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齐媛媛这次考试的教室正好在楼下。
然而，让齐姝诧异的是，这脚步声并未停在楼下，反而一直在往上走，带着些许的急促。
果然，这脚步声停在了离齐姝不远的楼梯口，她抬眸便看到齐父就站在那里，忍不住眯缝了一下眼睛，略显不善。
齐父从未想过自己还有重生的这天，当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公司办公室里，一旁的秘书恭敬的说道，“齐总，您昨天说今天要去接小姐放学回家，车已经备好了，要现在出发吗？”
齐明正仿佛还未清醒，他愣怔的看了眼秘书，又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文件，脸色微变。
“齐总，您怎么了？”秘书不明所以的看着齐明正。
齐明正呼吸有些急促，一把抓住了秘书的手，问道，“你不是……你不是……”
他记得自己的这个秘书，这是他最得力的秘书，但是可惜的是，这个秘书后来出车祸死了，之后虽然他又换了好几任秘书，但是都没有这个用的顺手。
怎么已经死了的人，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在别墅里，由于年迈，导致中风瘫痪在床，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包括那个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明明只是他的养女，可是他给了她亲生女儿都没有的关怀和宠爱。
但是这个养女，在他中风之后，只来了两次，一次是来询问他是否能康复，第二次是来拿遗嘱的，拿到遗嘱之后，便再也没来看过他，就连佣人都几乎全部撤走，只留下一个保姆。
而这个保姆极其懒惰，而且贪婪，想起了的时候，就给他喂点吃的，有时候甚至喂已经馊掉发臭的东西，不高兴的时候就踢他，踹他。
齐明正是活活饿死的，谁能想到齐氏集团的总裁最后竟然是被自己养女活活饿死的？
那种饿到抽搐的感觉，让齐明正想起了便忍不住颤抖。
在他躺在病床上，无人照料的时候，他总是想起在很长很长时间以前，那时候他还年轻，亲生女儿还活着，有一次他应酬回来，喝多了酒，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睡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半蹲在身边，用湿毛巾轻轻为他擦拭手臂，还用一张薄毯盖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慢慢的，这个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记不清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回忆往昔，更加想念自己的女儿，也越发觉得对不起她。
那时候，他一心只想着齐媛媛，而忽略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言辞中伤她，冷漠的对她，在她最后进入监狱，死在监狱里，都没去看过她的尸体。
齐明正只要想起来这件事情，心脏就忍不住抽疼。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本以为自己已经要在死了，可一醒来，却见到了本该在多年前就死在车祸里的秘书。
“齐总？”秘书疑惑的喊道，“齐总，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齐明正用力阖眼，再次睁开时，秘书还在自己的面前，面前的电子日历显示2030年5月20日下午3点21分，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激动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小姝呢？小姝在哪？”
“什么？”秘书没听清，问了一声。
“齐姝在哪？她在哪？”齐明正压抑住内心的紧张，只是这急促的呼吸却无法遮掩。
秘书不解的回道，“这个时间，齐姝小姐应该学校里吧？”
齐明正顾不得其他，立刻起身就要下楼，秘书以为他是要去接齐媛媛，忙说道，“齐总，小姐说想吃冰淇淋了，让您路上给她带一份哈根达斯过去。”
这话齐明正直接忽略了过去，现在他的满眼里只有齐姝，只有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至于齐媛媛……齐明正眼底略过一丝冰寒。
一路上，齐明正几乎将车开到飞起，他急迫的想要看到齐姝，想要确定自己的女儿还活着，还没有被折磨死。
一想到死这个字，齐明正心底都抽疼起来。
他回忆起了这天的事情，他记得这天，齐媛媛说想吃冰淇淋蛋糕，于是他就买了一个带过去，刚刚到学校，就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说齐姝作弊。
当时他怒火中烧，在看到齐姝的时候，冷着脸对她说了很严厉的话，甚至不给她任何解释机会，由于冰淇淋蛋糕很容易就化了，所以他将齐姝扔在了半路上，让她自己走回家，而他则是接上了齐媛媛，一路有说有笑的开车回家。
这天晚上，齐姝走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到家，手和膝盖还摔破了，但是他看都没看。
如果他没记错，他似乎是对齐姝说过“丢人现眼”四个字……
前面一个红灯出现，齐明正回过神来，猛地踩停了刹车，他沉默了一下，狠狠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那时候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这样的委屈！
他现在想起那时候齐姝满含泪水的眼睛，想起她想要解释，却不敢解释的模样。
齐明正真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的一点都不称职，他根本不配成为一个父亲！哪有父亲这样对自己的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当时是疯了吗，竟然对自己亲生女儿这样冷漠无情。
绿灯亮了，齐明正猛地一踩油门，车快速向学校方向行驶，在路过冰淇淋店的时候，甚至一个停顿都没有，直接开走了。
