百兽园野兽甚多,他一介书生,哪儿来的胆子独闯。”
“是。”
棠篱径直冲进百兽园,颤声叫道:“小狐狸?!”
百兽四起,隔着笼子,对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虎视眈眈,不同的低吼声此起彼伏,令人胆寒。
百兽园的人一抖,怒目而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兽园!”
东山紧随其后,见其欲动手,赶紧上前拦下,亮了腰牌,对方堆笑而拜:“大人请进。”
东山道:“王爷近日新得一白狐,托棠篱先生驯之,白狐在哪儿?”
仆从瞧了棠篱一眼,就他?
东山沉声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棠篱回过神来,按住颤抖的手,面色一敛,神情如常,随人进去。
一进去,一白狐关在玄铁笼中,对所有靠近的人龇牙低吼,它目光凶狠,背毛炸起,极其焦躁。
这是一只很美的白狐。
但棠篱见它第一眼,眼神就暗了下去。
全身洁白,身材匀称,柔软又充满力量,面容精致,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到一片山野。
然,棠篱只看了一眼。
不是他的小狐狸。
东山看着他的眼睛亮起来,又看着他的眼睛暗下去,心中也跟着失落了一下。
小狐狸不可能还活着,先生他,还期待着什么吗?
棠篱目光沉沉,抬步欲靠近,东山及仆从皆制止了他。
“此狐野性甚大,小心为妙。”
棠篱看着它,狐狸面向棠篱,凶狠龇牙。他瞥开眼,“明日再驯罢。”
二人离开百兽园,归路王府。棠篱一路无话。
就在二人即将到达王府时,他们又遇到了那个要米菜糕的傻子。
大街上,推搡者有之,破口大骂者有之,避之不及者有之,他见人就问:“有米菜糕吗?”对周遭的声音充耳不闻。
那人又问到棠篱跟前:“有米菜糕吗?”
棠篱静静看了他半晌,男子一动不动,任他打量。
“有。”
男子的眼睛看着他。
棠篱道:“明天此时,你在这里等我,我给你带米菜糕。”
男子走了。
东山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人,一头雾水。
棠篱却难得一笑,“回吧。”
第十四章 悬月初创
“不行,她这样太虚弱了,又无食物,只能半死不活吊着。”
床上的人肌肤胜雪,玉颜苍苍,透着病态。她身上有四五个大窟窿,虽未流血,但也未愈合。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有一种诡异的绝色。
鄢月沉吟半晌,把鄢茂赶出去,给梨胭换了一身衣服。
鄢茂掐着点儿重新进来,瞧了一眼梨胭的新衣服,啧道:“月妈妈,人家已经伤成这样,你竟然让她接客?好狠的心呐。”
鄢月没有心情和他废话,叫人将梨胭绑在轮椅上,在醉生楼台子上扯了诸多轻薄的纱曼,层层叠叠,若隐若现,然后叫上醉生楼的舞女,推着梨胭上去。
柔软飞扬的纱曼中,舞女身姿曼妙,神秘女子时隐时现,容姿倾城。
底下众人,望之神迷,如痴如醉。
一刻钟后,被绑在椅子上的梨胭眉头微皱,缓缓睁开眼睛。
“好腻。”她气若游丝,眉头越皱越紧,一副恶心的表情。
鄢月耳朵动了动,身形一飘,滑入台中,接过轮椅,带着梨胭舞动起来。
底下又是一片吸气声。
“你现在重伤难愈,要想早点儿去找你的救命恩人,最好不要拒绝这些食物。”情兽一族,入口的食物都是不必要的,解馋而已,真正的能量来源,是人的七情六欲。
梨胭看了自己身体一眼,各处疼痛难忍,连站起来都没力气。
无数男女之欲的气味飘过来,萦绕在她身边。有些像腐烂的大蒜味道,有些像炖了各种肉的腥臭味道,有些像一坨猪油,梨胭忍着恶心,将其全部吸食。
她身上的细小伤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消失不见,面容也稍微有了些许红润,不再苍白病态。
鄢月摸摸她小脸蛋,“乖,难吃是难吃,但是大补呀。”
梨胭一边麻木地大补,一边问她:“你救了我?”
“当日你从醉生楼逃出,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你回来,怕你有什么意外,就以弥城为中心,跑了附近方圆十里的地方找你。然还是没你的踪影,就扩大了范围。”
寻到昌城外五公里,刚好就碰上梨胭坠崖那一刻。她在半空中杀掉黑衣人,掳走梨胭,回程时看到黑衣人尸体,感觉有异,就扒了一具女尸,换了梨胭的衣物,抛下悬崖。
鄢月想到黑衣人的身份,表情不轻松,道:“等你恢复了再说。”隔墙有耳,人越多,越不容易分辨人群中有谁。
梨胭在台上飘了一个时辰,生理忍耐已经到达极限,鄢月见她死撑着还要继续,二话不说抱着下台。
鄢茂在台下等着,欲伸手接过,鄢月回身一转,躲过那双修长如玉的手,瞪了他一眼。
鄢茂转瞬移到梨胭脸颊边,笑容如花,令人目眩神迷:“美人儿,还有一个方法伤好得更快,要不要试试?”
“什么?”
“做、爱。”他言辞露骨,一双眼睛风流多情,“我教你如何取悦男人,你就去挑喜欢的男人合欢,一夜七次,包你明天早上又是一只神神气气的小狐狸。如何?”
“别听他胡说,他就是馋你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