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识网骗

    窗外，六月的阳光刺眼而又灼热，连树荫下的地面都晒得滚烫无比，麓山国际里的柏油马路好似快要融化，靠近地面的空气出现阵阵扭曲。
    环湖别墅的二楼里，中央空调吹出阵阵冷风，藏蓝色的双层欧式窗帘，再加上四柱公主床的白沙床幔，为缩在薄被里的少女隔绝了阳光与夏日。
    柜子上的Hermle星空座钟正在滴答滴答，上面的时针分针快要重合，并同时指向VIII。
    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是巴赫的G弦咏叹调，手机在柜子上“嘟——”震动，吵醒了睡梦中的少女。
    细白的手臂在空中胡乱的飞舞着，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机，看着锁屏上高举奖杯的男人，顾易之稍微清醒了一点，再看来电，是赵暖阳。
    她最好是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顾易之不知道自己能干出什么，自己本来起床气就严重。
    昨天为了上分冲击王者，顾易之打排位差不多一直打到早上，夏天本来就亮的早，她上床睡觉的时候，外面已经能看到日出的晨光了，幸好房间遮光性不错，满打满算，她才睡了不到3个小时。
    正准备滑过接听，琴声却消失了，屏幕上显示了来自赵暖阳的几十个未接电话，突然一堆微信提示音响起，点开聊天框，只有简单的几行字。
    【赵暖阳:之之，我失恋了。】
    【赵暖阳:他明明说会一直喜欢我的……】
    【赵暖阳:呜呜呜T   T我心感觉空荡荡的，浑身没有力气】
    【赵暖阳:我不知道该跟谁说。】
    赵暖阳是顾易之为数不多认可的朋友，也是稍微知道一点她真实性格的人。
    自从小学顾易之帮她收拾了那些欺负她的人以后，她就乐呵呵的黏上了顾易之，其实顾易之只是顺便的，因为那些女生的主要目标是顾易之本人。
    她的一切相比顾易之都很普通，却从来没有嫉妒过顾易之的优秀，在顾易之跟她的相处中，头顶的数字从来没有减少过。人如其名，是一个总被顾易之毒舌，却从来不记在心里的乐天派。
    听起来似乎很荒诞，但头顶小小的红色数字，就是顾易之最大的秘密，也是带给她人生最大困扰的东西。
    赵暖阳跟顾易之一样，不是能勤勉的人，甚至比不上惯于伪装自己的顾易之天天早起，几十个电话和发消息，估计一宿没睡的可能性大点。
    短短几行字惊得顾易之睡意全无，差点把手机摔下去，赵暖阳说得每一句话都让她无法理解，立刻回复到。
    【顾易之:什么意思。】
    【顾易之: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顾易之:邢渊？】
    看见顾易之的消息，赵暖阳立刻拨了个视屏通话，看见屏幕里冷着脸的友人，“之之……”自己声音沙哑，看见顾易之感觉又要哭出来。
    顾易之看着屏幕里头顶着数字90的赵暖阳，她双眼又红又肿，头发乱糟糟的，背景是自己的卧室，顾易之躺在大床上，很冷静地说，“停。别哭，交代清楚事情的始末。”
    赵暖阳一被打岔，倒是没有哭出来，“哦哦……就是就是，不是邢渊，是网恋，网上认识的一个人。”声音越说越小。
    “你说什么？”顾易之猛地坐起身，怪不得她一点不知道，她们刚刚高考完，在学校里赵暖阳天天跟着她，被她督促着学习，要是谈恋爱她不可能不知道，搞了半天是网恋。
    赵暖阳慢慢的说着，顾易之也理清了始末，她一直很喜欢二次元，她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逛K站，有一个特别喜欢的剪辑up主兼动画测评up主，叫河图洛书，真名何书。
    这个人每次发新视屏赵暖阳都会承包上千K币，一来二去，也因此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据赵暖阳说的，他们聊的特别投机，爱好相差无几，会安慰她，会督促她努力学习，还会给她寄礼物。
    发展到后来，他们每个周要打一次俩小时以上的电话，会连麦一起看番剧，一起吃同样的食物，那个叫何书的早晚给她发语音叫她起床，他的声音爽朗又健气，少年感特别强，一度让赵暖阳觉得他比她小。
    其实何书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好不容易等赵暖阳高考完，何书隐晦的暗示了想见见她，她就想也不想的就把照片发过去了，满心期待等来的却是何书断开联系的决定，并且按人民币退还了她所有承包的K币。
    说完就泪眼汪汪的看着顾易之，她白了手机画面里的人一眼，“我说你怎么高三转性了，还以为是我的功劳，感情还有位幕后功臣啊！”
    “而且你不是喜欢邢渊吗？”少年慕艾是很正常的情绪，虽然顾易之体会不到，赵暖阳从初中到高中就喜欢了一个人，喜欢上了跟她们同一级的校草邢渊2年。
    这个人确实值得喜欢，邢渊是篮球特长生，球技好，身材好，爷爷又是西南军区的首长，他不爱笑，表情很少，整个人十分冷冽，高中女生偏偏爱吃这一套。
    就连顾易之自己也挺喜欢邢渊这个人的，不过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顾易之喜欢他是因为这个人为人真实，点头而过不需要太多交集。她对那些成叠成叠情书的主人，好感却不超过60的男生，还有那些明明满心阴暗却笑眯眯的女生实在是厌烦至极。
