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明语回忆着记忆中的国公府,再瞧着四周的景致,似乎明白君涴涴母女的心思。这条路是回四房的必经之路,如果她猜得不差,楚晴柔是想让她和楚夜乔来个偶遇。
    果不若然,不大会儿的功夫便见一华服男子过来。
    楚夜乔生得风流倜傥,在京中也是小有名声的。不过名不是好名,皆因他喜欢流连花楼而来。虽说国公府里有三位庶子,但在国公府众人的眼中,真正的庶子只有他一人。
    他生母早逝,是冷氏的眼中钉,自小被有心人故意朝歪了养,名声早就坏了。其妻华氏无颜,又极善妒不许他纳妾,他又不喜碰华氏。是以他膝下空虚,年近三十依然没有一儿半女。
    眼见着他走了过来,明语认真看了一眼。
    他亦看过来,眼神震惊。
    “你…你是君姐姐的女儿?”
    明语从他的震惊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温暖,她狐疑地再看一眼。没错,确实是温暖,一种亲人相见才会有的暖意。
    第12章 头面
    楚晴柔对于楚夜乔的反应很满意,四叔一向喜好渔色,这个贱种长得好又没有父母,还是侯府嫡女的女儿。只可惜生父低贱,不能为妻只能与人为妾。
    四婶虽是嫡女出身,但华家小门小户,四婶又长相欠佳。要是有个貌美又还算拿得出手的贵妾,换成哪个男人都是受用的,她就不信四叔不会动心。
    在她看来,楚夜乔方才的表现是起心了。
    “四叔,这确实是我姨母的女儿。”
    楚夜乔看着那张肖似故人的脸,只觉一股酸涩萦绕在胸口。他很庆幸故人有后,还能见到君姐姐的女儿。然而一想到这孩子的生父,又替那个曾经名满京城的女子难过。
    这个女儿,是君姐姐心甘情愿生下的吗?
    “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明语。”
    “明语…明语,好名字。”
    楚夜乔轻喃着,低着头快步从她们身边走过去。他不敢再呆,他怕别人会看到他眼中泛起的泪光,看出他此时的失态。
    而楚晴柔则以为他是对明语留了心,眼露讽刺。
    “四叔真是可怜。”
    她惋惜地说出这句话,就等着明语问。没想到明语像是没听到似的,一心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似乎被花草吸引心神,压根不搭她的话。
    蠢东西,连话音都不会听。
    她心下一恼,故意幽幽叹气,“明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四叔是府里最可怜的人,眼看着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他还没个一儿半女。别的男子似他这般大的,哪个屋子里不是儿女双全,妻妾合美。偏生我四婶…”
    明语呆呆看过来,一脸的懵懂。
    她暗气,这贱种在山里长大,真能听懂她的意思?娘的谋算会管用吗?要是这贱种不上钩,她们岂不是白费心力。
    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未必不能成,四叔再是名声不好,但长得不错。这人贱种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个男人,难保不会一头栽进去。
    “别人都说我四叔不着家,可谁知道他心里的苦?屋子里连个嘘寒问暖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他哪里愿意呆。如果他身边有个贴心人,也不至于苦成这样。”
    要说还是女人了解女人,知道女人有母性,知道女人同情弱者。她们这是想勾起自己对楚夜乔的同情心,从而打心里愿意做拯救男人的那个女人。
    原主应该就是这样着的道。
    或许还有楚夜乔的原因,他温暖的态度给了原主错觉。
    见过楚夜乔,楚晴柔目的已经达成。便没有再逛的心思,带着明语再随便走了会,一道回到香客居。
    香客居虽不大,一应布置却很雅致。明语住进去后,让齐芳在外面侍候,微草在内室侍候。齐芳没有半分不快,平平静静地守在外面。
    她越是这样,明语的心里就越不放心。
    微草瞧出些许端倪来,低声道:“姑娘可是不放心齐芳姐姐?”
    “也没有不放心,就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奴婢和齐芳姐姐也不常打交道,不过荔儿姐姐说过。她说兰桂姐姐是金蝇子,看着光鲜咋呼实际上肚子里就是一包屎。而齐芳姐姐不一样,瞧着不太打眼却像秋后的蚊虫,蔫不吭声叮起人来又毒又疼。”
    明语一愣,眉眼弯弯。兰桂齐芳,可不就是这般。一个精明在外,一个深府在里。君涴涴想在季元欻身边安插一个心腹,挑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绣花枕头。
    倒是荔儿,平日里瞧着知书达礼文文静静,不想还能说出这样形容贴切话糙理不糙的话,如果有机会她倒是想结交一下。
    “荔儿姐姐倒是看得全乎,说得好生透彻。”
    “奴婢也觉得侯府里就荔儿姐姐最好。”
    “我觉得你才是最好的。”
    微草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明语,“姑娘,你…真的觉得我好?”
