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节

    所以,只有最神秘莫测的蛰提供的方式,才是最安全的着陆方式,哪怕这是张单程票,至于怎么回来,蛰说的很有道理,既然蛊道修士都能找到某种方法回归,没道理他李绩数十年都找不到?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不愁,仔细算起来,欠蛰的人情已经不少,又何必再矫情这一件呢?
    李绩寄出了二只信简,一只是发往轩辕,给掌门方梁的,川上高原一事,门派有知情的权利,至少,在面对牵昭可能的报复时,宗门能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有个总体的判断,拉屎可以不擦屁股,但你却不能把屎蹭到别人身上不是?
    另一封信简是寄往东海,给安然的,信中李绩直言了自己的去处,豆腐庄之事,他并未隐瞒于她,李绩一直认为,坦诚是人与人交往的关键,这可以避免某些狗血情节的发生,所以,她有知情的权利。
    至于其他人,上洛他不敢打扰,大象在闭死关冲击阴神,渡海怕他担心,寒鸭有自己的生活……这种事,还是自己一个人面对比较好。
    寄出二只信简后,李绩开始准备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他那十数枚随身纳戒就是他全部家当,走到哪带到哪,流亡之地在青空是个禁忌,极少有提到,所以,事实上他也不知该做何准备。
    法如来见过他一次,曾经的新月种子,现在已经成为了一门之长,举止有度,进退有据;对法如,对新月门,李绩也算有些安排,在西沙他也曾和寒鸭讨论过此事,如果在未来数十年来,法如有幸结丹,寒鸭便会把他的财富慢慢转移到新月门,如果不能,那一切休提。
    至于人员安排,那该死的黑羊还在千岛域过他的风流潇洒日子,也不知未来还有没有可能回北域,来新月了。当初真是有些看错了这厮,一副道貌岸然的稳重谨慎下,却藏着一颗闷骚之心,也不知是双依魅力太大,还是羊性如此?
    新月门,本来在百十年前的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自被灭到重建,中间数十年中被当作了一个坊市集散地,慢慢的,又有了些其他的功能,比如消息情报业,法如重建新月后,很聪明的没有砍去这些功能,现在的新月福地倒很有些兴盛的迹象;李绩在等待中,青空修行界也传来一些最近发生的大事传言,其中,就包括川上高原的牵昭寺。
    一元婴二金丹,牵昭寺的中坚力量被人在本域坑的二死一失踪,这种事是瞒不了人的,听说最近川上高原牵昭寺联合阴符道,在高原组织了一次拉网大排查,不少宗门大派布置在高原的力量都被一端而净,惹得修怨沸腾,修不聊生,同时引来在此次排查中损失颇大的三清道门的强力指责。
    始作俑者是谁?凶徒有几个?都成为了各洲域修士们茶余饭后热门的讨论话题;牵昭寺始终没有作出最终的定论,但从嫌疑人往下排,轩辕毫无争议的排在了首选,而乌鸦李绩则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嫌疑人。
    但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能就咬死谁!问题在于,一元婴二金丹,明显不可能是李绩一人所为,所以,帮凶是哪个反倒成了青空世界最大的疑问?
    对此事,轩辕沉默不言,某个在他派作客的轩辕真人不屑道:他牵昭历史上哪次出了乱子折了人手,不是赖在轩辕头上?自古有之,不服就放马过来!
