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节

    ……
    云舟之上,端坐着六道人影。
    除了四位月族的汉子,还有操持云舟的无咎,以及陪伴说话的灵儿。至于卷毛神獬,虽然找人立了大功,也着实有些疲倦,吞了一把灵石之后,乖乖躲在浑天禁中酣睡。
    而如此轻易的找到了无咎,使得灵儿欢喜不已。她陪坐一旁,道出来由,询问前后原委,旋即又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呀,总是上当受骗,缘何不长记性呢,若非你有所防备,苦云子岂能饶你?”
    “嘿……”
    无咎操持着云舟,笑而不语。
    这年头有人关切、惦记,便是一种福气。哪怕是接受几句痛斥,他也颇为的受用。
    “你有四位兄弟相助,又有神弓在手,伤势未愈的苦云子,根本奈何不了你。你却不计前嫌,与他以和为贵,真乃妇人之仁,也难怪你总是重蹈覆辙……”
    灵儿获悉无咎的惊险遭遇之后,感同身受,而抱怨之余,又恨恨难平——
    “即便你与苦云子,互有顾忌,缘何又将扎罗峰的虚实与他分说呢,如此岂不是与他沆瀣一气,哦……”
    无咎依然不言不语,只管默默倾听着来自身旁的关切与质疑。
    而灵儿却明眸闪烁,一把抓住他的臂弯,悄声道:“小子,你定有隐瞒,如实说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端详着那动人的小脸,焦虑的神态,无咎的笑容中也添了几分暖意,轻声分说道——
    “且不说瑞祥的品行操守如何,却擅长谋略而令人叹服。离开扎罗峰时,他有临别赠言,玉神殿的玉真人,即将抵达部洲。他是好心提醒?非也!他是怕害我不成,回头找他算账。而有了玉真人为他撑腰,我又岂敢以身犯险!”
    “既然识破他的诡计,为何……”
    “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啊!当时你与春花姐,已传送远去,我总不能猜疑阵法有误,谁料还是防不胜防,最终吃个哑巴亏!”
    “而你与苦云子……”
    “哈,这帮所谓的高人,均为市侩之徒,但凡不能为己所用,便不惜余力铲除。只可惜他伤势在身,杀不了我。而我修为远逊一筹,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如此,虚以伪蛇,尚不至于拼死拼活,我想他也是这个心思!”
    “而你的临别赠言……?”
    “苦云子躲在大海之中,看似走投无路。而他偏偏选择了一座距离部洲仅有数万里的孤岛,用意再也浅显不过。便是伺机夺取部洲,以便他重整仙门!”
    “是啊,部洲已被玉神殿与观海子舍弃,只要他除掉瑞祥,失落各地的星云宗弟子,便将归顺……”
    “嗯,于是我将部洲的详情,如实告知,但愿那位前辈,能够记下我这个人情!”
    “嘻嘻,你在借刀杀人!而玉真人亦将前往部洲,只怕苦云子得不偿失……”
    “关我屁事!”
    “小子,你够坏哦!”
    “以智取人罢了,总好过打打杀杀!”
    “慢着,你的脸色缘何黑了……咦,又白了……”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飞龙闭关
    …………………
    一片云舟,日夜兼程。
    五日后。
    无咎、灵儿,带着四位月族的兄弟,终于抵达数万里外的又一座海岛。韦春花与广山,犹在焦急的等待,见到无先生平安归来,皆是欢喜不已。而先生本人似乎心绪不佳,吩咐继续赶路。于是由韦春花开启岛上的另一座阵法,众人相继传送而去。所幸阵法不再出错,途中倒也顺利。
    如此辗转大海之间,又是多日过去……
    这日的清晨时分。
    一行十五人,出现在又一座海岛之上。
    所在的海岛,并非孤立。百里方圆的海面上,散落着大小的礁石,或树木覆盖,或寸草不生,俨然是片群岛,并且有个名称,飞龙岛。
    就此往北的数万里之外,便是地卢海的海域;由此往西的数十万里,可达玉卢海;往东的数十万里,可达飞卢海;往南,则是来时的方向。
    “此岛位于几片海域的交界处,甚为的偏僻呢!”
    “却也连通天下,来往随意……”
    众人站在海边,举目四望。
    灵儿与韦春花,继续说道——
    “此地便于歇息,无咎……”
    “离开青山岛,已有十余年之久,不知师伯老人家,与韦柏、韦合、姜玄,怎样了……”
    一阵海浪打在礁石上,溅起好大的浪花。广山与兄弟们不躲不避,反倒是袒开胸膛,哈哈笑着,尽情享受着扑面的凉爽。
    无咎虽然也是脸上带笑,却微微皱着眉头。
    他兀自眺望着远方,随声道:“大闹龙舞谷的那年,还是甲辰九月,如今乙卯正月,可不是过去了十二个年头!我也想着前往青山岛,不过……”他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我要在飞龙岛,闭关一段时日。春花姐,你与灵儿,不妨先行一步,来日我自行赶去相会!”
    无咎不走了,他要留在此地闭关修炼。
    韦春花有些意外,关切道:“无先生,你的修为……”
    灵儿应该知晓某位先生的状况,安慰道:“自从他修至飞仙之后,便整日奔波劳累,如今修为出现偏差,理当及时闭关修炼!”
    “嗯,不妨带着广山,途中有个照应!”
