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这菡莲轩正是景色最美的时候,凉亭里摆了几样太子平时爱吃的点心,和一壶热的参茶。
    凤攸宁是早就算准了,郢王谋反之事将在近日结案,估摸着戚星阑从承御宫回来的时间便也能早些,故而备了这些东西。
    她一直盼着能和那人一同在菡莲轩赏花,幸好承国位置偏北,祁京的春也比云京来得晚,现下正是花开正盛时节。
    倒是让她不由得想起那句诗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有时候,某些东西或是事情来得晚一些倒也并非全然不好。
    或许能收获另一番美景,另一份深情也未可知。
    她这般想着,便听得院门口传来了某人熟悉的脚步声。
    “宁儿。”戚星阑方至门口便见树下站着的那道窈窕身影,沉了一整日的心也总算是在这一刻放松了不少。
    凤攸宁回眸,见他一袭官服都没来得及换下,便匆匆朝着这边走来。
    “殿下。”她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戚星阑忙过来扶她,“你怀着身子,行什么礼。”
    他一只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脊背,将人扶了起来,“怎地今日不赖在床上了?”
    知他是笑话自己,凤攸宁不由的瘪嘴,“又不是我想赖床,是他想。”
    她说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又抬眼对上戚星阑那满是疼爱的目光。
    “你这几日辛苦了,我特意叫人备了热参茶和你爱吃的点心。”
    太子殿下轻挑了下眉尾,“这次不是我们太子妃亲手做的吧?”
    “怎么,我若是亲手做的你便不喝了?”凤攸宁拽着他的衣袖往亭里走,还不忘横他一眼。
    “哪敢,”戚星阑笑呵呵的握住她的手,牵着人一同进了亭子里,“若是你亲手做的,我定会喝得干干净净。”
    凤攸宁在他的搀扶下坐在了那已垫好了软垫子的石凳上,“油嘴滑舌。”
    晴微与濯束候在亭外,这是他们两对主仆间不约而同的默契。
    主子的事他们从不插手,只在一旁默默候着等吩咐。
    当然,这样亦是给足了他们单独两个相处的空间。
    这会儿两人不由得望着亭中坐着的主子们偷笑,只是回眸间却又刚好撞进了对方的眼里。
    戚星阑微抬了下巴示意凤攸宁去看亭外。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果然见那两人肩膀紧挨着肩膀,都羞涩地垂头笑着,被身后的海棠树衬得更加多了些暧昧的意思。
    “这小子跟了我这么久,都不曾见他笑得这般羞涩。”太子殿下略有无奈的摇摇头,拎起茶壶给身旁那人的杯中斟满,“你若不说,我都不曾发觉他俩这段姻缘。”
    凤攸宁支着下巴回头来看戚星阑,“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注意这些。”
    她瘪瘪嘴,抬手接过那人递来的热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暖流顺着喉咙一直淌到胃里,一阵暖热。
    对于她这番话,他倒是不置可否,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吹了吹浮起的茶沫。
    “满心满眼都被一人占据了,自然是看不到旁的。”他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兀自垂头喝茶。
    凤攸宁本还想反驳些什么,可后知后觉他此番话是怎么个意思,脸不由的红了,举着茶杯企图挡住自己发烫的脸颊。
    戚星阑扒拉开她的手,笑吟吟的望着她那副样子,心中深感满足。
    这种气氛可不能任由它蔓延。
    她如是想着,不由记起早些时候戚月盈来时说得那些话,谈的都是上一辈人的恩怨。
    听闻淑嫔曾是与郢王两心相许的。奈何淑嫔母家执意要将女儿送入宫中,这才棒打鸳鸯,生生断了她与郢王的情分。
    偏偏这淑嫔又是个逆来顺受的,跟了谁便一心对人家。皇帝那时刚登基不久,见她懂事自然也是多善待几分。
    这自然便引来了郢王的不满,再加之他从小便对自己皇兄的好意有所曲解,这才策划了这些个事来报复。
    说到底也是因了一个“情”字。
    只是戚星阑曾言,郢王的谋反与衍国某些人的刻意离间也脱不了干系。
    此事若当真牵扯上了衍国,那边定当别论了……
    思及此,凤攸宁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对了,父皇既是打算一直这样幽禁着淑嫔,可有给五皇姐什么安排没有?”
    如今北境的付家军已尽数被压入天牢,等待流放或是问斩,没了夫家的五公主如今又没了母妃这个依靠,在皇宫中也是孤苦伶仃,少不得便是带着启儿受人白眼。
    戚星阑本不想与她提及此事,但她既然问起便也就没了不回答的道理。
    “五姐那日去见父皇,说是要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以为淑嫔偿还从前的罪孽。”
    凤攸宁的心不免一沉,如此年纪甘愿削发为尼,是何等的勇气,戚月苒也定是对着红尘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
    “那父皇允了?”她问。
    戚星阑颔首,脸色微沉,没再说什么。
    他虽从小不与这些姐姐们亲近,但到底是血脉相连,他亦是会为戚月苒的遭遇而意难平。
    可此事是她自己的选择,谁也没资格去阻挠。
    凤攸宁知他心情不好,悔不该提起此事,便捏了块梨子糖递到他嘴边,“啊。”
    她让他学着自己张嘴。
    太子殿下微皱眉头,看了看眼前的糖,又看向身旁那个比糖还要甜的人儿。
    他不爱吃甜,可还是张了嘴将那块糖吃了下去。
    “甜吗?”凤攸宁手臂撑在桌上,朝着他这边微微向前倾着身子。
    “恩。”戚星阑点头。
    她眨眨眼,眉眼间尽是温和的模样,“知道它为什么甜吗?”
