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幕帘后,鸣金一愣。
    “你别不知好歹。”徐兆脸色黑了黑,勉强维持着风度,“姑娘现在是奚鹤卿府中的人,可他一个阉人能给你什么呢。”
    他循循善诱,“若是姑娘跟了我家主子,后半辈子自然是锦衣华服娇娇养着的。”
    “官爷太瞧得起我了。”她抬眼,眸光自嘲,“我这人没什么出息,唯有一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
    “您家主子也不知道长成怎样一副德行....”卷耳像是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比起我家夫君,应该差了那么一点吧。”
    徐兆:......
    鸣金:......
    像是察觉自己言语不妥,卷耳福了一礼,温和地抱歉道:“官爷您别多想,我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
    鸣金眼皮抽搐,忍着笑。
    卷耳这种嫌弃徐兆的态度,让人听着怎么这么舒心呢。
    徐兆脸上的风度再也维持不住,他冷笑了声,“夫君?你管那个连个男人都算不上的太监,叫夫君?”
    “太监齐根切的东西,姑娘可尝过欢场的快活?”
    “他那切下来的宝贝如今还在净房挂着,改日我带来给姑娘看看?”
    他话语太刺耳,卷耳皱眉,“您慎言。”
    “徐大人好兴致。”
    卷耳闻声抬眸,徐兆也回身看向来人。
    奚鹤卿缓步入门,暗金曳撒泛着华贵的光,他过来站在卷耳身边,身影如松,如同替她撑着一片朗朗长天。
    卷耳朝她笑了笑,奚鹤卿眸光动了动,从她清丽的脸上移开视线。
    徐兆已经连脸上的笑都懒得维持了,他冷着脸,从牙缝挤出几句话,“奚司主的美娇娘可真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很。”
    奚鹤卿刚来,并没听到方才两人说了什么,他冷淡的看着风徐兆,眉目冷寂,语调阴柔,“内子唐突,望您勿怪。”
    “呵。”徐兆看了仿佛浓情蜜意的二人,冷笑一声,出门而去。
    不识好歹的女人。
    “说什么了。”奚鹤卿走到桌边坐下,鸣金从后堂过来,奚鹤卿看了他一眼,淡淡垂眸。
    “没说什么啊。”卷耳也坐下,“说他臭,说他丑。”
    这叫没说什么......
    奚鹤卿沉吟,伸手从她抱着的碗里拿了几个红润的果子,话里意味不明,“你不喜欢他?”
    徐兆是太子门生,样貌家世都还尚可,也是有不少姑娘喜欢的。
    卷耳还未忘记徐兆那张恶心的脸,她脸色不太好,闻言只是淡淡勾着个笑,“我哪敢喜欢别人。”
    奚鹤卿挑眉,手里捏着的葡萄变了形。
    他唇角轻勾起个弧度,只一瞬,便消失无踪。
    第51章 奚鹤卿(4)
    两个人相处的方式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偶尔几句玩笑还是开得起的。
    傍晚夕阳斜斜,店门口洒下金黄阳光,星星点点照进屋子落在奚鹤卿身上,像是在一块冰上镀了层光。
    卷耳咬破颗葡萄,抬眼瞧他,“司主怎么过来了?”
    “接你回家。”奚鹤卿随口说着,又拿了颗果子。
    “哦。”
    “对了。”卷耳看了眼鸣金,回身凑近奚鹤卿,吐气如兰,“他是我们的人?”
    果香沁鼻,和他身上刻意的香料不同。
    奚鹤卿不动声色离她远了一些,压下那股莫名的感觉,扯了扯嘴角,“是。”
    蓬莱所剩的旧人不多,卷耳也不知底有多少人在替奚鹤卿办事。
    这群人里分工明确,并且不知彼此存在。
    “走吧。”奚鹤卿擦手起身,低头看她,又确认一遍,“跟我回府?”
    自该是这样。
    卷耳点点头。
    皇城地界讲规矩,高门里都讲究个‘四季有别’,‘不食不时’。
    奚鹤卿倒不讲这些。
    晚膳过后,奚鹤卿罕见的留在了卧房。
    “司主无事?”
    奚鹤卿坐在春榻上,两只手放置脑后,长腿伸展,曳撒垂地带出个扇面,活脱脱一位贵气公子。
    “累了,休息会儿。”
    他一双眸子阖着,盖上修罗冷刹,面皮上染了点温和色彩。
    卷耳凑过去坐在他身边,榻上的人身子一僵,没睁眼。
    一双白嫩的手放置他两侧太阳穴上,轻缓的按着。
    奚鹤卿缓缓舒了口气,阴阳怪气的嗤了一声,“劳驾了啊。”
    “嗯。”随口应着他,卷耳用了七分力,声调和软,“这个力道可好?”
    “......”
    “呵。”
    奚鹤卿睁眼,伸手握住她手腕把人拽到面前,卷耳不设防,她没站稳,直直扑在奚鹤卿身上,神情惊讶。
    “你做什么?”
    他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人,她不重,像是春风入怀。
    奚鹤卿身子有一瞬的僵硬,显然没想到她会直接扑过来。
    他抬手,摩挲着她头上的青玉簪,语气莫名,“我一个阉人,我能做什么?”
    两人离得近,他话里有些冷,也有些嘲。
    是对自己的。
    卷耳蹙眉,“阉人怎么了?”
    他一顿,“你不懂。”
    卷耳撇嘴,“有什么不懂的?”
    “这世上有男人有女人,那有阉人也不足为奇。”
    奚鹤卿眯眼,“哦?”
    卷耳给他讲道理,“历朝历代,都有男人女人和阉人,一字之差而已,不都是人?”
    “若以后不止有阉人,再有甲人乙人,他们便低人一等了?”
    她伏在奚鹤卿身上也没起来,只看着他狭长凤眼,“你别有空就想这些无关紧要之事。”
    无关紧要之事。
    窗子缝里溜进外面几缕秋风,她发丝缠缠绕绕与他的贴在一起。
    奚鹤卿定定看着她半晌,心底有什么东西出现裂缝,破土而出。
    他垂眸,错开她的视线。
    卷耳挑眉。
    半顷,奚鹤卿把身上的人扶坐起来,掸袍起身。
    “我还有事,你早些休息。”
    他大步出门,卷耳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半晌,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秋风透进来,卷耳坐了会儿,回身把窗子关了。
    ……
    ……
    衍朝好奢靡,权贵更爱玩乐,太子殿下最大的爱好,便是把虎豹关入一个笼子,他坐一旁,看着两头凶兽撕杀。
    “二位司主觉得,这两头畜生,谁会赢?”
    笼中的虎豹撕咬声令人牙酸,太子身旁的奚鹤卿只淡淡扫了两眼,面无表情道:“臣不敢妄言。”
    太子眯了眯眼,转而看风贤,“风司主觉得呢。”
    风贤弯腰,“臣以为,自然是百兽之王更胜一筹。”
    “哈哈。”太子殿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走到风贤身边,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风司主错了。”
    太子眉目陡然竖起,他展臂接过身边侍监递过来的弓箭,霍然转身,搭弓射向了笼中虎豹!
    虎啸震天,两只猛兽在原地挣扎片刻,颓然倒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意在示威。
    奚鹤卿与风贤垂眸无言。
    “两位爱卿都错了。”
    “不管是虎还是豹,他们的命都在本宫的手里。”太子阴冷的目光从二人面上掠过,森凉道:“可明白了?”
    宫外长道上,朱红宫墙下停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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