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上辈子她对他做的那些事儿,跟贞妃说的这一件件的小事儿串联起来,玉瑶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是劣迹斑斑。
    真的做的都是些诛心之事。
    贞妃看玉瑶情绪波动有些大,忽然闭上了嘴。
    这些事儿,晋王从来不让任何人说,可是她却明白她自己儿子的性情,她不说,他永远不会跟玉瑶提起。
    而玉瑶不知道这其中缘故,就永远不会真心真意的爱着护着他。
    女人最是了解女人,她此刻算是对这小两口放了心。
    待晋王处理好贤嫔的事儿,太医院的人也来给贞妃请脉了。
    玉瑶朝着晋王走过去,默不作声地挽住晋王的胳膊,半侧身子极为依赖的靠着他。
    也不知是刚才处理贤嫔的事儿出神还是旁的,晋王见她主动贴着他,不由身子一顿。
    玉瑶看着太医三段式诊脉,心里奔涌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半晌抬头凝望着晋王的眼睛。
    只见他长眉微皱,丰度俊雅,眸底深深浅浅的一阵复杂。
    玉瑶不用猜也知道,自己向来冷淡,只是凭着方才那点儿依赖,晋王那等深算的性子自然是怀有疑虑的。
    被她初初嫁过来那一阵折腾,又是极为薄情的初初拿着东宫来逼迫、凌迟了这么长时间,她如今重生了,后悔断了肠子,自然能很快的回转过头来。
    但是晋王却是一无所知的,所以他这种怀疑的目光,是一种极为正常又自然的反应。
    只是,脑中浮现出贞妃说的他揽下罪名,被宸贵妃刻意构陷的刑罚了三十鞭子,又暴晒在日头下,玉瑶心里就一阵心疼,不敢在脑中细想当时的场景。
    但是,她性子不羁,不会扭着面字里子的,终究乱世用重典,她现在必须给他上上“重典”。
    她微微蹙眉,樱唇柔软,吹气若兰:“王爷,妾有话要说,你无条件的要听,且听到心里去。” 她面色坚定,但是语调却没了往日的十分娇慵,而是微微透着一种紧张。
    晋王垂眸看她,淡淡道:“嗯。”
    玉瑶攥紧拳,重重吸了一口气,满脸红晕低声道:“……幼年时节,妾和夷安公主闯祸,只是妾真的不知后续的事儿,也从来没人告诉妾。包括摔断皇上御笔那次,夷安公主并未告诉妾那日还掺和上了宸贵妃,妾一点儿也不知道内情。”
    听到玉瑶的话,晋王不由皱眉看了贞妃一眼。
    玉瑶却紧紧抓着他修长的手指,一双水盈盈的眉眼直直迎上他的,继续道:“但是,从即日起,妾会好好的认认真真的过好每一天,和王爷的每一天,王爷对妾做过的,妾都会清清楚楚的知道!永远不会睁眼瞎的去瞧着旁人好!”
    “……”
    玉瑶说的极为认真,清澈的大眼中充满了欢喜和倾慕,“王爷俊雅温柔,妾觉得王爷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夫君,是妾最喜欢最喜欢的夫君。”
    晋王眉头皱的更紧,那身圆领红朝服,映衬的他更是眉目俊雅。
    “从今日起,我苏玉瑶一心爱你,白头偕老,任由着王爷的心意,绝不辜负。”
    “……”
    玉瑶说的认真,当着贞妃和太医的面儿,径直朝着晋王认真的发誓道:“妾永远心悦爱慕殿下,妾发誓绝不是为了有趣也不是为了什么旁的人,更不是因为御笔的事儿……归根结底,妾从今儿起,是王爷的嫡妻,洞房花烛还是旁的,妾一切都愿意……只是不要再纳什么旁的女人进后宅……”
    玉瑶越说越有些语无伦次,脑中的逻辑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贞妃正在听太医诊脉,耳朵里忽然飘进这么一句大胆不经的话,顿时就噗喝一声笑出来。
    诊脉的太医更是吓得哽住了。
    这……这是什么神仙王妃,这么大胆露骨的话都敢说。
    晋王垂首看着玉瑶,只见她红唇微微弯着,梨涡乍现,粉颊红晕,神态极为撩人。
    晋王见状,勾唇浅浅一笑,随后低下头去,薄唇微微逼近她涂了口脂的唇,低沉暗哑着嗓音道:“你自己说的。”说完作势要亲她。
    玉瑶“啊”了一声,一张小脸儿迅速的飞了红,朝着贞妃和太医的方向偷瞄了一眼,道:“有人在呢,你、你……不可……噫!母妃她人呢?”
