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节

    “娘娘脸色倒是不差,只是这一路上已经叹了二十五次气了。”青黛说。
    严绯瑶看她一眼,“你还数着呢?”
    青黛吐了吐舌头,“您气压沉沉的,婢子不敢说话。”
    “我该不该告诉他呢?”严绯瑶皱眉嘀咕。
    苏姨娘与青黛对视一眼,“就是当初那句话吗?转了帝王运势那句话?”
    严绯瑶点了下头,“我以为只是这么一件事而已,没想到背后还牵连那么多……他如今刚刚登基,我该在这时候翻旧账吗?”
    “若这事儿有头有尾……那当时相干的人,都差不多死绝了吧?”苏姨娘小声问道。
    严绯瑶闻言一愣,不由点头,“……是差不多死绝了。”
    “那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苏姨娘长松一口气,“人都死了,圣上也大获全胜,如今正是高兴的时候,娘娘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严绯瑶眉心拧了拧,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了,可她一个不相干的人,听了心里还闷生生的疼。
    若叫萧煜宗从头到尾的知道了……他必心如刀绞吧?
    严绯瑶回到宫中的时候,萧煜宗已经从宫宴上回来了。
    今日是他的登基大典,典礼过后,还有大宴。
    他乃是宴席上的主角,他不是顺位继承来的皇帝,乃是自己打下的江山。
    这既是典礼后的宫宴,也是他的庆功宴。
    是众人恭维他,奉承他的最佳时机。
    可他像是故意躲着宫闱奉承一般,独自个儿躲去了御花园。
    严绯瑶刚一回来,就被宫人请来了御花园。
    “我做了个梦,”萧煜宗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的眼,“梦见我不是太皇太后所生。”
    第542章 她生前有遗愿
    严绯瑶闻言,猛地打了个激灵。
    萧煜宗拉她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坐下,“怎么,你冷吗?”
    严绯瑶摇摇头,她才不会冷,只是紧张而已。他该不会是早就知道了吧?
    “什么时候做的这梦?”严绯瑶问。
    萧煜宗笑了笑,“一直都做,从小便做,*至今。”
    “怎么以前你不说……”严绯瑶小声嘀咕。
    萧煜宗摇了摇头,“没什么好说的,即便她真的不是我的母亲,但她是大哥的母亲,为此,该我尽的本分,我也会尽……”
    “你知道你的毒……”严绯瑶小声试探,以他的心性,他早就知道了吧?
    萧煜宗点点头,“嗯。”
    严绯瑶吸了口气……
    他早就知道乃是太皇太后下毒害他,竟然没有还击,没有报复……
    “并不是一早就清楚,且她后来格外疼我,有意向我示好服软……我是打算原谅她的。”萧煜宗垂眸,淡笑说道,“可能我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吧,直到她放了那一场大火,烧了长乐宫,也烧了我所有的幻想。”
    “很渴望母亲的疼爱吗?”严绯瑶小心翼翼的,小声问道。
    萧煜宗抿着唇,沉默了许久,“以前是,后来不会了。”
    严绯瑶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什么。
    “你去广安侯府做什么了?”萧煜宗忽而问道。
    严绯瑶心头一跳,从心里讲,她不想瞒他。
    但理智上,她又觉得不该告诉他。
    “其实,你的母亲一定很爱很爱你,如果她有机会照顾你的话……”
    迎着他的目光,严绯瑶忍不住脱口而出。
    萧煜宗握着她的手猛然一紧。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好似心无波澜,但这细微的动作,还是揭示了他震荡的内心啊。
    “她……”
    “那个异族的美姬,太皇太后当初病重,临死之际所讲的,与她同一日生产的美姬……她就是你的生母。”严绯瑶一面怪自己沉不住气,一面又忍不住对他和盘托出。
    她心里矛盾又自责。
    萧煜宗不说话,他只是默默的点头。
    “念着大兄的情谊……都过去了。”萧煜宗闭了闭眼。
    严绯瑶微微一愣,大兄……也就是皇长子,夺了他帝王运势的那位长子?