    轩辕是乐得看笑话的,不仅是牵昭折了最出色的狕豹金丹,也是在这次排查中损失甚小之故;损失小不是轩辕隐藏功夫了得,而是轩辕在高原的力量早就被扫的七七八八,所以也没什么可损失的。
    能在一旁看三清道门和牵昭斗嘴,也是件乐事。
    第613章 部落
    这是一片被遗弃的土地,血红的天空下,旷阔的荒野,稀少的居民,破烂的营地,麻木的人群,一切都透显出一股深深的颓废,唯一与众不同的,是这里更充沛于主世界的灵机。
    一个黑瘦矮小,衣衫褴缕,发如枯草的七,八岁小女孩,背着和她身体不相称的大水篓,碎步从脏乱的帐篷交错中走过,时不时的还要留意不远处几头饥饿的野狗不怀好意的注视。
    她叫奚木兰,本乡本土长大的苦孩子,因为父母双亡,从小就在舅舅家长大,这在这个地方是件很平常的事,饥荒战乱,很多人在天灾人祸中死去,留下的孩子就只能寄居在他们并不富庶的穷亲戚家中。
    她的名字很好听,不过她的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底层贫民,之所以叫木兰,仅仅是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叫木兰部落,在这个地方,你随随便便到处一吆喝,都有数个叫木兰的孩子看向你。
    舅舅家也很穷,而且还有几个孩子要养活,所以七八岁的奚木兰已经能干大部分孩子在这个年纪能干的所有活计,她没有怨言,能有一口吃的就已经很满足了,而且周围的孩子们也大部分是这样子长大的,她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走近舅舅家肮脏的帐篷,木兰吃力的把水篓从肩上卸下来,再倒入帐篷外的一口大铁锅中,接下来,等二哥拾柴回来,她就可以生火准备今天的晚食了。
    没多大功夫,舅舅家的老二,一个和她同样年纪,同样黑瘦,同样褴缕的小男孩背着一捆柴火走了过来,脸上有荆棘划过的血痕,手中握着一把满是崩口的柴刀。
    两个小孩子把柴火码好,架上铁锅,生火,然后从帐篷里取出半袋子青稞,小心翼翼的倒进去几两便马上停住,生怕倒多了就没有明日的口粮,然后,不断的用长木勺搅动,就怕青稞沾上锅底,又少了几粒吃食。
    水开后,淡淡的食物香味飘出来,帐篷内又钻出两个更小的孩子,三,四岁的小男孩,都规规矩矩的围在铁锅边,仿佛朝圣般的看着木兰搅动稀得见底的汤粥。
    拾柴的孩子又从帐篷内抱出一小捆干草似的东西,这不是干草,是野菜,等粥完全熬好前再放进去,以此填补那只能叫水的吃食。
    但他们都不急,大大小小四个孩子不断瞄向远处的目光暴露了他们的心思,他们在等,等父亲,等舅舅高大的身形出现,因为如果运气好,这个一家之主手里会提着一块围猎后分到的肉块,那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
    这样的期待不会总是实现,出外围猎充满了危险,受伤是常事,死亡也不少见,这一点两个大些的孩子已经开始明白,所以,他们的目光中除了期待,还有一丝担心,很矛盾。
    贫穷的家庭一般很少有大家族那样乌七八糟的东西,这一点很可贵,木兰的舅舅,舅母对四个孩子一视同仁,甚至还因为木兰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而对她格外照顾些,但这并没什么卵用,这个家庭实在是太穷了,穷到这种照顾最多也就是多舀半勺粥而已,而且懂事的木兰还会偷偷把这半勺粥分给两个更小的弟弟。
    舅母先回的家,神情疲惫,她在部落里打短工做杂活,洗衣,缝补,挖沟,什么活都做,沉重的体力劳动让不到三十的她看起来就象是个五十岁的老妇人,但在回家之前,她还是尽量让脸上带起笑颜,并炫耀的挥动着手中的三个饼子,那是孩子们很少吃到的美味。
    今天的期待没有让孩子们失望,当男人抗着一块巨大的肉块向帐篷走来时,四个孩子欢呼着冲向他;同时欢呼的还有部落里其他的家庭,一次成功的围猎,就能让这个不大的部落象过节日般的满足。
    虽然穷,虽然苦,日子总要过下去!
    部落人家,煮食可没有煎炒烹炸,大块的,还滴着血水的肉块被切成孩童拳头大小扔进铁锅,很快的,扑鼻的肉香就漫延在整个部落营地,家家户户漾溢着欢乐的笑声;
    这样的部落虽小,却不会抛弃每一位族人,在这里,人,比其他的都更重要。
    女人满足的看着孩子们兴奋的笑脸,转向自己一贯沉默寡言的男人,
    “当家的,今日猎的却是什么兽?竟然分得这么一大块,够吃三,五日呢!”
    男人沉默不语,一起生活近十年的女人从细微的动作中发现了一丝的不寻常,她也未继续问下去,因为她知道,如果该说,丈夫就一定会说,否则,便会独自抗下去。
    半晌,等孩子们稍微跑远和其他孩子玩耍时,才闷闷道:
    “我们越过了红水河!”
    女人就一惊,手中搅动的木勺差点掉进铁锅里,对这片荒原来说,红水河对岸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如果这里是地狱,那边就是天堂,不仅草木丰盛,而且野兽成群,住在河对岸的,仿佛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仅富庶,而且高来高去,让人生不起一丝对抗之意。
    “怎地就过了河呢?这要是被发现,狩猎队还有能活着回来的么?”女人听的心惊肉跳。
    “还能怎地?最近一段时日这边的兽类是越来越少,那头驼牛本就是在这边被发现的,可它受伤后却游到了对岸,大家三日没猎到大的野兽,一时放弃不下,才追到对岸的,说起来也不算是不守规矩!”
