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作为穿越者,穿到这个吃穿不饱的年代,周燕都认为是老天爷对她极大的处罚了。她干啥还想不通,要自己找虐下乡支农呢。
    好在学期很顺利,学校的生活规律又轻松,课本上的知识比前世初中简单很多,前世就是大学毕业的周燕,学起来毫无压力。
    尽管她与大部分的学生格格不入,只一门心思的学习,不太搭理同桌,也不参加学校活动,甚至大上他们好几岁。可因为她自带一种疏离的气质,还有她在家里借了亲戚的初高中书自学了好几年的借口在,每次考试稳居全年纪前三名。那些半大的孩子也没犯贱到要去惹老师眼中天才型的“学霸”。
    1965年七月,周燕经过初中一年半的学习生活,终于顺理成章的拿到了初中毕业证,并且被南昌市第一高中录取。
    当然,知道国家政策的周燕没有选择去高中读书,而是在周老太太一帮周家人不舍得的目光中,独自踏上了去南昌市的火车。从此开启她的独居生活。
    拎着自己的包裹,周燕到了位于市郊区葛家巷子的自己家里。
    近四年没来市里,她的屋子改变了不少。原本院外空空如也的墙角,开满粉红的月季和纯白的栀子花。风一吹带来阵阵暗香,周燕站在院门口,都有一阵走错门的错觉。
    她自己得屋子,她当然有钥匙。想着奶奶在厂里上班忙,她没跟她提前写信,就直接过来了。
    打开院门,原本有些衰败迹象的院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尤其前院那口积满厚厚泥垢和落叶的水井被打理的清清爽爽,后院种满各种时新翠绿的果蔬,夹着五彩缤纷的花朵,蝴蝶和蜜蜂穿梭在花丛菜地中,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一看就是她奶奶平时经常拾掇,里里外外干净清爽的让人瞧着心里就舒坦。
    马二爷已经不住这里了,据说前年他的病发展太严重,他的老领导兜兜转转找到了他,看见他病的太厉害,就把他带去了京市最好的医院给他治疗。直到现在,马二爷还住在医院里。因此周燕的屋子,现在只有她奶奶一个人。
    不过周燕并不高兴,因为她前后院转了圈,发现了不少家里有年轻男人住在家里的踪迹。
    首先是院子里挂了两件洗干净的男士汗衫,其次奶奶住的西屋门口有一双加大号的男士布鞋,最重要的是,后院墙角堆满了劈好成块的木头。以奶奶那样瘦瘦的身形,她铁定做不到劈到近乎强迫症的柴禾放在那里。
    总之一句话,在周燕不在南昌市的五年时间里,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处了一个对象,两人住在她的房子里。
    周燕很不开心,奶奶处了对象,从来没写信告诉过她,而且高教授、马二爷可能都知道,也帮奶奶瞒着她。
    再有就是,她的房子,她奶奶住着,她没意见。可奶奶的对象,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凭啥心安理得的住在她家里?
    连个房子都没得住的男人,不管对方再好,她坚决不同意奶奶和那人处对象!而且,那个男人还要从她的房子里滚出去!这是她的房子!没有她的允许,任何外人没有资格住在她的房子里!
    不过现在奶奶还在厂里上班,下班的话要到晚上八/九点左右了。周燕估摸着,奶奶的对象多半是跟她同厂,或者厂子周边的工人。否则以奶奶那繁重的工作任务,到哪去处对象谈恋爱?
    周燕就是心里窝着火儿,也得等奶奶下班和她对象回来,再好好的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收拾她的屋子,以及做些饭菜填饱肚子。实在是她坐的夜班火车,上面的伙食一言难尽,她硬撑着啃了两个冷馍馍,想下火车,自己煮点热乎的饭菜吃。
    打开她住的东屋,和她五年前离开的空屋子不同,现在的屋子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家具。有黄梨木拼接的木架床,紫檀木做的茶几,红木做的八仙桌,柳树锤的双拉大衣柜……最后居然还有大上海才有的皮沙发!
    虽然屋子里的家具大部分都有拼接的迹象,但周燕还是被满屋子古色古香,材质都是上等家具的画面闪瞎眼!
    这么多贵重的材质,就算是拼接的,放在现代,得卖上多少钱啊?尤其是那皮沙发,真不知道马二爷是怎么弄到的,那可是个稀罕物儿啊!