    但赵暖阳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喜欢一个人就会很认真的去喜欢，顾易之实在很难想象她会跟网恋扯上关系，“那不一样，邢渊理离我太遥远了，暗恋他的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她扯了扯嘴角，“何书简直是我理想中的恋人，完美符合我的每一个喜好......”说着说着又难过起来，她把聊天截图，语音记录发给顾易之，她没舍得删，只是改了备注。
    【何书：阳阳，我去秋叶原了(图片)(图片)，给你带了手办，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你一起去。】
    【何书：你今天有努力学习吗？】[来自何书的红包]
    【何书：[语音]乖，学习累了，买点糖吃，可以改善心情~】
    一张又一张图片，一条又一条语音，爽朗的男生形象跃然纸上，像是炉火上的热茶，冒着袅袅热气，清香悄无声息的走进人心里，与最后的冷漠相去甚远。
    在赵暖阳的照片发过去后不久，就收到了她所谓的分手消息。
    【何书：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只是把你当小妹妹看待。】
    【何书：你把对我的依赖错当成了喜爱。】
    【何书：是我的问题，给了你错觉，抱歉。】[来自何书的转账]
    下面还有赵暖阳不可置信的数条回复，可惜红色的叹号冷酷无情，附带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人。”顾易之忍不住问道，“那他的名字和照片呢？给他脸了，长成什么样？看了你的照片，就要跟你分手。”赵暖阳不说很漂亮，也是个小家碧玉的姑娘，性格又暖又软。
    “没有……我只知道他叫何书……”少女初坠爱河，从苦苦暗恋到被捧在手心，根本没想太多，赵暖阳缩了缩身子，小动物的直觉告诉她顾易之处在生气边缘。
    “这哪叫网恋，不该是网骗吗？赵暖阳你脑子再不用就要坏了，一个不知道长相，不知道身份，说不定名字也是假的人，你究竟喜欢什么？”顾易之丝毫不理解，冷冷说道。
    赵暖阳下意识用她的脑回路反驳，“我觉得不是，他最后转给我的钱比我一开始承包的多的多，说明他不是骗钱，而且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而且现实里人会有各种顾忌，不能暴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反过来说，不知道你的长相，不知道你的身份，还能深爱你的，这才是最真实的！”
    顾易之居然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说了一句，“你这么维护那个人，干嘛在我面前可怜兮兮的。”赵暖阳嘿嘿一笑，表示她跟顾易之倾诉以后，其实也没有很伤心，毕竟还没正式见面，就当是正常分手了，然后给顾易之道歉让她继续睡觉。
    挂了视频，顾易之陷入沉思，就算按赵暖阳的逻辑，她怎么知道网络里另一方是不是真心的呢？突然，她意识到别人是没办法肯定的，但她似乎可以……网恋，网骗，不用压抑自己，好像有点意思。
    事情结束，困意涌上大脑，沾着枕头顾易之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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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络的另一头，洛图看着手机微信里的聊天框，毫不犹豫地点开联系人里的赵暖阳，无所顾忌的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正如顾易之猜测的那样，何书其实并不叫何书，他真名洛图。何书这个身份代表K站的资深up主，并没有照片等资料，洛图则是主机区的一个人气主播，百科可查，合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网络红人。
    他就读于沪市的戏剧学院，致力成为一位导演，拥有丰富的艺术细胞和外溢的情绪，美好的恋情能为他提供艺术和灵感，但他自认为是一个专一的人，跟现实生活里认识的人开展恋情很难在短时间内结束的干干净净。
    网骗，就成为了一个绝佳的选择，反正他也不是冲着违法犯罪去的，内心自然毫无负担。虽说是隔着手机谈恋爱，但洛图也不排斥合适的人选可以走进生活。
    但没办法，洛图看着黑色屏幕里自己阳光的俊脸，他是一个资深外貌协会成员，赵暖阳这种清秀佳人实在不属于他的喜好范围，尽心尽力陪这个天真小姑娘玩了三个月，也算是够意思了。
    即便是网骗，他也绝对不可能在不知道对方外表的情况下动真心，他最贪图的就是容貌呀，性格，学识什么的都无所谓。
    接完另一个手机的电话，洛图告诉奶奶他会按时回去吃饭，再打开手里的手机微信联系人，指尖滑过，下一个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