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节

    “免了!”
    无咎并不想与外人说话,背过身去。沙掌柜见他年轻,也不在意,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韦合犹自满脸的难为情,还想辩解几句,却见某位先生摸出酒壶,悠悠灌了口酒,出声道:“韦合,我传你炼器之法,由你炼制几件法器,如何?”
    “当真?所炼何物?”
    “当真!抵达金卢岛之前,为兄弟们炼制云板,每人一个……”
    “啊……”
    “莫怕,有韦柏帮你呢!”
    “嗯……”
    而便在两人说话之际,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竟是韦春花,怒气冲冲道:“先生,你岂能将那篇来自不易的功法,拱手送人呢,老婆子不懂!”
    第八百五十三章 缘法各异
    ………………
    三日后的清晨,一条海船,离开了青山岛。
    不过,船上除了原有的十六人之外,还多了三人。
    乔芝女,与两个中年男子。
    据乔芝女所说,这两位曾是卢洲的修士,得罪了仇家,无路可去,被毕江收留,便躲在青山岛上,如今毕江不在了,依然不忘旧情,于是便被她带在身边,以便听候差遣。
    这两个中年修士,一个叫丰园,一个叫勾金,均为筑基七八层的修为,却沉默少言,性情内敛,不仅对于乔芝女恭恭敬敬,对于船上的其他人也是礼数周到,显然是见惯风雨的历练之辈。
    海船的船楼,仅有两个舱室,其中一个为无咎专有,另一个则由韦春花与乔芝女共用。修仙者出门在外,没有讲究。而无先生不比常人,有所特殊亦在情理之中。
    韦柏与韦合,则是守在船楼之上,驾驭海船之余,便是祭炼一块块的玉片。无先生交代的差事,要为广山等十二个汉子炼制云板,一种能够飞行的法器,炼制起来或也不难,却极为的费时费神,使得叔侄俩有苦难言。
    丰园与勾金,属于初来乍到,颇为识趣,干脆躲在甲板下的舱室中。若非召唤,两人不会轻易现身。
    广山与兄弟们,依旧是占据着甲板,而修炼的劲头,远远不比往日。自从修至炼气一层之后,修为的进境便停滞不前。众人渐渐没了耐心,干脆琢磨起各自手中的戒子,神识的运用,以及简单的法门,譬如,如何施展符箓,如何施展轻身术,如何将随身的物品收入戒子,如何将力气变得更大,等等。
    不过,海船驶离青山岛之后,韦春花便走进隔壁的舱室,因为某位先生行事过于古怪,依她的性子,她定然要弄个明白。
    一层禁制,封住了小小的舱室。
    无咎斜躺在木榻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玉简,两眼半睁半闭,也不知他在饮酒,还是在琢磨玉简中的功法。忽见韦春花不请自来,他慌忙坐起,而尚未招呼,韦春花已撩起裙摆坐在榻上。
    “真是荒唐!你竟然要将妖族的不传之秘,拱手送给龙鹊。龙鹊又是什么人?玉神殿的祭司,你我的大敌。之前问你,你避而不答。如今已在途中,再无顾忌,能否告知原委,否则老婆子坐卧难安……”
    “哦!”
    无咎倒是不以为然,笑了笑道:“若非妖族的不传之秘,又如何打动龙鹊而换来青山岛呢。比起强大的玉神殿,你我还是过于弱小啊。唯有所失,方有所得。再者说了,让外人知晓,妖族的功法落入龙鹊的手中,也未必是桩坏事!”
    韦春花瞪眼道:“难道没有别的法子,老身还是不懂!”
    “嘿,你不是不懂,而是舍不得那罕见的功法!”
    无咎抓起酒壶呷了口酒,笑道:“乔芝女所持的《化妖术》,其中有关化形的口诀,已被尽数涂抹,即使送给龙鹊,他也不能修炼,反倒落人口实。”
    “哦,你是故意栽赃,混淆视听?”
    韦春花获悉功法得到涂抹,松了口气,沉吟片刻,恍然又道:“你我误闯万圣岛,毁了万圣殿,此事早晚要传遍天下,而万圣子也肯定不会罢休。谁料他丢失的《化妖术》,却落入龙鹊之手,他必然生疑,或将为此而迁怒于玉神殿。”
    “老姐姐见微知著,嘿!”
    无咎又是咧嘴一笑,幽幽说道:“你我假借乔芝女之手,换来青山岛之后,不妨将没用的功法流传出去,即使妖族追究也无从查起……”
    他的笑声中,透着狡狯与精明。
    韦春花终于放下心来,却还是忍不住摇头:“我总以为你年轻气盛,轻狂散漫,谁料你闯荡至今,并非浪得虚名。你的城府如此之深,即使将人算计入骨,兀自谈笑风生,便是老姐姐也自叹弗如!”
    无咎收起笑容,两眼一翻:“春花姐,你在夸我,还是骂我,我有你说的那般不堪?算计入骨,还谈笑风生,分明包藏祸水,阴险毒辣的坏人哦!”
    “哼,我不会恭维人,实话实说罢了!”
    韦春花依旧是绷着脸,而神色中却掩饰不住一丝笑意,她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感同身受道:“你四面树敌,也是不易……”
    无咎似乎略感欣慰,无奈道:“曾几何时,便是一只山蚁,我都不忍伤害,眼下这般,都是逼的……”却无意多说,他话题一转:“春花姐,你修炼《化妖术》有无收获?”
