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唐楚楚的手臂立马穿过他的腰扶着他说:“那我们回去吧。”她只有简单和老同学打了声招呼就扶着杨帅往回走。
    那一刻,赵倾看见唐楚楚眼里写满了紧张的神色,可是她紧张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安危,赵倾就这样立在医院大厅,甚至忘了去捡脚边的东西,只是幽深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最终目光落在唐楚楚扶在杨帅腰间的手上。
    在赵倾捡起东西离开后,老同学的丈夫问了她一句:“生病的就是楚楚的老公啊?”
    老同学望向自己的丈夫,硬生生顿了好几秒才开了口:“按道理说,刚才走的那个才是。”
    “……”这位准爸爸突然满头问号,一脸迷茫。
    回到住院大楼后,电梯里人很多,唐楚楚把杨帅拉到电梯角落,用身体挡住他,怕其他人会不小心挤到他的伤口。
    逼仄的空间里,他们离得很近,杨帅居高临下垂眸望着她,嘴角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里的光浓烈而炙热,唐楚楚感觉到了,皱起眉抬头问他:“吃了蜜了?”
    他点点头,声音带着温暖的磁性:“我不介意多吃点。”
    说完唐楚楚便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双结实有力的大手把她带进怀中。
    第45章 (二合一)
    宁市正式从春季过度到了夏季, 迎来了机构开业的第一个暑假,很多家长纷纷利用暑期的时间为孩子报了舞蹈班,所以非周末的晚上也相继安排上了课程。
    杨帅自从住院以后, 他的生活变得十分单调, 除了白天有时候身边的朋友会来找他聊一会,晚上大多时候都挺无聊的, 所以唐楚楚便成了他住院期间唯一的指望。
    每天睁开眼就看着时间盼着她下班回来, 自从唐老师的晚上变得十分忙碌后, 杨帅有时候要巴巴地等到好晚才能等到她,又怕她忙得太累,不敢找她说话说到太晚,只能在夜里等她睡着的时候, 默默地看着她。
    那是杨帅住院的第32天,唐楚楚还记得那天一早就下了一场雷阵雨,夏天的暴雨总是这样阴晴不定,从医院离开时, 杨帅还特地问人家小护士借了一把伞塞给唐楚楚,让她带上。
    临走的时候,他躺在病床上望着她, 那天, 唐楚楚穿了件草绿色的连衣裙,踩着细带子的高跟鞋,束腰的设计从背后看,那纤纤细腰盈盈一握,露出的一截小腿匀称白皙, 看上去清新好看极了。
    杨帅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些耍无赖地说:“唐老师, 今天能翘班早点回来吗?我想溜出去玩会。”
    唐楚楚望了望站在外面走廊的医生,转头严肃地对他说:“不能,第一我得对我的小朋友负责,第二我得对你负责。”
    杨帅斜唇一笑:“你想怎么负责啊?”他当时蹬了被子躺在床上,怕热病号服的上面两颗扣子还敞着,露出结实分明的线条,特别散漫不羁的样子。
    唐楚楚突然发现他这副病弱样挺妖孽的,已经不想继续跟他耍嘴皮子了,拿起伞离开带上病房的门。
    杨帅百无聊赖地叹了一声,然而刚呼出一口气,病房的门又突然开了,唐楚楚小巧的脸蛋忽然又探了进来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好吧,舍命陪君子一回,我会早点回来。”
    杨帅那郁闷的心情立马一扫而空,对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
    唐楚楚上午的时候和刘佳怡见了一面,主要还是担心她家人那边的情况,但听刘佳怡的意思,她爸的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不过现在还在努力中,至于最后的结果还不好说,不过看她的样子,不再像前段时间跟个无头苍蝇一样,貌似找到了争取的方向。
    刘佳怡在和楚楚见面后,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告诉了她,这次他爸的事,赵倾出面为她介绍了一名很有经验的律师,为他们提供了不少思路,事情才得以重新梳理。
    刘佳怡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唐楚楚的反应,对她说:“赵倾联系我的时候,我本来应该知会你一声,不过那时候紧急和律师见面,后面一直到处奔波找人做工作,也就没特意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
