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天渐渐黑了，路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
    沈月本来有一肚子话要和林京墨说，可是现在就他们两个了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月月，晚饭吃了么？”林京墨轻声问。
    沈月摇摇头，闷闷问：“京墨哥哥，你吃了牛排吧，牛排好吃么。”
    林京墨伸手揉揉沈月的脑袋：“我不喜欢吃牛排，我喜欢吃打卤面。要不我们去吃打卤面吧。”
    沈月的眼睛里一亮，猛地点头：“好啊好啊，我要肉丝打卤面！”
    一家面馆，两碗肉丝打卤面，一叠香葱拌菜。
    林京墨似乎知道沈月心里怎么想，吃了两口面后就有意无意的说一句：“我今天才知道基地的投资人是李婷。”
    “四哥跟我说了，你之前不知道这事。”沈月搁下筷子道：“京墨哥哥，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李婷。我店隔壁街开了一家和我一样的服装店，我好奇的过去看看，才发现老板是李婷。”
    林京墨不得不承认：“这十年李婷变化很大，我说的不是外表，是她的说话方式和做事态度。但是她处于什么原因给团队投资我暂时还不知道，明天我去问问你四哥。”
    沈月知道李婷为什么要给冯大库的团队投资，但这个原因李婷肯定不会跟冯大库说，那林京墨也就不会从冯大库那儿知道什么。
    当初李婷来到冯村的时候，冯大库每天去队里做工，见李婷的次数都少，更不清楚林京墨，沈月和李婷之间的一些矛盾。冯大库留学回来组建团队需要资金，李婷手里有资金主动求合作，如此便是一拍即合。
    沈月从林京墨简单的话里听到一个信息，那就是林京墨几乎是用褒奖的口气评价了十年后的李婷。
    李婷的外表不用说，十年前的她长的就好看，如今更是不差。加上精心装扮后，说是男人心中的女神一点不为过。
    除了相貌以外。
    十年前的李婷是一个任性，娇气，作天作地的大小姐。现在的李婷有着成熟女人的曲线，有着过人缜密的心机，有着上一世养尊处优带来的优雅，更有着非同一般的交际手腕和金钱。而这些，沈月都没有！
    沈月现代来的时候是刚刚高考完的高中生，十八岁。现在也不过是堪堪和之前对齐了。两个世界都是十八岁，不管是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都不成熟。也没有李婷的交际手段和视野，随便认识一个都是别国的外交官。
    人是会变的。所以李婷变成了女神。
    人是会变的，但沈月还是以前的沈月。
    人是会变的，以后越来越成功的林京墨会不会越来越欣赏变得越来越好的李婷？
    沈月本想见林京墨一面给自己一点信心。结果信心没找到，反而更加备受打击。回到家核算一下自己的三家店面，两租一买，再加上所有货物，盘一下也不过二三十万，这些和李婷的投资没得比不说。若是全盘了，那立业做了一半也就等于是半途而废了。
    杀鸡取卵是愚蠢的，所以只能留着鸡，鸡生蛋，蛋生鸡，说不定还能有逆袭的一天。
    躺到床上，沈月睁着眼睛毫无睡意，想啊想啊，想明白一个事。
    信心是靠自己争的，而不是别人给的。如果自己变得又美又优雅又有能力，那还会怕她李婷的挑衅，还会在这儿惴惴不安的胡思乱想？
    给自己鼓劲。沈月，加油，你是最棒的！
    翌日。
    林京墨来到基地第一时间找到冯大库：“李婷给你投资有附加条件吗？”
    冯大库不懂：“京墨，你的意思是……”
    林京墨不是拐弯抹角的人，直说：“在冯村的时候，李婷说过喜欢我。”
    冯大库意外的瞪大眼睛后伸手锤了一下林京墨的肩膀：“京墨你少言寡语的木头桩子一样居然还挺招人啊。我妹妹那个小机灵鬼从小就稀罕你。李婷当初在冯村被村里孩子叫仙女吧？想不到仙女儿也喜欢你。”
    林京墨眉头皱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给你的团队投资。然后你的这个项目是给我做的。你不会觉得这很奇怪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李婷是给我的团队投资又不是给你投资。”
    冯大库是个搞技术的，所以对别的事脑子就想的简单。
    “京墨，十年前的事了，十年后你还耿耿于怀啊。说句你别介意的话，你是不是想多了，或是……有点自恋？就李婷现在的模样，实力，想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人家投资一百万就为了接近你？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冯大库说林京墨想多了，但是林京墨知道自己没有想多。因为昨天他看见李婷的第一眼，就从她的眼底读到了非常熟悉的信息。那信息就跟十年前一样，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这话，林京墨并不能跟冯大库说。
    林京墨到：“但因为过往的事情，我昨天见到李婷很尴尬，也是怕月月会胡思乱想。”