    “白虎化形,略有感悟!”
    “咦,你一个老婆子竟能参悟白虎化形,而我一无所获,要作哪样?”
    “哼,你悟性太差,又怪谁来,告辞——”
    询问过后,了却心事,丢下一句虐心的话语,韦春花昂首挺胸离去。
    舱室内只剩下无咎一人,他坐在榻上,眨巴双眼,喃喃自语——
    “本先生的悟性差?一个面对凄风冷雨,都能感怀天地的人,怎会悟性差呢,不能够啊……”
    海船笼罩着阵法,闪烁着光芒,乘风破浪,一路往南。
    不知不觉间,半个月过去。
    疾驰中的海船,渐渐放慢。
    韦柏与韦合,出现在甲板上。叔侄俩虽然神情疲惫,却如释重负。半个月的工夫,终于炼制了十二块云板。两人将所炼制的法器交给广山等兄弟们,传了驱使的口诀。见众人急于尝试,又忙加以劝阻而以免意外。
    韦春花与乔芝女则是结伴走出舱室,来到船楼之上。
    前方的波涛间,浮现出几块礁石,散开神识看去,那俨然是一处无人的岛屿。
    “妹子,此地距金卢岛,尚有三千余里,若是布下传送阵,不仅能够联通青山岛,还能应付不虞之祸!”
    “青山岛的传送阵,已被姐姐修复,莫非便为此故?我已命信得过的弟子看守,姐姐尽管放手施为!”
    两个女子虽然一老一少,而相处多日,如今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嗯,既然如此,理当禀报于无先生知晓!”
    韦春花拿定主意,扬声喊道:“韦合,请无先生——”
    乔芝女也在传音召唤,吩咐勾金、丰园,也就是跟随她的两位青山岛弟子,就此停泊上岸。
    韦合被众人围在当间,随他掐动法诀,一块三尺多长的玉片离地悬起,神奇的场景使得围观的汉子们惊讶不已。
    “师叔,这云板着实不差,应该多加炼制,拿来兜售,便是大把大把的灵石呢!”
    他心思活泛,动起念头。
    韦柏独自站在一旁,卓然不群的样子。他拈着短须,哼道:“哼,无先生命你炼器,你除了收集精玉之外,全都是我一人在忙碌,即便如此,也是琢磨多日而方有成效。你却得寸进尺,想要让我为你赚取灵石?”
    “我也祭出真火,没有闲着,何况赚取灵石,亏待不了师叔!”
    “来日再说,快去请出无先生……”
    “嗯,遵命!”
    韦合丢下云板,转身走了过去。舱室就在眼前,他停下脚步。
    “无先生,我师伯有情——”
    舱室的木门紧闭,没人应声。
    “无先生……”
    韦合上前一步,便要叩门。而他的手指尚未触及木门,便觉着一股寒意突如其来。他禁不住心神一凛,急忙后退两步。
    韦春花低头一瞥,叱道:“韦合,何故磨蹭?”
    “我……”
    韦合不知如何作答,兀自愣愣怔怔。
    “想必是炼器劳累,且去歇息!”
    韦春花没作多想,冲着韦柏吩咐道:“韦师弟,请出无先生,我有事与他相商!”
    韦柏微微一笑,点头会意,而他的眼光没有看向韦春花,而是关注着一旁的乔芝女。他踱着方步,走到舱室门前,极为洒脱地伸出手去,一边轻轻叩击,一边唤道:“无先生……哎呦……”
    手指触及木门的瞬间,顿觉一股寒意彻骨难耐。
    他惊叫一声,踉跄后退,狼狈不堪的模样,竟然与韦合如出一辙。
    恰于此时,熟悉的话语声响起:“何事……”
    韦柏匆忙站定,瞪大双眼。
    只见木门“吱呀”打开,随之禁制消失。而与之瞬间,一阵寒雾从中倾泻而出。随即有人扑打双袖,慢慢走到门外,犹自满身的寒意,彷如从冰窟中走来一般。
    “哈哈,先生……”
    “无先生……”
    广山与兄弟们在把玩云板,兴趣盎然,打了声招呼,继续琢磨着法器的用处。
    韦柏与韦合皆是打着寒战,又莫名所以。
    而转瞬的工夫,无咎已恢复常态,他歪着脑袋笑了笑,转身奔着船楼走去。
    韦柏突然想起什么,随后道:“先生,莫非化形有成,而方才所见,缘何与我修炼的大不相同呢”
    “缘法各异吧!”
    无咎随声敷衍一句,人已到了船楼之上。
    韦春花冲着他上下打量,不便多问,抬手一指,直截了当道:“此去金卢岛,或有不测,当留有后路,方才稳妥。我另有计较……”
    无咎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道:“全凭老姐姐主张,在此逗留几日便是!”
    乔芝女跟着拱手见礼,却见韦柏眼光有异,她不由得神色躲闪,匆匆背转身子。
    韦春花不再多说,掐动法诀。
    海船缓缓抵近荒岛,笼罩的法阵随之消失,而尚未停泊靠岸,一道道粗壮的身影已抢先冲出甲板。
    那是广山与他的兄弟们,得到云板之后,早已急不可耐,只想着尝试一番。
    韦合阻拦不及,伸手捂眼。
    果不其然,只见粗壮的汉子们,一阵东奔西窜,不是坠入海水,便是一头撞在礁石上,霎时间浪花飞溅,大呼小叫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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