    玉瑶睁开眼往亭子中一看,只见桌上放着两盏冒着热气的茶水,但是诊脉的两人却早已经影踪不见。
    第29章
    日渐黄昏, 北风刮面像是一把利刃,淡淡的日光下, 玉华宫掩饰在淡淡的光晕中, 不远处影影绰绰的房檐儿边角都消失在暗暗下来的天色中。
    一声声的的更鼓从高空中隐隐传来,皇宫大内茜纱灯笼一盏盏的点起来, 青石板小路上的微微烛光在薄雾中闪闪烁烁。
    玉瑶和晋王上了马车, 一路往晋王府的方向行去。
    待回到晋王府已经是夜晚昏黑时分。
    在暗沉的鹅卵石路上,晋王伸过手来,轻轻抓住了玉瑶的腕子。
    虽然知道晋王这是怕她扭到脚摔倒, 这才牵住她的腕子。
    只是那只白皙微凉的手指微微摩挲她腕子上的肌肤时,玉瑶的指尖儿却微微一蜷。
    从晋王府的门口到玉瑶的宜和苑, 足足走了小半刻钟。
    到了宜和苑的门口, 晋王还未松开她的手。橘子
    玉瑶抬头瞄了他一眼, 晋王这张脸可以说在真个大隋都是极为好看的,眼角微微上挑, 带了几分俊雅, 乌发高束, 发上簪着一只白玉的簪子, 全然可以当得起“美如冠玉、俊雅逼人”八字。
    看了一阵,忽然,玉瑶深吸了口气,小手指微微勾了勾他的大掌,低声软软道:“王爷……”
    “嗯?”
    玉瑶听他回应,继续道:“晚上…可是要留……宜和苑?”
    晋王唇角微微一动, 一抹笑意映在眸底,深深浅浅,恰似暖风凝露,“好!”
    晋王和玉瑶今日出去了一天,早就饿了,紫檀已经吩咐好小厨房备好了晚膳,正急着开饭呢,忽然听见苏公公来报说是苏太师和徐氏来了。
    听到父亲和母亲来了,玉瑶眉眼中立刻就盈上了欢喜。
    先前,她刚刚被宣帝赐婚,她死活闹着不嫁晋王,为此和苏太师闹得翻了脸,甚至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
    如今他们能来,玉瑶眼眶顿时有些烫烫的。
    苏太师和徐氏进门,看到晋王也在宜和苑,不由微微一怔。
    晋王倒似乎心情很好,对苏太师和徐氏很是有礼尊敬。
    苏太师平日里就很欣赏晋王的雅正清明,如今见晋王头回这般温和,便起了跟晋王对弈的心思。
    两人在外间儿对弈,徐氏便眼眶发红的拉住了玉瑶的手,两人进了里屋说话去了。
    徐氏朝外看了一眼,随后娇宠的将玉瑶拉进怀里,温暖的手一下下的扶着她的发心,像极了幼年时的光景。
    徐氏就是这般,总拿着玉瑶、云歌的当成孩子。
    半晌,徐氏忽然惊奇地道:“瑶儿,你和晋王可是住在一起了?”