    戚星阑看向她,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因为是你喂的。”
    “……”凤攸宁本想着给他讲讲道理开解一下那烦闷的心情,谁知他来了这么一句 ,竟是让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怔怔地望着,忍不住纳闷。
    “你到底哪里学来的这些甜言蜜语?”
    她分明记得,这人去赤江边接她的时候,可是冷着一张脸,说的话句句带刺满是鄙夷。
    如今倒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成日里朝着她扔糖罐子,齁得人梦里都忍不住想笑。
    偏又听也听不腻,看也看不腻,实属奇怪。
    太子殿下弯了弯眉眼,惹得那双桃花眼像极了两道月牙。
    “遇见你,无师自通。”他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很会的太子殿下。
    第67章 近你
    已近四月末, 菡莲轩的花大多都接连谢完了,只剩了两株海棠还偶尔上演一出落英缤纷。
    而桃树枝头的绿叶儿渐渐变得繁茂, 远远望去便是一片绿油油的颜色。
    凤攸宁这几日小腹有微微隆起的痕迹, 吃得比平日里多了些,贪睡,故而时常难以专注地去关心某一件事。
    就如方才,晴微才言从濯束口中得知, 皇帝又派了五万大军去南境支援崇国,她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崇衍之战两国都耗损不少,但衍国明明有实力乘胜追击却选择了按兵不动,倒像是在等候某个时机, 令人惶恐不安。
    凤攸宁这几日一到晚上便难以入睡,白日里倒是断断续续能睡上一天。
    若是有戚星阑陪在身边还好些,奈何太子殿下近几日越发的政务繁忙, 即便是抽空来正沅殿里看望她,也是坐下还没半个时辰便会被人叫走。
    定晨殿和承御宫那边, 忙得很。
    索性她倒也不是个需要人时时陪着的, 只在无聊的时候至膳房折磨折磨那些厨子,再亲自做些糕点给戚星阑送过去。
    回来后再迷迷糊糊的睡上一觉, 便也就捱过了这一天。
    这些个日子过去, 听闻戚旭始终不承认通敌叛国的罪行,被勒令关押进了大理寺等候又一轮的审问。
    五公主也已默默地进了祁京郊外的那座寺庙。戚月苒的孩子按理应当交给东宫抚养,奈何凤攸宁适才怀孕, 头一胎得稳些。
    老皇帝思虑再三,将启儿送至了承禧宫交给贤妃抚养,并赐了皇姓更名却尘,也是想觉着这孩子无辜,该当有个崭新的未来。
    可到底掌管后宫的是皇后,因此寇嫣还闹到了御前,说这外孙至少也应该在承鸾宫长大。
    “你是六宫之主,朕乃是这大承天下之主。皇后若是心中那把火还不灭,便去冷宫走一遭,冷静冷静罢。”
    那日戚晟只冷冷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将人赶了出去。
    这些话传入东宫,凤攸宁方才明白,原来戚星阑当初那副不给人面子的模样,是随了他的父皇,父子二人竟是如出一辙。
    这会儿晴微见她睡下,便拿了张薄毯子给她盖上,吩咐着外面的人都放轻手脚,这才又回到屋里候在一旁。
    绮烟这几日神出鬼没的,时常便不见了身影,晴微不过出去吩咐了几句,回来便见绮烟不知何时已进了屋。
    “你方才去哪儿了,寻你也不见。”小丫头难免抱怨了一句。
    “我方才不舒服……”绮烟支支吾吾的,目光都有些躲闪,不敢直视面前的晴微。
    晴微从那日凤攸宁询问绮烟情况的时候便有所猜疑,今日倒也没说什么。她虽平时憨了些,但到底跟着凤攸宁在这承国后宫呆了许久,又有濯束成日在耳边唠叨,也知晓了什么叫“打草惊蛇”。
    若是绮烟真的有问题,主子向来看得透彻,自然会有安排,也用不着她跟着瞎着急。
    “行吧,这儿我守着就行了。”小丫头微抬了抬下巴,“公主方才说想吃你做的莲蓉蛋羹了,你去膳房准备一下罢。”
    绮烟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答应下来:“好。”
    毕竟在她看来晴微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自然也是没有胆量假传主子的命令。
    见绮烟出了屋,晴微往内殿里望了望,怕朝着主子休息她连脚步都放的很轻。
    只是探进头去,却见凤攸宁倚在榻上慢悠悠的剥着一只橘子,她瞥见一颗小脑袋从屏风后面伸出来望啊望,这才撩起眼皮。
    “人走了?”凤攸宁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
    </div>
    </div>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