    唐楚楚在听到“律师”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皮子动了一下,不过她终是没有打听任何关于这名律师的信息,只是对刘佳怡说:“如果他能帮到你是好事,你不用顾虑我和他的关系,一码事归一码事。”
    刘佳怡试探地问:“那你对他…”
    唐楚楚望着窗外又逐渐凝聚的大片乌云,淡淡地笑了笑:“故人。”
    从刘佳怡那里离开后,唐楚楚本来准备回机构,但是半路上接到钟太路派出所的电话,通知她去一趟,关于前段时间机构半夜无故渗水的事件有了进展。
    唐楚楚方向一转直接去了派出所,到了那里后,唐楚楚才认出来接待她的这位警察正是出事那天夜里出警的刘警官。
    刘警官已经跟楚楚打过两次交道,也算是熟人了,她一过来就把她领进办公室,把调查结果大概跟她说了下。
    本来这件事他们之前就找过那个火锅店老板了解情况,不过那位中年老板说不知道这事,而且说他那天饭店关了门就回家了。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做的,而且饭店和机构之间的后街没有监控可以调取,所以这件事就被搁置了一段时间。
    恰巧那起轿跑事故的车头正好撞到了隔壁饭店,当时这家饭店的大门整个都被撞毁了,而且因为牵扯到人命,又上了社会新闻,直接影响了饭店生意。
    所以这个饭店老板几次跑到钟太路派出所,要求肇事者的家属赔偿相应损失。
    肇事者父亲也承诺会赔付所有损失,只不过这个饭店老板狮子大开口,跑到人家公司大闹,不满足肇事者父亲给出的赔偿,然后又闹到了派出所。
    因为他最近来的次数比较多,有一次他翘着二郎腿的时候,刘警官就对他鞋子多看了一眼,当场就要求他把鞋子脱了下来,比对了一下当时机构窗外的脚印纹路。
    好巧不巧,鞋印正好吻合上,在民警的一再追问下,这个饭店老板承认了,他就是气不过当初被逼着改造油烟管道,觉得唐楚楚一个小姑娘好欺负,想给机构找点小麻烦。
    事情有了结果,基本判断为民事纠纷,刘警官也表示他们可以介入进行协商解决,包括机构地面出现的一些损失,唐楚楚也可以适当向隔壁饭店老板提出合理的补偿要求。
    具体需要唐楚楚考虑过后另约时间双方到场处理,唐楚楚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她打算回去问问杨帅的意见。
    刘警官送她出办公室的时候,闲聊间顺便问了下那晚事故中另一位当事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唐楚楚也告诉他,杨帅恢复得还不错,估计不到半个月就能出院了。
    刘警官还是挺唏嘘的,说他们后来调查事故的时候,通过旁边atm机门口的监控清晰地看见了事故的全过程。
    唐楚楚锁门的时候,那辆车其实已经以飞快地速度从街那头冲了过来,在她锁完门转身往街边走时,车子正好冲到她的面前,虽然当时唐楚楚感觉自己看到了两道强光,但是从监控上显示,从她转身到车子撞上去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原则上来讲,唐楚楚根本避之不及,或者说换做任何一个人,在刚转过身的时候都不可能立马对已经冲到面前的车辆做出任何反应,因为通常视觉所看到的信息传递到大脑再做出应对需要一个时间差,但其实唐楚楚当时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差来躲避灾难,而且从监控中的车头部位判断,车辆是正对着她的身体撞上去的。
    如果不是杨帅在看见那辆车子方向不对劲后,就往唐楚楚面前扑了过去,那么唐楚楚当晚的结果大概率是被车头直接大力冲撞上饭店大门,身体当场挤压身亡。
    而通过视频反应的画面来看,杨帅在推开楚楚后身体还是轻微侧了一下才减小了自身所承受的撞击力,这大概和他常年运动和过硬的身体素质有关,换句话说,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一般人的身体很难在如此极限的距离中高难度地进行避让,从而捡回这条命。
    唐楚楚在听完刘警官对那晚事故的还原后,更清晰地认识到她和杨帅两个人都从鬼门关趟了一程,最终从死神手中逃出生天。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多,厚厚的云层阻隔了烈日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低沉的湿气,压得人胸口闷闷的。