    冯大库笑起来：“如果你这样想那你就太狭隘了。我在国外两年，不仅学到了外面先进的机械技术，还学会了人和人相处的关系。这世上人和人的关系不只局限于亲人，朋友，爱人，还有一种关系叫合伙人。这种关系只为利益而生，不该有任何情绪和感情的掺杂。”
    “合伙人？”
    “是，合伙人。京墨你想，我有这个投资，才能开启你的项目。然后这几个月下来，你的项目已经完成大半，就差后面重要的组装调试阶段。但如果没有这个投资，我没有资金启动，你的项目不能上马，那就永远只是你的一个想法。一个尴尬的心情和一个项目的顺利进展，你觉得哪个更重要？而月月又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这样的担心肯定是多余的。”
    林京墨明白冯大库的意思。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却有永远的合伙人。
    但是那个合伙人是谁都可以，为什么就偏偏是李婷。
    “京墨，你再忍三个月。三个月你的项目完成后，我们会接别的项目，那你和李婷就再也不用在这儿见面了，你也就不用别扭了。”冯大库给林京墨比了三个手指头。然后又道：“月月那边，你要是不放心，我去跟她说说。”
    冯大库讲话说到这份上，林京墨还能说什么。
    “不用你特意跟月月说什么，我相信她会相信我。”林京墨说的笃定，可是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没底。
    沈月趴在桌上又画画画，珠珠着急的走来走去：“姑姑，我的月月姑姑。人家美丽衣柜的衣服和我们差不多，却比我们卖的便宜。要不我们也降价一下？不然我们店一直这样冷清的话，早晚得关门啦。”
    沈月头也不抬的继续在纸上勾描：“珠珠，美丽衣柜的老板是一个实力雄厚的超级有钱人，她和我们打价格战她能打起，我们却消耗不起。我深思熟虑后觉得我们的衣服不降价，我要从款式和细节上和美丽衣柜对抗。”
    珠珠蹲在沈月面前：“姑姑，那美丽衣柜的老板明明就是效仿我们，我们不能告她剽窃？”
    沈月挑眉：“能不能告她剽窃你得去问树高啊。不过现在我们国家经济刚刚要发展，一切规则还在摸索和凌乱中。上面对个人的品牌是不重视不保护的，所以我们就是去告也是基本没有赢的胜算。”
    珠珠垂头丧气的很：“姑姑，那你有把握打赢这场仗么？”
    沈月没有把握，但没打就认输也不是她的个性。沈月好好想过，觉得自己也不一定就是必输无疑。自己专心做一个事，心无旁骛应该能做大做精。但是李婷就不一样了，她的摊子铺开的越大，相应的要耗费的心力就越大。
    李婷有两家咖啡店，还要做倒爷那个耗费心力的营生，那美丽衣柜能分出多少精力去管就不知道了。
    所以沈月想好了，自己不和李婷硬碰硬，因为自己也根本碰不过她。她要用服装质量，款式，细节，服务说话。市场那么大，李婷的那一家效仿自己匆忙开起来的服装店根本吃不掉所有顾客。
    图纸送去服装厂，沈月亲自挑选布料，做成第一件样品出来后她亲自试穿。觉得满意了才会让厂家大规模生产。功夫不负有心人，沈月如此认真后，服装店的生意终于又慢慢起来了。
    店里又有顾客了最高兴的就是珠珠。
    “听说美丽衣柜的衣服比我们便宜，那你们为什么还来我们店里啊。”珠珠好奇的问来光顾的客人。
    顾客说道：“美丽衣柜的衣服看似和你们差不多，但实际是有差别的。肩膀，收腰处不是那么舒服，穿上版型也不是那么好看。她们家的衣服做工还不好，缝线的针脚不匀密，线头还到处都是。”
    珠珠笑了：“看吧，这就是一分价钱一分货。顾客多花一点点钱，买的东西舒心满意，穿上美丽，其实真正赚到的是顾客。”
    沈月也从顾客的反应里找到了一点自信，证明自己的努力方向是对的，所以回报是可喜的。
    沈月经过两年的绘画学习，就是为了现在的设计做准备。而李婷没有系统学习过，虽然也照葫芦画瓢的画出了款式，可是那尺寸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而且李婷没有时间去工厂亲自督促，检查质量，所以这差距就一点一点的出现来了。
    珠珠送走两位顾客，就又有一客人进来。这客人一头大波浪的头发长到腰迹，穿着时髦的进口港货碎花裙，脚上蹬着白色高跟鞋，脸上带着大哈镜。
    珠珠见到这女子激动的要命，回头就去戳沈月：“姑姑，姑姑你看，咱们店的知名度真是上来了，那么好看新潮的顾客都来我们店了。”
    沈月抬头看一眼后，跟珠珠小声：“什么顾客，她是美丽衣柜的老板。”
    珠珠的激动瞬间变成：“……w(Д)w”
    沈月起身过去笑着道：“美丽衣柜的老板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李婷摘下哈镜，皮笑肉不笑的道：“上次你去我们店，我也没有远迎，算是彼此打平。”
    沈月心里翻个白眼，你还真是爱比，这个都要比一比。
    “呵呵，也是。那上次是李老板请我喝了咖啡，这次我就请李老板出去喝杯茶吧。”
    “好啊。”李婷在店里晃了一圈后，戴上哈镜和沈月出去。
    茶楼，包间。
    沈月给李婷倒了一杯茶：“你今天不会是好兴致，专门来找我聊聊天天叙叙旧的吧。”