    “老婆子的修为,足以自保,灵儿与广山,还是陪伴先生……”
    “老姐,且让灵儿陪你走一趟,若遇不测,至少有人传递消息,以免无咎他放心不下……”
    “也罢……”
    正午时分,灵儿与无咎悄声叮嘱了几句,又丢下一个温润的眼神,然后与韦春花离开了飞龙岛。既然无咎要闭关修炼,有十二个月族的兄弟陪伴护法足矣。何况她留下来,也空闲无趣,走一趟地卢海,顺便亦能玩耍一二。
    而动身之前,韦春花没忘了查看飞龙岛。见远近的岛屿没有异常,她这位老姐姐终于放心离去。
    无咎送走了灵儿与韦春花之后,与兄弟们在岛上四处溜达。所在的海岛,为飞龙岛的主岛,十余里的方圆,有山有水,还长满了树木。他找了一处山崖,开凿几个山洞,留作兄弟们容身歇息,然后带着广山与颜理,在海上寻觅飞行。
    两百余里之外的海面上,露出一块礁石,仅有二、三十长的方圆,乃是一座寸草不生的岛礁。而此处虽然远离飞龙岛,却又容易辨认找寻。
    无咎就此收住去势,摆了摆手。
    广山与颜理会意,记下了小岛的方位,然后踏着云板原路返回。先生闭关修炼,不容打扰。兄弟们只管守着两百里外的飞龙岛上,倒不虞彼此的照应。
    晚霞漫天,波涛如血。
    无咎目送两位兄弟远去,缓缓落下身形,就势甩动衣袖,而后坐在礁石上。一道淡淡的金色人影,直接没入地下。他本人则是闭上双眼,默默听着那喘息不懈的涛声。而他的脸色,再次有了变化,正如灵儿所说,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他谎称修为出现偏差,闭关几日便无大碍。灵儿与韦春花,虽然表示关切,却也深信无疑,于是两个女子结伴前往地卢海。而他无先生本人,却是暗暗的焦虑。
    地卢海,紧挨着卢洲,修士众多,变数莫测。以他如今的状况,一旦遇到凶险,则后果难料。而离开贺洲之后,便奔波不停,整日里无暇他顾,使得体内的状况愈来愈糟。于是他决定再走了,就地闭关修炼。
    无咎默然片刻,闪身失去踪影。
    转瞬之间,他出现在一个山洞,或密室之中。密室有着四、五丈的方圆,位于小岛地下的十余丈深处,很是平坦宽敞,却有人早到一步。
    一个金色的小人儿,坐在地上,身边还摆放着一把飞剑与一个戒子。
    那是元神的分神,帮着本尊开凿了密室。
    无咎盘膝坐下。
    所谓的状况,又是怎样一个情形呢?
    无咎的心神,稍稍一缓,他的脸色,再次黑白变幻。他伸出右手,摊开掌心,一团黑白闪烁的光芒呼之欲出,随之强大莫名的威势令他心神悸荡。他猛地合拢手掌,犹自神魂不定。
    圣兽之魂,虽然没有入侵躯体,而它强大的气机,似乎不甘于屈服玄月之印。只要稍有不慎,便被它牵动神魂。倘若听之任之,难说不会被它掌控元神。假以时日,整个人岂不成了行尸走肉?
    而奴役驱使他无咎的正是圣兽之魂。
    这便是焦虑所在。
    只要将圣兽之魂,赶回魔剑,应该能够解除隐患。而它与玄月之印,已融为一体,即便神识,也难以区分……
    黑暗的密室中,无咎伸手挠着眉头。
    前往地卢海,倒也罢了。前往卢洲,难免遭遇曾经的对手。故而他闭关修炼,提升修为,势在必行。而圣兽之魂却在捣乱,又如何安心修炼呢?
    而那金色的小人儿,倒是无恙,已抓出两块五色石,忙着吐纳调息。
    无咎静坐片刻,手中多出一把黑色的短剑。随着他凝神出窍,周身金芒闪烁,一片诡异的天地,再一次呈现面前。
    而他的元神之体尚在半空,便听有人恨恨出声——
    “无咎……你害我好惨……”
    朦胧之中,一道金色的人影躺在地上,许是饱受摧残,显得虚弱、狼狈不堪,便是法力凝结的服饰,也变得残缺不全。
    那是龙鹊,并未失去修为。察觉有人到来,他挣扎坐起,咬牙切齿道:“放我出去,不然你必遭报应……”
    在他的数十丈外,坐着两道黑影,稍稍有些晃动,旋即又寂然如旧。
    与之瞬间,更多的黑影,从远处蜂拥而来,足有数百之多,形同大片的乌云,随之阴风阵阵而杀气森然。
    无咎踏空而行,飘然落在龙鹊的面前。
    数百兽魂已呼啸而至,却环绕四周,虽也狰狞凶狠,却又好似带着莫名的敬畏。
    龙鹊惊慌道:“无咎,我郑重的敬告你啊,我乃玉神殿的祭祀,你得罪不起……”
    无咎笑了笑,抬手一挥。
    尚在四周盘旋的兽魂,霎时疯狂拥挤起来,转眼便将龙鹊卷到半空,然后撕咬着浩浩荡荡远去。凄厉的叫喊声传来,依然是那样的销魂——
    “啊……啊……”
    无咎伸手挠挠耳朵,悠悠然踱步往前。
    尚在角落里的两人见他到来,知道无从躲避,索性不予理会,各自背过身去。
    无咎也不介意,到了三丈外,伸手撩起衣摆,这才发觉他法力凝结的长衫形同无物。他自嘲一笑,就地坐了下来。
    “钟灵子,钟尺……”
    无人回应。
    “两位前辈……”
    无咎又试探着唤了一声,却还是没人理会。他摇了摇头,自顾说道:“我遇到两位前辈,已达数十年之久。奈何我亡命天涯,朝不保夕,始终无暇与两位结识,难得今日空闲,不妨自我引荐一二。”
    他此番现身,竟是自我引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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