    唐楚楚不禁打了个寒颤,只感觉浑身冰冷,她抬头望着乌云压顶,大概有一场暴雨又要来袭了,杨帅想今晚溜出去玩的计划估计是要泡汤了。
    从派出所出来唐楚楚就赶去了机构,她停好车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眼隔壁,这么长时间了,隔壁饭店的大门已经重新整休好,但是也没有正式对外营业,肇事者的家里非常有钱,出事的是家中独子,大概饭店老板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讹对方一笔。
    虽然要求赔偿这件事无可厚非,可是在别人丧子如此悲痛的情况下,还想着在原有的赔偿上趁机大捞一笔,这件事的确不厚道,唐楚楚冷扫了一眼进了机构。
    才进去就发现里面站了两个陌生人,一个正装打扮拎着公文包,还有一个拿着电钻的工人。
    唐楚楚询问之下,那个正装打扮的人立马迎了上来问道:“你就是唐老师吧?我是范文涛,杨总那边的。”
    说着就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唐楚楚,直到看到公司名称时唐楚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杨总是杨帅。
    原来杨帅让手下安排了工程队过来给机构装防盗窗,唐楚楚到的时候防盗窗都快装好了。
    范文涛对唐楚楚说:“杨总交代我们中午过来装,正好不耽误下午的课。”
    唐楚楚嘀咕了一句:“什么时候交代的啊?他没和我说啊。”
    范文涛说:“也就这两天的事,说是暑期你这边现在晚上也加了课,怕你留得太晚不安全。”
    防盗窗都是事先做好的,装上去很快,弄好后范文涛让唐楚楚有事随时打名片上的电话找他,然后就带着工人走了。
    唐楚楚走到舞蹈教室的窗边,推了推结实的防盗窗,窗外一阵微风拂过,仿佛吹散了一些闷热,也将这股清凉的感觉送进她的心底,楚楚莞尔一笑,从派出所出来压抑的心情仿佛顿时烟消云散了。
    因为是月头,有些课程需要开会计划,本来今天还挺忙的,不过她答应了杨帅会早点回去,所以她下午带完课后,就将所有工作推到明天,难得为了他早早下班。
    本来楚楚看这天气觉得下午肯定会有一场暴雨,结果到她离开机构,沉积了一下午的天气也没有爆发,气压倒是越来越低了,也不知道这场大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得下来。
    她怕万一待会糟糕的天气阻碍了杨帅想溜出去的计划,为了不让他失望,楚楚在回去的路上特地绕到一家卖小玩意的店,那条街两边正好都是停车位,她将车子停好走进小店,问老板有没有卖棋的,老板说里面有。
    结果她发现这里还真是什么棋都有,飞行棋,五子棋,双陆棋,就连斗兽棋都有,她拿了几种棋,其中包括斗兽棋,她也没玩过,打算要是晚上下大雨,她就陪杨帅下下棋打发无聊的时间。
    然而就在她挑棋的时候,外面随着两声响雷突然就下起了暴雨,那场蓄势待发的大雨终于还是这么毫无防备地砸了下来。
    唐楚楚付了钱拎着购物袋推开门站在门口的屋檐下,她目测了一下车子的距离,太远了,于是打算等等看,等这阵雨小点再冲回车上。
    其实很多事情与其说是巧合,也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例如她如果不早下班,不绕这么一小段路来买棋,这场暴雨不在这个时候落下,她可能根本不会看见街角那辆白色大众里坐着的男女。
    其实她多少有耳闻,赵倾的公司似乎已经迈上正轨,做得还不错,只是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不把那辆普通的代步车换了,以至于在一排车中,她一眼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大众。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啊,多么熟悉的距离啊,她还记得去年的时候,她也是站在街角望着咖啡店里的他和阮初,那时候她心脏抽抽得疼,呼吸都像被人扼住,那种压抑、迷惘、挣扎的感觉仿佛还历历在目。
    这么久过去了,她不止一次想过赵倾会有新的生活,虽然她并没有刻意打听,但也在脑中做过假设,假设有一天她在大街上看见另一个女人挽着他自己会有什么感受?
