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你先前不是说我对陆商太狠了吗?我想想也是,万一把陆商憋出什么反社会人格,时黎白被折腾。事是我教的,自然我来领罪,时黎嘴巴没门,百分百要对着陆商抱怨我的恶行,刚好可以捅出前因后果,陆商就算心里憋着气,也只会对我发,觉得我居心叵测。”
    苏晴晴更迷糊,她完全搞不清江柔的打算,这唱哪一出?
    “那他们两和好如初继续生孩子,我们不是白折腾?”
    江柔无话可说,揉揉疲惫的太阳穴,“晴晴,听我的,这辈子都别想着做生意,好吗?咱就老老实实上个班。陆商性格强势,自然说到做到,更何况,即便主意是我出的,可时黎也有十分之一的心,如果她完全不同意,自然不会答应我的要求。”
    “陆商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不是备孕的好时机,他一定会假装大度,给时黎留足面子,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鬼话,诸如什么,‘我尊重你啊’‘咱们先做防范措施,以后水到渠成,感情足了再生’。时黎肯定会被感动得眼泪直流,更加欣赏喜欢他,说不定还会扑到他怀里嘤嘤嘤。”
    “陆商要的是时黎的心,孩子只是捆住时黎的手段,既然他有更好的方法让时黎内疚,进而获得一些对他有利的东西,他自然不会纠缠着时黎,逼着她立即答应下来。”
    苏晴晴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她追在江柔屁。股后面,缠着问,“你是一开始就做好这样的打算?”
    江柔不耐烦,“哎呀,我不说了嘛,我被你的善良真诚感化,临时想出来的。”才怪。
    计算两人相处的时间,视奸被邀宾客的ins,确定两人呆在一起,她才打这个电话。
    “那我们继续去做什么?”
    “逛街。”
    顺便等一下陆商给她打电话。
    江柔弹了弹指甲,啧啧,也不知道陆商开口会说什么,责问?不至于。卖惨?也不会。那……警告?除非他脑子有病。
    等到第二天,睡了一个美容觉,江柔还是没等到陆商的“亲切慰问”。
    陆商没分心给她们,时黎非常喜欢他定下的公邸,这些时间,他都陪着时黎东走西逛,暂时将江柔抛在脑后,不过,他并非毫无动作,陆商找了点关系,准备一份“大礼”送给江柔。
    远处,时黎已经换好十二单,站在湖水旁,朝他挥手,“陆商——”
    陆商像被什么吸引住所有视线,嘴角微微勾起,脚步加快,“来了。”
    第33章 枕边风
    时黎记忆中的大阪总是与丰臣秀吉、德川幕府难舍难分,她曾幻想过“天下的台所”何等瑰丽,可真正俯窥这块土地,扑面而来的现代气息,打破了时黎一部分幻想。
    耸立高崖上的深灰色公邸保留了日系一贯的简约风格,唯有墙角一树枝繁叶茂的樱花,海风吹过,肆意飘了一地。
    现在是秋季,樱花怎么会开呢?
    时黎穿着十二单走下直升机,抬望眼即能见惊涛拍到崖壁,稀稀落落几片花瓣,她伸出手,陆商从背后搂住她,穿过时黎的双臂,顺着她的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帮着她攥紧拳,又用温热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拳头,将时黎温暖着。
    “干什么!别人看着!”
    时黎用力想掰开陆商的手,陆商顺势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亲亲时黎的脸颊。
    她受不了在旁人面前亲热,脱离陆商的束缚,时黎快走几步。
    私人管家穿戴整齐,恭恭敬敬候在门口。他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体格算不上健壮,穿着短西装,拎着时黎的两个藤木箱,仪态自然地微微低着脖颈。
    时黎转过头问陆商,“他是日本人?”