    男人瓮声瓮气的说道。
    女人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对岸有仙人撑腰,着实邪门,很多事他们明明不在场,可就是瞒不得他们半分,这要是运气不好,找上门来……”
    男人腾的站起身,“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得先吃饱肚子才好,孩子们都已经七,八日没吃到肉了!”
    女人也不再说话,事已做下,悔也无用,眼看肉粥已熟,便换张笑脸遮掩愁容,冲孩子们喊道:
    “二皮,小兰,带弟弟们回来吃饭了!”
    第614章 陌生人
    女人喊得几声,却没见孩子们回应,这在往常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穷人的孩子,什么都可能误,就是误不得吃饭。
    她倒没有过分担心孩子们的安全问题,在部落内,只隔着二,三个帐篷,一群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清晰在耳,又有何可虑?只不过今日的孩子们的欢笑声格外的高亢罢了。
    女人循声走了过去,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能让孩子们忍饥挨饿也舍不得离开的,转过三个帐篷,却不禁为眼前的场面吓了一跳,数十个孩子,甚至还有些大人都围拢一圈,正自兴致盎然的看着圈中一人……
    那是个容貌普通,笑容和蔼的青年,穿着很怪异,仿佛与红水河对岸的装束有些相仿,但也不完全相同,她能看出这人的与众不同,因为他的皮肤和部落的人比较起来,实在是太过细腻了。
    这是个外来客!部落虽穷,但穷的有自己的傲气,却从来不会拒绝远方的客人,这也是一个陌生人能轻易走进部族,站在孩子中的原因。
    青年正在变戏法,一番装腔作势后,大喝一声,伸手一指,便从自家孩子木兰随身背负的背篓中掏出一只雀鸟来,而方才这个韧草编织的背篓中,明明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的。
    周围大人孩子齐声喝采,木兰更是兴奋的满脸发红,和二皮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只雀鸟爱不释手,满脸的爱惜不舍,那青年却也大方,一挥手道:
    “便送与你了!”
    周围的孩子皆露出艳羡之色,别看他们在荒原上日日也野兽打交道,真正拥有自己宠物的孩子,却也没几个呢。
    戏法再好看再精采,也充不了饥,随着大人们越来越急促的呼唤声,围拢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其中也很有些大方好客的,邀请那青年去自家作客,但这人笑容不减,却是一一拒绝,
    木兰捧着小雀鸟,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舅母,轻声道:
    “妗母,我能请这位叔叔回家吃饭么?”
    和她一起的,还有二皮同样热切的目光,女人爽朗的笑了,部落人家,没那许多算计,只要今日有食,就不会拒绝客人,本来她还以为这青年还会和先前一般的拒绝,毕竟这人看起来和他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但没想到的是,这青年却点点头道:
    “既蒙相邀,那便打搅了!”
    几个孩子欢天喜地的簇拥着青年,在周围孩子们的羡慕中往家中返去,木兰再次轻声问道:
    “叔叔,我能放小鸟回家么?”
    青年笑笑,揉了揉一下她乱糟糟的头发,“当然,既然给了你,那便由你作主!”
    陶碗,每人都手捧一只巨大的陶碗,里面是女主人分食的肉粥,再掰进去硬邦邦的饼子,大人孩子都吃的酣畅淋漓。
    青年也分了只大陶碗,不过他拒绝了饼子,这肉粥实在是谈不上美味可言,说勉强能入口都的高夸了这种粥食,尤其是对于一个一贯讲究美食享受的人来说,无疑是种煎熬。
    但青年仍然一口一口的喝光了他的肉粥,青稞太少,野菜太烂,肉块发硬,青年面带微笑的吃完他那一碗,随即拒绝了回碗的邀请,大人孩子总共七人,他只比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吃的稍多些,其他的人,哪怕是瘦弱的木兰和二齐,都足足吃了两大碗,如果不是铁锅见底,他们恐怕还会添第三碗。
    女人把锅底刮的干干净净,又刮出大半碗黄黑发焦的黏稠之物,不过这一碗是属于一家之主,顶梁柱的男人的;饮食间没有人说话,除了青年,人人都专注于碗中,仿佛人生意义便在这方寸之间。
    眼见除了沉默的男人外,大家都已吃完,孩子们又恢复了活力,青年从怀中掏出一罐,递与男人,男人一怔,看了看青年友善的笑容,也放开戒心,拔开罐塞,顿时,一股辛辣的酒香涌了出来。
    已经有多少年未喝过如此够劲的烈酒了吧?男人再不犹豫,仰头连喝三大口,虽然被呛得眼泪直流,却满足的微闭双眼,回味那由口至腹,再流向全身的热力……
    几个孩子奇怪的看着他们的父亲,不明所以,青年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一一分给四个孩子,孩子们看着手里包装精美的东西,却不知该如何做……
    青年撕开一枚糖果,展示给几个孩子,然后慢慢放入口中,尽量轻柔的对孩子们说道:“很甜的!”