    其实她真的假设不出来,因为那个男人曾经在她心中留下的烙印太深,深到她无法预知在未来的岁月里,这道烙印对她还会有多大的影响。
    直到车子里的赵倾和阮初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唐楚楚的神情终于有了略微的变化,她身子先是往旁边靠一下,似乎特别怕车中的他们突然看见自己,而后屋檐的雨珠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打湿了她的眼,让她那双清澈的眸子有些温热。
    虽然她早已猜测赵倾已经和阮初在一起了,毕竟阮初那么优秀,对自己想要的东西又那么明确,可真看见他们拥抱的画面就在眼前出现时,唐楚楚的心底深处还是微微抽动了一下。
    可仅仅是这么一下,她便收回视线抬头望向这片大雨滂沱的天空。
    人是有记忆的动物,那是她第一个男人,唯一一个男人,要说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不太可能,但是,她的内心其实比想象中要平静很多,这是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
    她睫毛微微眨了一下,抬起手试图接住那些从高空落下的雨滴,然而雨帘却顺着她的指缝溜走,到头来…她一滴也没有接住。
    唐楚楚突然收回手,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里忽然弥漫着滚烫的热流,一股巨大的冲动就这样涌了上来,这场大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但是她已经不想再等了,于是拿着购物袋就这样冲进滂沱的雨中。
    上车的时候她浑身都被淋湿了,满脸的雨水,她拿纸巾擦着脸上的水珠,侧头的时候看见那把透明的雨伞安静地放在副驾驶,她凝神望了几秒,眼里透出柔光点点。
    ……
    街对面的车中,赵倾修长的手指无规律地敲打着方向盘对阮初说:“我朋友的案子多亏了盛律师才有头绪,说起来也要感谢你及时介绍他过来,哪天有空喊上盛律师大家一起吃个饭。”
    阮初侧眸望着他,忽然嘴边挂上苍白的笑,就连为了谢她请顿饭都得喊上别人,这个男人做事向来就如此滴水不漏。
    阮初却回道:“不用了,我过两天就回京都了。”
    赵倾有些诧异地望向她,空气静谧了两秒,他收回视线说道:“回去也好,你爸妈现在不在宁市了,回来也挺没意思的。”
    阮初的鼻尖忽而酸涩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自嘲地勾起唇角:“是啊,挺没意思的,上学的时候一心就想当个律师,在法学院那几年一门心思扎在里面,然后参加司法考试,出来后整天为了各种案子奔波,总觉得自己的人生挺遗憾的,错过了很多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着车前方,昂起下巴骄傲地说:“不过任性一回就够了,起码以后我不会再后悔,我阮初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一直打转,即使再好的金山银山,翻不过去就是翻不过去。
    喂,我这不是退缩啊,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你知道的,我时间很贵的。”
    赵倾嘴角终于露出浅淡的弧度,阮初余光瞧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上的那股清冷劲儿一点都没变,只是眼里的光沉淀着岁月的积累,愈发深沉难懂。
    阮初一直觉得赵倾心肠挺硬的,甚至有时候不近人情,不过这一刻她似乎渐渐醒悟,他只是活得太清醒了,比任何人都清醒冷静,所以当提早看透太多东西后,他的判断才会这么果决,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要的结果是什么。
    阮初或许不是赵倾心尖上的人,但绝对是最懂他的人,所以她才会心疼他,心疼他的坚持和煎熬。
    仪表盘淡淡的光照在他清俊的轮廓上,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沉静,似乎还透着点心不在焉的味道,高耸的眉骨和醒目的双眼还似少年时期般俊朗,却又多了一份沉稳的压迫感。
    阮初酝酿了一下,还是对他说道:“以后我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老朋友,拥抱一下呗?”
    赵倾缓缓侧头望向她,阮初的笑容有些凄美,朝他张开双手,赵倾和她抱了抱对她说:“保重。”
    阮初眼角的泪无声地落在赵倾的肩头,终还是开了口:“再见了,赵倾。”
    再见了,青春。
    ……
    本来以为只是雷阵雨,可是这场大雨竟然一下就下到了傍晚,杨帅在病床上躺得烦躁不安,他以为下午就能等来唐楚楚的,结果天都黑了,雨没停就算了,她也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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