    周燕顿时泪流满面,只觉得马二爷忒有本事了,当初只不过请他帮忙留意家具,就给她弄了这么多好东西。
    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可以,她真想去京市看看他老人家身体恢复的如何。
    有现成的家具在,加上奶奶似乎有定期给她房间打扫的习惯,房间的灰尘不算多。周燕拿着毛巾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又把空间里的洗漱用品全都拿出来,湿毛巾挂在窗户的窗棂上。
    想着整套房子就后院右侧有个茅厕,要洗漱如厕什么的还要走一截。周燕寻思着,她房子里这么多空房间,干脆将她隔壁空房间和她的房间打通,那个房间就弄成卫生间,方便她洗漱和如厕。
    就是不知道去哪找这种修房间的工人,这个年代可不像现代一样,满大街都是搞装修的广告和装修工人。要想改建房间,不是自己弄,就是拖关系找有建筑手艺的工人弄。
    可她初来乍到,对南昌市各方面还不熟悉,到哪去找建筑手艺工人帮她改房间呢?
    只能暂且压下先不管这些,等有合适的机会再说。
    打扫干净后,周燕把自己的衣物从空间里拿出来,一一挂在回衣柜,又回空间简单的煮了一顿饭吃。在屋里看了一会儿书,等待夜幕降临,奶奶回家,和她进行谈话。
    第44章 044
    张云兰下班的时候, 已经快到晚上十点钟了。
    今年纺织厂任务又加了一倍, 虽然她已经从拉线女工熬到了正式纺织女工。但因为她格外勤快, 纺织的布匹丝线从没出过问题, 车间主任总会让她多加一两个小时的班。当然, 她加班是不是免费的,每个月加下来, 会多给八块钱的工资和七斤粮票。
    甭看这些钱不多, 在这个用一分钱起步买物品的年代,这些加班赚得的工资粮票,多少人羡慕呢。
    只不过纺织厂很累,除了中午晚上两顿吃饭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其余时候就一直坐在纺织机器旁, 手脚不停歇的忙活着,多加一个小时的班,就更加的劳累。
    许多人吃不消, 都会主动推掉加班, 因此显得张云兰格外勤快。这也是她没啥文凭就能直接做正式纺织女工的原因。毕竟哪个领导不喜欢勤快的下属呢?
    张云兰基本每天下班回家, 都觉得自己累得脱了层皮, 只想早早的洗完澡上床睡觉。
    打开院门,还没进院, 张云兰就察觉院子里不太对劲。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可张云兰的汗毛根根树立了起来。正想找根木棍进院看看, 黑灯瞎火的院子忽然亮起灯来,周燕从东屋的窗户探出头喊她, “表姐,你总算下班了,我等你很久了!”
    “表妹?!”乍一看已经五年没见到的周燕,张云兰吃了一惊。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五年前跟周燕分别的时候,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粉嫩小姑娘,如今却是完全长开,一张脸蛋漂亮精致的像幅画儿,身材高挑丰满,只是穿着简单的碎花连衣裙,绑着两根麻花辫儿,竟硬生生的像那大上海百老汇的名角儿一样,哪哪都好看!直把张云兰看傻了眼!
    “表姐,吃过饭没?”周燕没注意她的神情,往她背后瞅了瞅,见她身后空无一人,忍不住皱起眉头。走出屋子把院门关好,再拉她进堂屋,给倒了一杯事先泡好的菊花茶,递给她问:“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记得纺织厂夏季是九点钟就下班了,你这一个小时去哪了?”
    “吃过了,厂里大食堂又开了,现在要粮票和工资买来吃。我平常懒得开火儿,就把粮食关系转到了厂里,要吃饭,直接按票证两数去打就成。现在不比以前,厂里任务又翻了一倍,每天都要加班,我才加班完回来的。”
    张云兰从惊呆中回过神,咕噜噜连喝几口冰冰凉的菊花茶,舒爽的叹了口气,转头仔细打量了周燕一番,先埋怨她:“上市里来也不跟我说声,我好请假去接你啊!一路大包小包的过来,累坏了吧?”
    没等周燕接话又说:“白净了不少,比以前长得更美了,最重要的是,胸前那对太鼓了!走出去不得迷晕多少小伙子的眼儿。你奶她们就没给你说对象?”
    周燕有些无语凝噎,其实吧,她胸大这件事儿,也只有她自己知晓。归根到底的原因,大概是她经常喝开水一样喝灵泉,没事儿还拿灵泉洗澡。久而久之,她发觉自己不露面的皮肤白皙嫩滑如鸡蛋,胸前那对还跟吹气球一样不断往上涨。重的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身躯托着两颗气球实在太累!