    “当然。”
    明语回得特别真诚,荔儿再好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在她的心里,荔儿不如微草难得。若不是微草心软,她恐怕在侯府就已饿死。
    微草圆圆的脸上露出忸怩之色,肉肉的两颊红扑扑的。不大的眼睛晶亮亮,不太好意思地看着明语,难为情地低着头。
    “姑娘,我…我什么都不懂,也不太聪明…我就知道吃…要是姑娘不嫌弃,我一定好好服侍姑娘,决不背叛姑娘。”
    有什么比忠心更重要。
    聪明也好,机灵也好,在忠心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主仆俩交过心,关系紧密起来。那种微妙的转变旁人或许察觉不到,但她们自己能感觉得到。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变得完全不一样。
    晚饭是粳米粥配三样素菜,粥不够浓稠,一碟清炒白菜、一碟凉拌木耳还有一碟咸菜。这样的饭菜明语挑不出来什么错,谁让她原是个出家人。
    微草没有吭声眼底有些失望,这样的饭菜比起姑娘做的差远了。
    倒地齐芳,很是有些不忿。
    “姑娘,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难道没有打听过姑娘已经还俗,早已破了斋戒可以食荤吃肉。定是那些看人下菜的奴才自做主张,要不奴婢去大少夫人那里说说,让那些下人再也不敢怠慢姑娘。”
    明语茫然地看着她,“我本就是茹素惯了的,不妨事。二姨一心为我,我岂能为一点吃食就去烦她。我听说世家大户主子们用膳,都得下人先试过。先前在侯府时,我也替侯爷试过饭菜。咱们现在住在国公府,可不能让人小瞧。齐芳姐姐,这试饭菜的活就由你来做吧。”
    齐芳一愣,探究地瞅她两眼。
    她大眼清澈,瞳仁漆黑,一派懵懂天真。
    “齐芳姐姐,饭菜等会要凉了。”
    齐芳收敛心神,一一试过。
    等她试完,明语这才动起筷子。
    住在别人的府上,自是不敢睡懒觉,第二天她早早便起了床。
    楚晴柔也起得早,亲亲热热的来邀她去逛街。说是过几日府里要宴请宾客,和她一起去铺子里挑选几样新首饰。
    与她们一道出门的,还有楚晴书。
    经过昨天换院子的事,楚晴书看明语顺眼了许多。一路上故意拉着明语说话,倒把楚晴柔冷落在一旁。
    记忆中也有这一出,便并没有楚晴书。明语住进清风阁,彻底得罪楚晴书,楚晴书压根不给她好脸色,更不可能和她一起出门。
    原本楚晴柔计划去玉珍阁的,楚晴书怎么可能让她一人做主,非要去京里新开的另一家首饰铺子,名为簪珠阁。
    一进铺子,楚晴柔自报家门,掌柜的立马带她们去了二楼。一楼的首饰大多以金银为主,适合普通富户,二楼的除了珠宝玉器应有尽有,更符合勋贵的身份。
    楚晴柔一门心思替明语挑首饰,专门挑又贵又精的头面。
    明语看破不说破,记忆里也是这般。她一个寄居在国公府的孤女,在楚晴柔的帮助下挑了一套好几百两的头面,走的是君涴涴的私账。
    旁人知道后都说她眼皮子浅,说君涴涴对她大方。
    这一次,她再不会如她们的愿。
    她有钱。
    季元欻给她的匣子里放了好些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无论等会楚晴柔‘好心’替她挑中什么价位的头面,她应该都能付得起。
    果然,楚晴柔让掌柜取出一套金镶玉的红宝石头面,拿起其中的簪子在明语头上比划着。楚晴书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停地打量着明语,想从明语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明姐姐,我觉得这套好,要不你就选这套吧。”
    明语不自在起来,快速取下楚晴柔插在她发上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到锦盒中,“这个看上去…会不会太打眼了?”
    “是有些打眼,不过我觉得明姐姐太过素净,若是没有一样打眼的首饰撑着,就显得有些寡淡。”
    楚晴柔笑笑,示意掌柜的把东西包起来。
    “东西送到楚国公府,自有人结账。”
    楚晴书脸色不太好看,不知是嫉妒明语得了一套上好的头面,还是气愤楚晴柔的财大气粗。目光闪烁着,赌气似的瞪一眼明语。
    明语低着头,从袖子里取出银票。
    “东西是我买的,万没有让别人结账的道理,这银子我来付。”
    楚晴柔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手中的银票,那印着通宝通兑的银票做不了假,至于这银票是谁给的,不言而喻。
    一时间嫉妒愤恨交加,险些没把那沓银票给撕碎。
    “明姐姐,这银票是欻舅舅给你的吗?”
    楚晴书撇着嘴,这还用问吗?一个山里长大的人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银子,肯定是武安侯给的。大姐姐平日是里总是欻舅舅长欻舅舅短的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大房和武安侯的关系。
    楚晴柔脸色越是难看,她心里就越快活。
    “大姐姐明知故问,明姐姐的银子,肯定是武安侯给的。明姐姐,是不是?”
    明语羞赧点头,把银票递到掌柜的跟前,“请问这套首饰多少银子?”
    那掌柜的没有接,反倒是命人把头面包起来,恭恭敬敬地托在手里。“明姑娘,我们东家说了。君侯爷与他有恩,这套头面是他送给明姑娘的恩礼。”
    这下,三个人都惊了。
    明语最先反应过来,推拒着,“这…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明姑娘,我们东家还说,君家大恩他万死不能报答一二。要是姑娘不肯收下,簪珠阁里的伙计就全部收拾东西回家。”
    第13章 巧遇
    世上还有强迫别人收礼的人,明语心道,也不知这铺子的东家当年受过外祖父怎样的恩情,居然如此执于报恩。若因她之故害得铺里的伙计丢了营生,那便是她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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