    其实也不怪徐氏这般问话,玉瑶重生前,还给徐氏写了封信,大意就是讨厌侍寝,讨厌晋王靠近……
    如今见到晋王的被褥在玉瑶的床榻上,自然出奇的问了句。
    玉瑶被母亲徐氏这句话问的脸红起来,手拧着帕子,娇嗔道:“母亲啊……说什么呢。”说完,玉瑶一下又红透了脸儿的垂下头。两只玉润的小耳朵红彤彤的。
    出嫁的女儿,尤其是刚出嫁了一两年的,一般都很羞涩,尤其是当着自家的母亲,提起闺房的事儿,更是满脸的红霞。
    玉瑶不好意思看徐氏,呼吸也像是兔儿一般急促起来。
    徐氏却拉起玉瑶紧张的一双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轻轻的拍着,柔声道:“瑶儿不用不好意思,为娘是过来人,有些话和有些事,为娘还是要告诉你。”
    室内点着赤金红梅灯,满室光华,徐氏看出玉瑶白净莹润的肌肤上透出来的红晕,不由说了一声。
    玉瑶虽说在晋王跟前放肆 ,可毕竟那是耍嘴上功夫,而当着徐氏这等传统又讲究三从四德的女人跟前,她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徐氏却是另一种想法,毕竟她是玉瑶的娘亲,心里是每一分都是玉瑶考虑的,所以说话都是直戳正题。
    再者,徐氏已经是中年妇人,经历的这些事儿实在是太多了,她觉得女儿在她面前压根就不用不好意思, 左右夫妻也就那点儿事儿。
    大同小异罢了。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苏太师那边儿也下完了棋了,一脸愉悦的坐在外殿的椅子上,见到玉瑶出来,便端庄肃穆的问了几句旁的。
    末了,苏太师很是认真的看着玉瑶,道:“瑶儿,人这一辈子能遇见对的姻缘很难,索性你遇见了,为父没有别的盼望,就盼着你能跟晋王好好过日子。他是个世间少有的好男人,心中想的只有你。”
    苏太师看着玉瑶的眼睛,认真道:“那么长的一生,总要有个人如晋王那般照顾你,待我们百年归老时,才不会惦念你。”
    玉瑶先前出嫁时,只顾着心里不痛快,就对苏太师口出恶言,可是现在在细细想来,天下的父母哪里有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他那般,也不过是以过来人的经验,给她选一条适合的路,两人在择夫上出现分歧,并不代表苏太师就不疼爱她了。
    玉瑶越想眼圈越是发红,对上辈子自己做的事儿又是气愤又是自责。
    “行了行了,稍微喝的酒就说这些高深莫测的,咱们阿令才多少岁,能跟你这老头比?”徐氏瞧见玉瑶眼圈发红便有点慌,朝着苏太师训斥了几句,
    随后急忙握住玉瑶的手,心疼道,“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再者晋王也的确是英挺俊极,人品又雅方端正,我们也是怕你错过了,这才一直一直的絮叨!”
    玉瑶螓首,看着徐氏和苏太师慌了的模样,不由红唇轻绽破涕而笑,道:“我心里没什么?只是想起过往,觉得做得的确有错,这才不由自主的哭。”
    徐氏听了与苏太师对视一眼,眉头带着浅浅笑意。
    他们的女儿就是这样,性情很是开朗豪爽,不会刻薄的小肚鸡肠。
    先前世人都说苏太师嫡次女性情任性骄纵,其实在他们眼里,玉瑶就是个很好哄的小孩子,大道理摆在前面,之后顺着她的心意说就成了。
    哪里去讨那么多的骄纵?!
    三人说这话,就见苏公公脚步迅疾的进了房,恭敬道:“王妃,王爷这会子已经差人备好了晚膳,说请太师大人和夫人一起过去用晚膳。”
    宜和苑的东配殿,已经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肴。
    端着托盘的丫鬟鱼贯而入,很是小心仔细的将最后一道水煮鱼摆在了圆桌的正中间。
    不一会儿,整个圆桌上就摆满了珍馐玉肴,摆在正中央的是一道热气腾腾的水煮鱼,新鲜椒麻,吃上一口,整个嘴唇就椒麻的簌簌的,像是抹了唇脂一般的红艳。
    这水煮鱼是苏州一个厨子做的,那厨子是百年传承的老手艺,尤其这道水煮鱼做的更是一绝。
    选用一条刺少的草鱼,用薄薄的常细刀片去鱼鳞和内脏,然后利落的将草鱼片成不薄不厚的方片儿。用纯铁的大锅,大火烧热油,放入香葱、蒜末,然后下豆芽、土豆片、莲藕等,最后放入用水抄好的鱼片,炖上半刻中,麻辣鲜香鱼也便出锅了。
    整个外殿里热热闹闹的,说起来这还是玉瑶出嫁后,娘家和晋王第一次一起用晚膳。
    “这鱼很是不错。”苏太师心情很好,夹了几块儿滑嫩的鱼片给徐氏放在碗里。
    徐氏看到晋王不用水煮鱼,而是将辣子和蒜末小心拨开后,再将鱼片夹给玉瑶。
    瞧见这一幕,徐氏脸上的欢喜不加遮掩。
    她是早就听说了的,晋王不太喜欢吃鱼,什么水煮鱼、酸菜鱼、麻椒鱼、清蒸鱼的,他都觉得很一般。
    可是却为了吩咐小厨房做了玉瑶很喜欢吃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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