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娘,那我们会被抓到哪儿去?“,薛明珠带着鼻音小小声的问。
    薛李氏看着自己从小千娇万宠的女儿,一想到女儿还要与她一道儿被下大狱,真是疼得心都要碎了,她红着眼睛,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明珠,别怕……无论去哪儿……娘都会保护你的……“
    薛明珠一听,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听出来了,怕是要下大狱了。
    做为贪官的家眷,她们应该是要在大狱里等待父兄的审判结果,才能等来她们的审判结果。
    一瞬间,薛明珠脑子里闪过许多古代犯官女眷的下场。
    流放!充作官伎!为奴为婢!
    脸都白了。
    冰凉的小手再度摸上了腰间系的荷包上,抖着手从荷包里小心的抠出一粒小小的金瓜子,紧紧的攥在手中。
    她知道进了大狱,身上的东西都会被狱卒们搜刮个干净,无论藏在哪里都会被搜出来。所以,她也不多拿,多拿了她也藏不住。
    就这一颗,她还未必能藏得住呢。
    只希望她这身子还小,那些狱卒们能懒得理会她,让她能偷偷把这粒金瓜子带进去。
    薛明珠藏好了金瓜子,身子总算不那么凉了,手心里热乎乎的金瓜子,带给了她一些些温暖……转转眼珠子,她看到了这具身子的贴身丫鬟秋儿正在那儿偷偷的抹眼泪。
    秋儿是薛李氏给这具身子买来照顾她的丫鬟。
    即是丫鬟也是玩伴。
    今年才十四岁。
    薛明珠看着秋儿,心里暗暗羡慕。
    就算是要穿越,她穿成谁不好?!偏偏要穿成个小姐,若是,她也穿成个丫鬟,她现在也就不用这么担心受怕了。
    她大学时学的是历史,虽然学得不怎么好,可是,也知道在史书上,犯官的家眷受罚最重,而像这些下人们反倒没有那么重。
    大部份会转卖给其它官员。
    以前做什么,以后还做什么。
    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
    薛明珠就盼着她们家可千万别判成流放或是充作官伎,最好,是像秋儿这样卖与其它官员家为奴为婢。
    虽说,为奴为婢也很惨了,但是,与前两者相比,可是好太多了。
    想了想,薛明珠又抠出一粒金瓜子,带着鼻音,悄悄的塞到秋儿的手上,”拿着,到时候求官伢子给你卖个好人家……“
    秋儿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她自小被卖来卖去的惯了,自是知道如何讨好伢婆子才能卖个好主家。
    秋儿没钱,光靠一张甜嘴,讨好了伢婆子才被卖进了薛府。
    小小姐对她极好。
    她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又摊上这事儿了,不知下一家会被卖到哪里,心中正为自己悲惨彷徨的未来而哭泣,却没想到都被吓晕了的小小姐,醒来后,自己都怕得直哭,还流着泪给她塞金瓜子。
    那可是金瓜子啊……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金瓜子,小小姐就这么给了她。
    有了它,她肯定能被卖到个好人家。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秋儿嚎啕大哭。
    可惜,她已经不能与自家小小姐再多说一句话了,因为,官兵已经抄完家产,要捉拿夫人和小小姐下狱了……
    ”小小姐,秋儿一定会去看你的!“
    秋儿在后面长跪不起。
    薛李氏抱着薛明珠,身后跟着一众薛府的小妾们,被抄家官兵们拿着刀往外赶着,跌跌撞撞,哭声震天……
    ”捉拿薛府女眷前往大理寺!”
    冰冷无情之声响彻薛府上空。
    薛明珠没出息的眼泪花花,宛如真的六岁稚子一般,紧紧的搂住了薛李氏的脖子。
    娘啊……
    她好怕!
    ……
    第2章
    大理寺。
    刑讯审核京城百官。
    漆黑昏暗的大理寺女子监牢,阴寒冰冷的血腥之气冲得薛明珠胆战心惊,她不敢让薛李氏再抱着她,乖巧的拉着薛李氏的手,小小的身子紧贴在薛李氏的大腿上,拼命汲取着那一点点温暖。
    虽然,她这个小身子里装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可是,她还是怕啊。
    她是个成年人,她也没有见过这阵仗啊!
    “识像点,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别逼我搜身啊,都给自己留点体面!”