    好在乡下人穿得衣服都比较宽大,周燕又有意的束胸,只要不穿太透的衣服,基本看着就比常人稍微大一点,也不会惹人太过注目。
    可到了南昌市自己的家里,已经束胸五年之久的周燕,当然要第一时间的解放自己的胸脯。就和现代所有女性一样,回到家里首先脱bra,让自己紧紧束缚住的胸脯得到释放。
    所以周燕里面是真空的,外面套了一套稍微薄一点的夏季连衣裙,少女那傲人的一对圆球就直挺挺的展露在张云兰面前,让她无比羡慕,自己要是有周燕一半儿就好了,不说迷晕男人,光自己看着都觉得舒服啊……
    得亏周燕先在屋里观察了半天,确定张云兰没带男人回来,这才这么大咧咧的走出来。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不得伸手扶额,回去换衣服,省得她胡思乱想。
    这会儿周燕没想那么多,先把从上水村带来的特产拿给了张云兰,又问了问她近几年的生活状况。最后才说:“表姐,我知道你的私事儿,我作为表妹不好过问。可是,你处对象的事儿,为什么不和我说说,让我替你把把关呢?”
    其实周燕冷静下来后一想,奶奶今年都二十六岁了,搁在建国以前,她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娘,孩子甚至都能打酱油了。
    她和周道友已经离婚五年多,要想找个男人处对象结婚无可厚非。而且早前周燕答应过奶奶,离婚后要给她找对象,结果到现在都没动静。
    周燕心里那点火儿,早被愧疚自责填满,心里想着,只要奶奶喜欢,那个男人又不是那么渣的话,她也可以给奶奶买套房子,给他们做婚房。
    反正她不缺钱,手里有五千多块大钱儿,还有一千多斤花生,三千红薯土豆可以换钱呢。就算在市里买十套房子,也毫无压力!
    不过这会儿的房屋政策不够完全,买到手里的房子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数儿。周燕也不打算现在投资买房做包租婆,她的钱,还是留着政策开放后,再想想做什么投资赚钱的好。
    “不是,院里那晒的衣服,还有我屋门口的鞋子,不是我对象的!”张云兰被她说的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说啥,顿时红着脸儿解释说。
    说完又觉得不对,又赶紧接着说:“那衣服鞋子是我特意摆放的,转门拿来防贼防流氓用的!”
    前年马二爷搬走后,虽然有隔了好几家的马大爷家照拂着,可周遭邻居都知道。马二爷的房子卖了,里面独自住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有些心思不纯的人,就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虽说好几次都被张云兰发现,而后她大声呼救,被前来帮忙的邻居,把那些小偷歹人撵了出去。
    可那时候在饥/荒年,很多邻居都不在家里,有时候来的晚,或没听见,张云兰免不了被小偷歹徒揩油甚至差点被强/暴。
    那时候张云兰是天天在枕头边放着一把菜刀,天天睡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以泪洗面,却找不到什么好的法子保护自己。
    后来还是马大爷、高教授夫妻俩看不过去,两对夫妻轮流住周燕家里的客房,权当替张云兰守夜撑腰,直到饥/荒年结束,周遭的邻居陆续回来入住满,这才让张云兰自己住。
    饶是如此,张云兰一个大姑娘睡一个大院子,心里还是不踏实。每到入夜,除了把房门关的死死的外。张云兰就想出拿男人衣服,吓唬那些对她心思不纯的臭男人。不过,前提是,她要经常带一个男人到家里来,让那些人以为她有对象,不敢轻易对她出手。
    至于配合她行动的男人是谁,张云兰支支吾吾半天,说出一个名字,直接让周燕跳了起来!
    “啥?!!刘大婶儿的儿子,吕大成?!!!”
    吕大成是谁?就是周道友邻居,刘秋菊的大儿子,张云兰流产后,把周道友往死里揍的那位!
