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傅棠舟扫他一眼,没说话,站起来拿了外套就走。
    出了偏厅,他瞧见客厅沙发上有几样顾新橙的东西,于是顺道捎上,一并带走。
    傅棠舟一路吹着冷风回到房间,偌大的室内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浴室的灯亮着,他走了过去。
    入目便是顾新橙羊脂玉般的后背,藻丝似的长发被盘起。
    她坐在氤氲的温泉池水中,任由水流冲刷她雪白的肌肤,水滴沿着她的脖子向下滚动,落上微凹的锁骨。
    她正在闭目养神,并未发现他回来。
    傅棠舟默不作声地宽衣解带,下到池中。
    顾新橙睁开眼,眼睫上凝聚着细小的水珠。
    明晃晃的灯光之下,她的眼眸是浅浅的茶色,像极了蜂蜜糖浆。
    “傅——”她的话尚未说出口,声音便消逝在哗啦啦的水声里。
    荡漾的水波一下又一下地拍击池壁,犹如潮水一般,起起落落。
    溢出的池水洇湿地板,不知是不是这间浴室过于空旷,今天和往日不同,过于安静了。
    傅棠舟却不餍足。
    他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高她的头,质问她:“为什么不叫?”
    她咬着唇,缄默不语,一个音节都不曾发出。
    顾新橙的声音是极为动人的。
    平日里像是三月的丝丝细雨,又像缠绵的泉水,温吞地滋润着一切。
    这是一种听觉享受,令他沉迷。
    可是现在,过于安静了。
    第14章
    一池波光摇曳的温泉水亦趋于平静。
    顾新橙试图挣脱禁锢,却腿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她宛若生了寒症,浑身上下像落叶一般簌簌地颤抖着。
    月牙色的脸庞浮满红晕,眼尾湿红一片,睫毛上有星星点点的水珠,不知是蒸腾的雾气还是眼泪。
    顾新橙无视了傅棠舟的质问,她死死地咬着牙,仿佛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然而这换不回他的仁慈,他变本加厉。
    冰冷的月色下,院子里的梅花寂静地盛开。
    晃动的水声里隐隐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听上去像是在低泣。
    花瓣一片一片地凋零,北风一吹,打着卷儿地向下坠落。
    零落成泥,碾碎成土,唯有香如故。
    *
    傅棠舟拿了一块干燥的大浴巾将顾新橙裹好,抱了出去。
    她的嗓子都快被折腾哑了,整个人像只可怜的幼猫,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有人摁响门铃,是酒店的服务员推着餐车前来送餐。
    精致的骨瓷碟里是各类餐点,冰桶里还镇着一瓶红葡萄酒。
    “饿了吧?”傅棠舟走到窗前的桌旁坐了下来,“我陪你吃点儿东西。”
    他并不吃饭,只用高脚杯浅浅地倒了些红酒。
    他又变得矜贵沉稳起来,仿佛刚刚施加在她身上的那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顾新橙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她疼得厉害,脸色惨白如纸。
    傅棠舟望了望窗外的一弯新月,冷悠悠地说:“还要我喂你?”
    顾新橙撑着身子坐起来,拉扯到痛处,她“嘶——”了一声。
    她望着灯影下静丨坐的男人。
    浴袍在他胸前勾出v字,肌肉线条在这个v字中逐渐收窄,隐入松松系着的腰带里。
    酒杯在他手中轻摇慢晃,紫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滚了一圈,才滑入喉中。
    他又斟了一杯。
    傅棠舟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时冷时热,若即若离,像是一阵风,抓不住也摸不着。
    宠溺的,暴戾的,她都见识过。
    分明今晚他们闹得不愉快,他却可以这样平静地坐在窗前品一杯红酒。
    可是顾新橙做不到,她在他面前单纯得像一个孩子。
    给她一个巴掌又喂她一根胡萝卜,她就是这么好哄。
    实在哄不好了,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办她一顿。
    反正最后屈服的人都是她,谁让她才是爱得更多的那一个。
    只不过今晚,他比任何一次都要疯狂,理智荡然无存。
    顾新橙光着脚踩上地毯,一步一步地挪到桌前。
    她刚要坐到傅棠舟对面的椅子上,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跌进了他怀里。
    傅棠舟抱着她,手扶着她的腰,柔声问道:“刚刚我弄疼你了?”
    被他这么一提,顾新橙委屈得眼底直泛泪花。
    傅棠舟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泪,哄她说:“你乖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是啊,他对她好的前提是,她得乖。
    今晚她遭受这些,全是她的错,都怪她不好。
    怪她不在人前给他面子,怪她不肯在欢好之时取悦他。
    谁让她不肯乖乖的?
    顾新橙大部分时间都是乖巧懂事的,可这不代表她对那些事可以无动于衷。
    是人就会有喜怒哀乐,即使是一只宠物,也会有不乖的时候。
    傅棠舟端来一碟红枣糕,拿了一个送到她嘴边。
    你看,对她好的时候他真的会亲自喂她吃饭。
    就像对待一只宠物,心情好的话可以帮你顺一整天的毛;可万一心情不好,就一脚踢开,理都不理你。
    顾新橙愣了三秒,才张开嘴咬了一小口。
    分明是绵软甜蜜的红枣糕,不知为何,吃到口中只有干硬苦涩。
    “好吃吗?”傅棠舟问。
    顾新橙僵硬地点点头。
    “好吃就行。”傅棠舟将红枣糕放回碟中。
    他的指尖轻轻拨弄着她裸肩上的湿发,说:“一会儿把头发吹干,别冻着。”
    温柔得像是二十四孝好男友。
    顾新橙眷恋他的,就是这么一点儿温柔。
    可现在,她发现他的温柔全是假象,犹如镜花水月。
    顾新橙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前胸,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着,鲜活而热烈。
    然而他这个人确确实实没有心。
    傅棠舟捉住她的手,说:“今晚早点儿睡。”
    言下之意,他今晚不会再要她了。
    多么体贴入微,又多么冷性薄情。
    顾新橙坐在窗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饭,她不记得吃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只知道吃下去就对了。
    等到再上床时,傅棠舟已经盖好被子在床的一侧睡着了。
    顾新橙坐在床边看着他,他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覆着下眼睑。
    鼻梁很高,嘴唇很薄。
    傅棠舟喜欢一个人睡觉,他并不喜欢被人打搅睡觉。
    而顾新橙喜欢被抱着睡,好在傅棠舟不会跟她计较这点儿事,每次她想要被抱着睡,他都会抱着她入眠。
    只不过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两人总是相安无事,谁也不挨着谁。
    今晚顾新橙不想被抱着了,她兀自上床,裹了被子,离他远远的。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春晚小品里的一句话,没心没肺的人睡眠质量都高。
    顾新橙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也睡不着。
    她望着天花板,那里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了。
    微信有未读消息,打开一看是爸爸。
    【顾承望:到学校了吧?好好准备毕业论文,不要懈怠学习,实习也要加油,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女儿,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拥抱][拥抱][拥抱]】
    文字消息下面是一笔转账,不多,六千六百块,甚至还不够在这样的酒店睡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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