    直升机降落时有随风荡起的海水泡沫溅到陆商的镜片上,他咬下白手套,用滑腻的丝绸擦拭镜面,很随意地“嗯”了声。
    “是的,村上先生中文很流利,咱们这五天都由他照顾,他将是我们的临时管家。”
    时黎还想说什么,另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刮起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睛,用手背挡在眼前,不远处传来女人的笑声,“陆夫人——”
    时黎刚放下胳膊,就被人热情地拥抱在怀里,她一惊,本能挂上笑容,回抱住女人,“顾夫人啊——”
    陆商看着时黎社交,眉头略微皱起。
    时黎姿态优雅,言行得体,陆商能感觉出她的刻意。她并不快乐,与顾夫人并肩走着,虽时不时说几句话,眼睑却丧气低垂着。
    “哟,樱花居然开了,这公邸肯定有温泉,陆先生还挺细心的。哎呀,陆夫人,如此兴致,咱们可要小酌一杯,你可不能不给我面子,哈哈。”
    顾平章的老婆天性活泼,能懂人脸色,也会卖乖讨巧,说话倒是不让时黎讨厌,只不过,时黎与她相处,总有种怪怪的感觉,顾夫人笑,她也要回之客气的微笑,一言一行都似被顾夫人牵扯住,成了她手里的提线木偶。
    “听说他们这里有一种日式清酒,味甘性烈,也不知道顾夫人酒量如何,如果醉了……”
    时黎掩住嘴角轻轻笑了下,还打算说什么,肩膀被一只手拍了拍。
    陆商双手搭在时黎两边肩膀上,凑过脸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微微抬眸看顾夫人,“顾夫人,下午我与夫人还有约会,要不然你们约晚上?重木公邸的夜景还是挺美的。”
    都是人精,哪有晚上约新婚之妻喝酒的道理,顾夫人眼睛一转,脸上挂着暧昧的笑,“我这记性,陆先生倒是提醒我,刚刚我才答应平章陪他钓鱼,哎呀,我差点忘了。你们夫妻好好玩,我要找我老公去——”
    说着,当真扭着腰干脆利落走开。
    她一走,其他夫人自然不会凑上来打扰两人,陆商拥着时黎快走了两步,在一个拐角甩开众人。
    重木公邸有招待,客人们玩也能玩得尽兴,没几个人愿意一直贴着陆商夫妻奉承。
    海风咸涩,地势建筑结构决定,这些风只能顺着光滑的高壁斜侧着滚离,几乎没有骤风吹进正厅。陆商与时黎肩并肩走着,时黎一直在微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谢谢你。”
    她不是蠢货,也明白刚才是陆商为她解围。一缕阳光顺着岩石反射,直直落在时黎脚前一寸的位置,她看着地砖上屋檐轮廓,兴致勃勃地问陆商:“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建筑风格吗?”
    陆商表情极淡,懒懒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硬币,对着天空抛,在落下那瞬,用手背盖住。
    鸦羽般的睫毛微敛,神色比平时多了几分肆意,“猜一猜,正面反面。”
    “正面反面有什么区别?你给我准备什么惊喜?”
    时黎伸手戳陆商两手交接的部分,一抬头就看到陆商似笑非笑看着她,“正面,我为你介绍这里的建筑风格。反面,你陪我去名雅桥吃晚餐。”
    “啊?那我猜反面。”
    陆商缓缓移开右手,那枚硬币就插在食指中指的指缝间,“看来,两件事都要完成了。”
    时黎笑着拍他,“哪能这么做?你是故意的!”
    陆商朝她微微颔首,清隽的面庞透露出平和的淡然之意,“嗯,是故意的。”
    他朝着时黎微笑,慢慢靠近,在时黎放松警惕准备捏住他脸颊腮肉时,突然一扑,将时黎抱在怀中,利落一个公主抱,捧着时黎跑,他步伐迈得极大,吓得时黎大声尖叫,“啊——哈哈。”
    躁动的心跳、沉重的呼吸,宛如一面鼓,咚咚咚,炸在时黎耳边,时黎牙齿打颤,心中却溢出止不住的高兴。
    她不喜欢陆商露出温柔绵顺的表情,偏偏如此真切的笑容让她欢喜。
    伸出手,环住陆商的脖颈,时黎凑在他脸颊旁,陆商手臂有力,轻轻松松将她托着,时黎也不客气,狠狠咬了口他的脸颊,留下一个牙印。
    抬眼看,也不知道哪来的云,裹着下沉的光。
    时黎重新将脸埋在陆商肩膀上,陆商的动作也放慢,拍了拍她的后腰,慢悠悠地介绍:“重木公邸上一任主人是冶金业大商人,他拥有大阪近一半的田地,可,有一天,这一家人突然死去,于一天晚上。”
    时黎不觉得害怕,反倒兴致勃勃问:“怎么死的?你这样的描述让我想起江户川乱步的某篇小说。”
    阳光还很好,将陆商的眸色照成琥珀色,他居高临下俯视时黎,突然俯下身亲吻时黎的嘴唇,一触即离。
    “诅咒——”
    时黎大声笑,眼泪都要笑出来,“虽然我系统学习过宗。教神。学,但我一点都不信。再说,你会选择这样不幸的地方作为我们的新婚之旅临时据地?”
