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承其重

    沉余吟因为这声吟儿吓了一跳,她本能地向后躲,抓着手帕看向他:“你——”
    不待她问什么,外头庭院里就响起了脚步声。沉余吟连忙探头去看,见来人身形像是谢璋,再转头去看聂荣时,他已经消失在了屋子里。知道他轻功不错,但瞬时能从这屋子里消失确实让她吃惊。
    谢璋一路过来,见外面倒了横七竖八的宫人和侍卫,手上扇子差点给捏碎了。他从殿外直接走近路翻进寝殿,见烛火下的人正呆呆坐着,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但还是因为这惊出了一身冷汗。
    “方才有人进来吗?外面的人全都晕了,”谢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声音有些发急,“怎么呆了?”
    “方才……本宫只听到一阵异动,并没看到什么人进来,”沉余吟下意识将聂荣来过的事情隐瞒了下去,低着头声音有些含糊,“你……怎么会突然进宫?”
    谢璋觉得她面色有异,心中隐隐有些奇怪,但眼下还有别的事让他顾不上问更多。他移过烛台,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沧州来信,你先莫急,梁承琰那边出了点事。“
    沉余吟本还低头思索着聂荣那句话的意思,听到这句话猛然抬头看向他。虽然知道此刻不能动气不能着急,但开口的话还是慌了慌:“怎么了?”
    “原定叁日后下午他会返京,但今天梁承琰在沧州隔河的驻地上忽然失踪了,夏思若也跟着不见人影。前线王参军为稳定军心秘密搜寻了半日,依旧没找到他们的踪迹,”谢璋皱了皱眉,“不过你莫忧心,即便是他们现在被掳去了楚国境内,梁承琰的计谋也绝对能全身而退。”
    沉余吟只觉得眼前发白,一把抓住了谢璋的衣袖:“他……他身上还有伤未愈……怎么会……”
    “我没立刻进宫告诉你就是担心你着急,你且听我说。“谢璋叹了一口气,”第一个可能,梁承琰自己不慎被楚国派来的人掳走,这几乎不可能,若是掳走必有打斗,梁承琰身边跟着数名高手亲卫,即便是战败,也会在当场留下痕迹。“
    “那第二种……”沉余吟不敢去想,只觉得心头震痛,原先七七八八猜测的情绪全变成了此刻的慌乱无助。
    “是他的计。正因此计必须绝密,所以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我们相信他失踪了,楚国人才会相信,”谢璋说着,直起了身子,“依我对梁承琰的了解,多半是第二种可能。只是施计时可能出现了一些意外,让他不得不带上了夏思若。”
    沉余吟也觉得以梁承琰的本事,不会凭空的在大梁境内被楚国人掳走。听了谢璋的话便慢慢冷静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垂下眼沉默片刻,忍不住眼眶的酸意。
    “需要本宫做什么?”她吸了一口气,看向他的眼睛红红的,“你愿意把这事说出来,便一定是有需要本宫开口的地方,——”
    否则这种事情,谢璋一定会瞒着她。
    “现在便是考验我和梁承琰为同僚这么多年有没有默契了,”谢璋竟是一笑,折扇向下抵着桌子轻轻敲了敲,“殿下明日马上以公主的身份监国,下诏治梁承琰的监军不力之罪,只有这样,才能更加配合他负罪消失的事情。只是殿下要狠狠心,给他罗织些谋反的罪名,他消失的事情才更能说得通。”
    沉余吟猜到如此,但谋反是大罪,她还是忍不住犹豫了几分:“这样污他清白,即使日后平反也难免……就连孩子一年半载也要背个逆臣之子的罪,这……”
    “殿下,一人之生死与举国人民之生死,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倘若此计制胜,梁承琰不是乱臣贼子,而是力挽狂澜的忠臣。昔年忠靖侯带四万将士血战沧州,保的正是一方百姓的性命。梁承琰是忠靖侯之子,殿下觉得,他当是苟且偷生还是拼死一战?”
    沉余吟没有说话,她手指捏了捏眉心,想起当日梁承琰的神情。
    他背负血海深仇,隐忍入仕,一路官至首辅,为的不仅仅是报仇,还为那些在贫苦和动乱中挣扎的百姓。若不是忠靖侯府出事,他本可以承爵早日入仕,却因为这冤屈白白浪费了许多年。
    再加之今夜聂荣的话,她知道此刻边境的局势有多危急。
    “其实等不及明日了,事情比你我想得发展要快。你现在马上传本宫之诏,自今夜起朝廷上下事务均由本宫决断,”沉余吟咬了咬牙,抬头看向谢璋的眼睛,“倘有趁此危局作乱之人全数按律斩首,一个也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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