    “你还记得自己曾经和当时的长子在密室……七天七夜吗?”严绯瑶小声问道。
    “什么七天七夜?”萧煜宗一脸茫然。
    严绯瑶哈得笑了一声,不知是心酸还是心疼。
    她不由双手攥住他的手,看他茫然疑惑。
    她又凑上前捧住他的脸,在他额上深深的吻了下,“都过去了。”
    ……
    庆功宴这一夜,许多大臣在宫中喝的酩酊大醉,最后是被家仆给抬出宫的。
    但萧煜宗却无比的清醒,清醒的听完了自己前半生的故事。
    像听着一个外人的事儿。
    过往的一幕幕像台子上的戏曲,划过眼前,他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忽然觉得现在所住的皇宫,肮脏至极,每一处风景里都藏满了污垢。
    他甚至立即想搬离这里,一时一刻也住不下去。
    “如今才刚刚登基,大兴土木实在不合宜。且等等吧,等入了冬就可以搬去行宫……”严绯瑶劝慰他。
    但看他脸色骤然一变,眸底铺满阴翳和清冷。
    她立时想到,只怕他在行宫里的记忆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不想了,过去的事情了。我堂堂一个男人,却叫你来安慰我,说出来都臊得慌。”他捏了捏严绯瑶的鼻子,天将亮,他预备去上朝了。
    严绯瑶皱着眉头,有句话在她心里盘桓了一夜,她也没琢磨好,到底该说不该说。
    “有心事?”萧煜宗撩了衣摆又坐下,神色里一点儿着急都没有。
    “你快去上朝,时辰不是快到了吗?”严绯瑶催他。
    萧煜宗却仍旧稳稳当当的坐着,“我打天下是为什么?”
    严绯瑶微微一愣,“啊?”
    这么复杂深奥的问题,他怎么这么随随便便就问出来了啊?
    “唔……为了天下苍生?”
    “为了不被萧珩拆散你我啊。”萧煜宗轻笑,“皇后娘娘是不是傻了?”
    严绯瑶脸面一红,心里如被清风温柔拂过,“这话可不敢叫人听见,不然你就成昏君了,我就成误国的祸水了。”
    萧煜宗笑着摇头,“哪有什么误国的祸水,分明是那皇帝自己的锅,却叫一个女人来背,长的好是错吗?”
    严绯瑶看着眼前这张笑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好看的脸。
    他天天对着镜子就能看见自己这张祸国殃民的脸,能叫他觉得好看,还真挺不容易的。
    幸而是他不爱照镜子……
    “你若有什么心事,只管与我讲,如今已经走到这份儿上,若还是不能自由,不能畅所欲言,那这一路北伐,真是白打了天下。”萧煜宗缓声说道。
    他音线很好,又特意对她放缓的声调,叫她从耳朵到心底都是熨帖舒服的。
    “也不算是心事,只是不知该不该提……”
    “提。”
    “呃,是关于你生母……那个异族美姬的事儿。”
    萧煜宗脸色沉了沉。
    虽说事儿是过去了,但毕竟是真的存在过,人死了是真的,埋了也是真的,在这世上走了一遭,毕竟也是留了痕迹……
    也留了这么大一个他不是?
    “她怎么了?”萧煜宗终于调整好呼吸,语气十分平静的问。
    “她生前有遗愿,想要葬在山石岩壁之间,说是这样灵魂可以不灭。但太皇太后却把她给埋了,还摆了阵型在她坟茔周遭,说是什么镇压灵魂的阵型,我也不懂……”严绯瑶低声说。
    萧煜宗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会儿我会去办,你不用操心。”
    严绯瑶点点头。
    她却眼尖的瞧见,他垂在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这会儿若是扒开了他的手掌看,手心都要被攥红了吧?
    严绯瑶轻叹一声,纵然是已经死去的人,纵然没有享受过一天真正的母子亲情,但血脉相关,到底是不能当做没发生……
    连她这一个外人,听了都无法释然,可况是他。
    萧煜宗上朝的时候,严绯瑶闲来无事,听闻宫里有藏书阁,藏着民间听都没听说的许多珍贵孤本。
    她专门带着青黛、苏姨娘去看。
    “找找看迁坟,安葬的那些书。”严绯瑶叮嘱道。
    青黛惊的手一抖,书都啪嗒掉在了地上。
    “孤本呀姑奶奶!爱惜着点啊!”藏书阁的太监要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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