    吕大成今年二十三岁,小了张云兰整整三年。周燕对他的印象,就是个身影高大,皮肤颇黑,看起来格外老实的样子。
    先不说吕大成为人如何,单凭他是热心肠刘秋菊的儿子,周燕就觉得他品行不会太差。
    可他怎么就和奶奶对上了眼,两人还处上了对象?话说当年奶奶流产,孩子究竟是谁的?周道友知道他们处对象,没有任何表态?吕家那边,又知不知道他们的事儿。
    对此,张云兰一一做出了解释:
    一:从张云兰嫁到周家,被周道友毒打伊始,吕大成从最开始的同情怜悯,到最后心生爱怜暗恋想保护她,逐渐到张云兰离婚后,循序渐进的进行示爱,最后在一年前被张云兰接受,两人处了对象。
    二:当年张云兰清清白白,和吕大成没任何瓜葛,流产的孩子是周道友的。
    三:他们处对象的事情是秘密进行的,周道友和吕家都不知情。他们正愁和吕家人如何摊牌。
    四:周道友四年前就结了婚,并且带着老娘老婆逃饥/荒去了,根本不知道去了哪儿。
    五:张云兰至今和吕大成没有擦枪走火过,即便吕大成有时候会配合张云兰吓唬歹人的假象,住在周燕家里,但都住在张云兰收拾好的客房里。对张云兰从来都是恪守本分,从未逾越踏过底线一步。
    周燕听完,心里是百般滋味。她是从来没想过吕家小子会和自家奶奶牵扯在一起。两个人孤男寡女睡一个院子,吕大成一个火气正旺的大小伙儿,居然憋得住不碰奶奶。
    是该说他是柳下惠好男人呢,还是说他谨遵这个时代的婚后/性/行为,骨子里比较保守呢?
    而且周道友居然离婚一年就找了个老婆消失的无影无踪。看来,她是不担心现在的爸爸妈妈还有她的出生了,只是可怜那另一个奶奶,要被周道友暴/力/虐/待一生。
    事情说通,姐妹俩心里没有任何疙瘩。两人在堂屋说了一会话,见天色不早了,周燕去后院给张云兰烧了一锅热水,让她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而后各自分开回屋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云兰就上班去了。临走前还给周燕熬了一大碗小米粥,煮了两个周老太太让周燕从上水村拿来的咸鸭蛋,还做了两个小菜,搁在锅里热着,等周燕睡醒起来就可以直接吃。
    本来张云兰想请一天假陪周燕在市里四处逛逛的,但厂里那边任务紧,请一天假要扣三块钱,她有些舍不得。周燕便说她来市里好几次了,知道该怎么走,张云兰想想,周燕每次来市里都是独来独往的,也就放下心上班去了。
    周燕这一睡,睡到了早上九点左右,被窗外夏日那火辣辣光线给晒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心里想,没有窗帘就是不舒服,想睡个懒觉都不行。看来她要去百货店扯几匹布回来,给她和奶奶的房间都装上窗帘,省得光线太强,被日头晒的不得不起来。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市里,买布用的布票是不是还和往年一样,要是布票用的多,她还是去黑市转转算了。
    跟现代车水马龙,各种杂音交集的现代不同。这个年代,尤其周燕的房子还在市郊区,早晨的院子里十分安静,都能听见清风吹拂的细风声。
    周燕推开窗户,外面翠绿挺拔的桂花树枝上,落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叫着。还有其他种类的小鸟,在后院的菜地里捉虫觅食。
    奶奶做好的早饭,放在大锅里隔水蒸着,早已烧断的柴禾冒着一小股即将断气的炊烟。
    一丝丝,一缕缕飘着,一阵风吹过,带着泥土、炊烟、饭菜混合的香味。周燕使劲嗅了嗅,肚子饿得咕咕叫,就赶紧起床穿衣,刷牙洗脸准备吃饭。
    奶奶的手艺向来不错,煮的米粥浓稠喷香,一盘从后院摘的韭菜炒鸡蛋,一盘泡的酸黄瓜,还有两个切开冒黄油的咸鸭蛋。
    鸡蛋和泡黄瓜是周燕从上水村带来的,周老太太怕她在市里不开火儿挨饿,早不早的就把家里所有鸡鸭生的蛋,给她腌制好了让她带着。
    这会儿看着桌上香喷喷的饭菜,周燕忽然有些想周老太太她们了。饭菜再香,一个人吃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等她工作落实了,问问周老太太她们愿不愿意来市里住,愿意的话一道接上来住吧,家里也热闹些。
    吃完早饭收拾完后,周燕拿着昨晚就写好的清单,徒步去了市里的百货大楼买所需物品。
    现在的百货商店已经恢复如初,什么货物都有,甚至种类还比以前还多。
    这里的多,指的是吃食,饥/荒年的时候百货商店虽然没有关闭,但是小吃部是一样东西都没有的。
    如今小吃部摆满鸡蛋糕、大黄圆、硬糖、江米条、核桃酥、麻花、白面做的油炸馒头片等等吃食。一字排开放在透明的玻璃柜里,惹不少来逛商店的人们侧目。
    布匹依旧要用布票,周燕去百货商店前逛了下黑市也没看到有布匹卖,就只有买了两大张红纸用来贴窗户纸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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