    陆商懒散挑高眉毛,“我记得你曾经在ins上发出一首和歌。”
    时黎还在回忆,陆商慢慢道:“瑞雪银光满天幕,且行歌儿且行诗。万古杯寂酒中事,上植重木压云蹄。”
    “重木?”
    “这是我写的,你居然还记得!天哪,我记得我发出来第二天就删掉了,因为被人嘲笑格式不对,写的不是和歌。”
    时黎像在回忆,表情很温柔,“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万叶集》,突然伸出创作欲。望,现在看,确实写得很糟糕。”
    她絮絮叨叨说,陆商也在回忆,突然笑起来。
    “你是随便写的?我还以为有什么典故,就仔细查阅资料,发现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一个名为‘重木’的公邸,我还以为你很向往这里。”
    时黎难以置信捂住嘴,她的眼睛里有闪烁的东西。
    很奇妙的感觉,她偶然的创作居然有人愿意为她去求证、探究。而且……陆商居然一直关注着她的ins?他是不是早就……喜欢她?
    脸颊温度慢慢升高,时黎还被陆商牢牢抱着,她突然生出窘涩,踢着脚挣扎从陆商怀里跳下来,急着向前走了好几步才敢转过头看陆商的眼睛。
    “那个……你过来点,我、给我继续讲商人一家的故事。”
    。
    名雅桥是重木公邸特殊景点,传说商人一家就是在这里服毒自杀的。
    时黎故意晚上才约陆商,她一直对诡谲神秘的东西充满好奇,陆商自然也不怕鬼怪,徐徐走在时黎身前,走廊挂着的白灯笼时不时发出烛火爆炸的“噗嗤”响音,夹杂在晚风中,天空两三颗星。
    村上管家已经为两人准备了餐点——餐菊点心、烤稠鱼,配着清雅的淡酒,装在黑瓷餐盒中,相互碰撞有清脆的声音。
    客人大多睡了,原本的温泉汤池也换了几次水,此时空落落看不到一个人影。
    想必今天下午他们都从村上管家口中得知这段历史,当然村上会美化整件事,重木公邸还将是曾被德川将军拥有过的行宫,也曾是整个日本保存最完善的私家别苑。
    时黎换好浴袍,一回头就看到陆商在打电话,眉毛微微皱着,脸上却有志得意满的笑。
    很矛盾的表情,让时黎情不自禁开口问:“你在、你不过来吗?”
    到嘴边的话,时黎还是咽下去,她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总觉得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最近,她显然过分关注陆商的一举一动,就像监控丈夫有无出轨的妻子。时黎被这个形容雷倒,假意脸上有水渍,抓着一块毛巾捂住脸。
    陆商朝她笑了一下,边走边脱掉身上的浴袍,在时黎瞪圆的眼睛注视下,一脚跨进汤池。
    时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商推着游到池边,陆商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只是为两人斟了两杯酒,见时黎防备看着她,他无奈耸了耸肩,“没带套,今晚什么都做不了。”
    听到陆商说这个,时黎表情一下僵住,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商,自从上次她向陆商解释清楚江柔的所作所为后,陆商就避之不提这件事,她也就当忘了。
    没想到……
    时黎心里不是滋味,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情,她就这么私自决定……陆商显然选择尊重她,这让她心中除了愧疚还升起别样的情愫。
    加上刚才猜测到的,陆商可能一直喜欢着她……时黎不安攥着手指,忐忑开口:“那个——”
    陆商趁机给她嘴里塞了块点心,薄唇微挑起,安抚般用指腹研磨时黎的嘴角,“没关系的,我们还年轻,等你想生,咱们再生。”
    时黎扑到他怀里,在溅起的水花中,陆商了然垂下眸,摸了摸时黎背脊凸出的骨,亲吻她的颈项。
    “时黎——”
    “嗯。”
    “江柔不是好人,离她远一点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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