    这是木兰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次晚食,有戏法,有饱食,还有餐后糖果,那一缕甘甜,从舌尖漫延,填满了整个味蕾,嘴巴里都是那种不可描述的美妙……
    几个孩子呆呆的站在那里,只是鼓起嘴,想咬又不敢咬,努力维持着那团軟軟的甘甜,生怕还没来的及回味,就融化消失不见,对出生富庶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动作很可笑,但对自出身以来从未品味过糖果的孩子来说,却是无比的真实。
    “贵客从哪里来?”男人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坚硬,什么都比不上孩子们幸福的笑脸,这一刻,他才真正接受了这个陌生人的到来。
    “从遥远的东方来!”青年一脸的沉静。
    “哦,那里很远呢,听说发生了神魔的战争?”男人其实不懂这些,在他三十年的生命中,就从未离开过这片荒原,这些话不过是他听族中长老所言,也是似是而非。
    “是,很多人都没了家园,四处逃散。”
    “贵客是路过游历?另有去处?还是想寻个容身之地?”其实在男人心里,是认为这青年一定是去往红水河对岸的,以他的装束打扮,谈吐言辞,恐怕都不可能留在他们这样的地方。
    青年想了想,“我觉的此处不错,远离尘世,安静祥和,是想在此地多住留一段时间的。”
    男人劝道:“这可未必,这里虽然暂时没有战争,但贫穷地乏,妖兽肆虐,环境险恶,也未必就是好的容身之地,红水河对岸就安全富庶的多……”
    青年却坚持,“红水河对岸我却不喜欢,人心复杂,太多事端……”
    男人站起身,“你若有意留在此地,我愿意在部落为你担保!”
    第615章 红水两岸
    荒原中的部落,虽然贫穷,但若想留在此地生活,融入部落之中,却是需要引荐担保的,这也是一种常见的联保措施。并不是随便来个人,就可以在这里理所当然的住下。
    联保的事很顺利,王保,也就是木兰的舅舅,发现一贯办事拖沓,喜欢挑三拣四的三位族中长老这次很高效很通人清,很快就通过了青年的留居申请。
    木兰部落并没有严格的官僚体系,族中大事都是由三位最年长,最德高望重,也最富有的三位长者共同商议决定,还处于一种朦懂的启智阶段后期,这在红水河以西广阔的荒原上很普遍,类似的大大小小部落无数,和红水河以东的文明几乎是两个世界。
    “中则兄弟,你运气真不错,今日三位长老都很好说话呢!”
    王保高兴的对青年说道,办事顺利他也觉的自己很有面子,这个青年的名字叫李中则,这是刚刚在部族大帐听他自己说的,也没人去搞清楚这到底是不是真姓名。
    李中则,其实就是李绩,跟着王保敷衍了几句,哪里是好说话了,他在进部落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几个长老,送上了丰厚的礼物钱财,这才有后来的顺利,贿赂这种事哪怕在原始社会都有其存在的土壤。
    这是他来到流亡之地的第三个月,蛰的传送非常安全,无痛无晕,唯一的问题就是离目的地太远,未知的环境也不好御剑天上,正好一路行来观察风土人情,势力分布,走了二个多月,才来到这片边陲荒原,也总算是能给自己杜撰了一个好歹能说的出口的身份,其实这地方也没人来管这些。
    流亡之地,没有国家,偏僻一点的是部落,繁华一些的则是城镇,部落的组成基本是原住民土著,他们延续着上万年的古老生存方式,固执而顽强;城镇基本就是修真的世界,修士及其后代,以及无数来到城镇想要改变生活的部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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