    一个膀大腰圆女牢头敲了敲黑糊糊的老榆木桌面,三角眼中充满着贪婪,看着她们这一行人,不像是看人,反而像是看着猪羊一般。
    “呜呜……”
    一位绿衣的小妇人先吓得抹起了眼泪,呜呜咽咽,在这阴森的牢房里分外吓人。
    薛明珠将自己的小身子又往自家娘亲的大腿后藏了藏。
    这个小妇人,薛明珠有印象。
    她叫绿芙。
    是她爹的第四房小妾。
    家里爹病了,她就自卖自身,将自己卖给了她爹做小妾。
    薛家生活好,所以,就算后来她爹身子好了,她也没有提将自己赎出去的意思。
    长得杨柳细腰的,就是胆子小些。
    “哭什么哭?!嚎丧呢?!一大早的给我找晦气!动作麻利点,别等吃了皮肉之苦再来后悔!”,女牢头一脸横肉,目露凶光,不耐烦的甩了两下手中的鞭子,示意快点把值钱的交上来。
    这一吓,其它几个要哭不哭的小妾,硬生生的将哭声咽了回去。
    绿芙哆嗦着走上前,掉着眼泪的将自己头上戴的、手上戴的、腰上系的,全都脱下来放到了桌上。
    银梳子、梅花簪、洒金玉绢花、珍珠耳钉、平银镯子、青绿莲花荷包……
    “啧啧,这都是什么破烂啊,清一色的都是银的……就这么个还值得钱的耳钉,珍珠还不及米粒大……”
    那个女牢头一边嫌弃的挑剔着,一边还连绿芙最后挽发的一根银簪子都没放过,一把抽了出来。
    绿芙一头乌云似的秀发便四散着垂了下来,披头散发,没有半点仪态可言。
    狼狈不堪!
    绿芙眼中闪过一丝耻辱之色,却不敢反抗,只是柔顺的承受着,泪水不停的流。
    “穷鬼!”
    女牢头似是十分不满的白了绿芙一眼,顺手将那根银簪子扔给了身后的一个干瘦的女狱卒,“赏你了!”
    “多谢牢头!”,干瘦的女狱卒笑得一脸的谄媚,高兴的将那枚银簪子收入怀中。
    绿芙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人留给的念想,就这么被人收走了,再也要不回来,双眸再度泪水盈盈。
    可是,她的苦难却远还没有结束。
    “站那儿边去,将身上的衣服也脱下来,换上囚服……”
    女牢头似是心情十分不好的随手一指牢房的角落。
    那里零零散散的堆着一些灰白的囚服,脏得都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了,也不知道是曾经谁穿过的,亦或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显然,绿芙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脖领子,惶恐的摇着头,泪雨纷飞,“不!我不穿!求求你了……”,绿芙跪下拼命的给女牢头磕着头,希望牢头能大发慈悲,别逼她穿那脏臭无比的衣服。
    “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女牢头的脾气似乎十分暴躁。
    原本因为绿芙乖巧听话给给予的几分宽容,隐隐将要消失,手中的鞭子已经忍不住开始轻轻甩动。
    那鞭子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黑得发亮,乌油油,沉甸甸,似是不知道舔了多少人的鲜血而成,若是一鞭子抽过来,绿芙至少得皮开肉绽。
    这狱里缺衣少药,又阴寒无比,绿芙娇弱,这一鞭子下去怕是会死人的。
    薛明珠心里急得不行。
    这个时候,还和讲究那些妇容妇德做什么?!衣衫不整又如何!?这里面都是女人!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眼看着那根乌黑油亮的鞭子就要抽下来了,薛明珠感觉身边一空,她险些被闪了一个跟头,就见她这具身子的娘亲薛李氏一个箭步的窜了上去,劈手就扇了绿芙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尖声叫骂道:“你个贱蹄子,又做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做甚?!还当老爷再会怜惜你不成?!你们这些做妾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贱骨头,叫你脱你就脱,磨磨蹭蹭做甚!?”
    薛李氏这突然的出现,恰好挡住了绿芙的身子,女牢头的鞭子安静了下来,像看戏一般看着这一幕。薛李氏彪悍之极,唰唰几下,便将绿芙的外衣剥了下来,扔在老榆木桌上,若不是女牢头制止,怕是要把绿芙扒光了。
    绿芙受薛李氏的威压已久,主母动手,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念头,只是瘫坐地上默默无声的垂泪,可怜之极。
    薛李氏这一顿发威,把剩下的几个小妾全都震住了,一个个上前乖乖的上交着自己的首饰银钱漂亮的衣裳。
    有那么几个有些好东西,舍不得的,想要私藏的,可又哪里敌得过女牢头的一双利眼,在女牢头的鞭子下来前,薛李氏都会先窜上前,一人一个大巴掌刮得她们哭着将东西交出来……
    交尽了身上财物的小妾们,一个个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穿上那些发旧发臭的囚衣。
    可是很明显,女牢头还是很不满意,“这都是些什么破烂?!你们家老爷不是贪官吗?!就贪了这么点东西?!”,三角眼斜睨着薛李氏和薛明珠,眼中是满满的恶意。
    那是未满足的贪婪!
    薛明珠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只豺狼盯住了一般,四肢冰凉,脸色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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