    李婷透过香茶的袅袅水气看着沈月的淡定自若，和上次的慌乱有着明显的沉着。李婷没想到沈月的自我调节能力这么强，不仅没有被自己的出现吓退，反而还越挫越勇。
    “我服装店最近生意不是很好，还有顾客退货说我们的店的衣服穿出去不好看，所以我不是好兴致来找老朋友聊天，而是心情不好来找老朋友想想办法。”
    沈月微笑：“不好意思啊，同行是冤家，你的服装店生意不好，我是爱莫能助的。”
    李婷也笑了：“我自然不是来找你帮忙的，而是来你这儿找原因的。”
    “那你现在找到原因了？”沈月挑眉。
    “找到了。”
    李婷端起茶浅尝一口后说道：“我只有流行款式的图形，却没有精致流畅的线条和精准。我手上的业务太多，质量那边也出现了疏忽。问题找到就很容易解决。我没有精进的技术，可以外聘一个专业的服装设计师，只要将我脑子里的构思画出来就行。我没有时间去跑工厂，可以高薪雇一个每天就吃住在服装厂。如此，你觉得我的服装店会好起来么？”
    沈月再一次不得不承认李婷和十年前是真的不一样了。十年前，她遇到事情只会怪别人。十年后，她遇到问题开始找原因。并且丝毫不拖沓的迅速做出解决的方案。
    沈月的情况好转本想松一口气的，可是现在看到李婷这么步步紧逼，她又有什么资格松口气。
    “会的，这世上任何问题到最后都是人的问题。只要人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沈月也端起茶水喝一口：“市场那么大，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若是在良性发展的路上有一个熟人作伴，相互鞭策，会挺有意思的。”
    李婷点点头：“是啊，市场太大了，就算我们都走一样的路，也依然会有市场。但是很可惜，林京墨就只有一个。”
    果然，这个女人来找自己的最终目的还是因为林京墨。
    “沈月你看到了，在林京墨知道我的存在后，参与了他项目的研发后，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而是默认了这件事。这就说明林京墨长大了，成熟了。不会冲动的凭心情决定什么事，而是为了发展，利益学会了妥协。也说明，你，沈月，在林京墨的心里也并不是绝对重要的。至少，没有他的事业重要。”
    沈月的手在桌子下面暗暗攥紧：“所以，你又想说什么呢？”
    李婷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杯口：“所以我想说，人不是永远不会变的。人会长大，会变成熟，会变妥协，会变趋利。这世上真的有永远平衡的天平么？只是一边的砝码加的还不够大而已。当一边的砝码加到足够大，平衡自然就会被打破。而男人最是理性的动物，最会在失控的天平里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一方。”
    沈月又一次被震惊，现在的李婷居然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并且她这话还非常有道理。而这个，也正是沈月最担心的。
    “李婷，你说的很对，我都要给你鼓掌了。”
    李婷笑了：“所以，你是要认输退出吗？你现退出出，还保留了你的面子。”
    沈月摇头：“我从没有想过退出，我也永远不会认输。你说的不错，人是会变的，这十年，我也长大了，成熟了，不会被心情左右去做事了。”
    李婷：“你什么意思？”
    沈月勾起唇角道：“我的意思就是：我和你有一个共同的希望，那就是希望林京墨最终会实现自己的理想，去施展自己的报复。在这期间你帮助他，我不禁不会吃醋，还会很高兴或是感谢你。但林京墨最后在天平倾斜的时候会不会真的如你所说，那就要看他的选择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啧啧，还真是一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傻瓜。那咱们就拭目以待，走着瞧。”李婷暗暗切齿，留下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笑容后优雅的起身离开。
    强撑的力气卸掉，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沈月软趴趴的靠在椅子上再也动不得。
    李婷现在太强大了，而自己傲娇懈惰了十年，技能没磨练好不说，反而为一堆彩虹屁沾沾自喜。一不留神，被敌人追到家门口凶残厮杀，弄的自己手忙脚乱，疲于奔命的亡羊补牢。
    沈月喝了两壶茶水让自己冷静，但结果却肚子成了水袋，要憋爆炸。去了厕所后出去茶楼，漫无目的走在街上，不成想和程琳走了个对面。
    “月月，这么巧啊，今天怎么没在你的服装店里。”程琳穿着沈月设计的衣服，高兴的跟沈月打着招呼。
    “三嫂，我刚才出去见了一个朋友。”沈月神情恹恹。
    程琳敏感的很：“看来月月和那个朋友聊的并不愉快。”
    沈月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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