车停在教学楼下，他完全不记得齐姝是在哪个班级了，路上遇到了一个老师询问了一下，才知道齐姝是在哪层……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出名，成绩这么好。
当初他是猪油蒙了心吗？怎么会相信齐姝作弊呢？
当他匆匆赶往齐姝所在的那层楼，心想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听齐姝的解释，都要保护自己的女儿，然而不等他想完，刚刚到楼梯拐角处，就看到齐姝正抱臂靠着墙，微微眯缝着眼睛看着他，没有半点欣喜，也无半点惶恐。
仿佛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甚至都不能说是在看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个物品。
这眼神，让齐明正僵在了原地。
第3章 冰淇淋蛋糕
“小……小姝。”齐明正嗓子有些嘶哑，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喊道，“小姝，你怎么站在这啊？”
“嗯？”齐姝略微歪了歪头，看了眼齐明正，忽而一笑，道，“您是找齐媛媛吗？她在楼下，您跑错楼层了。”
“不，我不是来找她的。”明明想说的话很多，但是当真的看到了齐姝，却忽然不知道怎么说，他张了张嘴，说道，“晚上回去吃饭，你想吃什么？爸爸去买。”
这句话来的奇怪，让齐姝有些始料未及，她愣怔了一下，旋即轻笑了一声，道，“不用了，晚上我就不回去吃饭了，在学校食堂吃点就行，然后就上晚自习。”
“那怎么能行？”齐明正的眉头紧皱起来，不赞同道，“学校食堂的饭菜哪有家里的营养？”
齐姝有些怪异的看了眼齐明正，觉得这人似乎是有些不正常，她眯缝了一下眼睛，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客气道，“吃了这么多年，我也已经习惯了学校的饭菜。等会考试就要结束了，齐媛媛就在楼下，慢走不送。”
齐姝这客气的样子让齐明正有些不自在，他见齐姝转头就走，连忙想要阻拦，可却找不到理由拦住她，果然，不一会儿学校下课铃就响了，不少人从班级里走了出来，齐姝混在其中，瘦弱的身影顷刻间便不见了。
齐明正心头莫名的有些恐慌，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齐明正不敢深想，只得下楼回到了车里，准备等齐姝下来带她回家。
这次，他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齐姝，要把自己的宠爱都给这个女儿。
只是齐明正打算的很好，可是一直等到人都快走光了，他也没看到齐姝，正当他有些焦虑的时候，听到了有人敲窗户的声音，他惊喜的转头看去，却见齐媛媛正趴在窗边，笑着对他摆手。
齐明正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爸爸！”齐媛媛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后，轻车熟路的坐了上来，来回转了一下，疑惑道，“爸爸，我的冰淇淋蛋糕呢？”
“没买。”齐明正转头看了眼齐媛媛，冷声道，“看到小姝了吗？”
齐明正不提齐姝还好，一提齐姝，齐媛媛的脸上掠过一丝诧异，甚至还有一点厌恶，她停顿了一下，问道，“妹妹啊？我不知道妹妹去哪里了，大概又跟她的那群好朋友出去玩了吧！我之前提醒过妹妹交友要慎重，但是我……”
齐媛媛垂下了眸子，似乎是有些难过，她声音愈来愈低，道，“但是妹妹从来都不听我的话，她的那群朋友看起来也很凶，我不敢说太多的。”
齐明正一口气堵在了心口，正要出言训斥，一转头却看到了齐姝从楼梯一旁出现了，她和几个朋友笑着往校外走，似乎正在谈论什么。
他立刻拉下了车窗，喊道，“小姝！小姝！”
齐姝听到了齐明正的声音，却装作并未听见，笑眯眯的继续和朋友讨论今晚去哪里吃饭，眼角余光瞥视到齐明正急急忙忙的从车里下来，这才站住了脚，转过头问道，“有事直说。”
“你要去哪里？”齐明正问出口后，又忙放缓了语气，道，“跟我回去吃饭吧，你妈妈让人做了很多饭菜，在食堂吃多没营养啊。”
齐明正的这幅模样落在齐姝和齐媛媛的眼里，两人都觉得齐明正非常怪异。
齐姝笑了一声，道，“跟您耽误的这几分钟，都足够我打饭了。”她总觉得齐明正的行为特别怪异，和上一辈子有很大区别。
在她的印象里，自己的这位父亲一直都十分严肃，一丝不苟，对她也十分冷漠，能让他开心的唯有齐媛媛。
齐姝平静的目光落在齐明正的身上，心底有些发笑，自己曾经特别希望得到父亲的关怀，哪怕一点点也好，但是眼前这个人，给她的只有冷漠的语气和厌恶的眼神，将她的心打碎的不成样子。
现在听到这人这么温柔的对她说话，齐姝反倒觉得内心毫无波动，毕竟心就像是一根弹簧，一旦冲破了最大的弹力限度，这根弹簧就会失去弹性，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其实比齐姝更加诧异的就是齐媛媛，她几乎震惊的看着齐明正，嘴巴张了张，有点不可置信的问道，“爸爸，你要带齐姝回去吗？”
齐明正听到这话，倏然冷下，转头扫视了一眼齐媛媛，冷声道，“你闭嘴。”
齐媛媛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登时眼眶就红了，眼泪水不停的打转转，她甚至有些惶恐的看着齐明正，不敢置信道，“爸爸？”
齐明正这次连半个眼神都懒得给她了，只是目光定在了齐姝的身上，几乎哄着说道，“小姝，跟爸爸回家好不好？”
齐姝略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两个人，她往后退了一步，抱臂饶有兴致的歪头笑道，“抱歉啊，我还真的没空。”
她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是一种以肉眼都能看得出的虚伪，混迹商界多年的齐明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见齐姝转身就要走了，齐明正忙从车里下来，拦在了齐姝的面前，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哄着说道，“爸爸知道错了，小姝，爸爸知道平时对你太严厉了，你给爸爸一个改错的机会好不好？爸爸一定会改正错误的。”
这句话真是莫名的耳熟，齐姝忍不住笑了，曾经她也这样低三下四的祈求这个人原谅自己，哪怕这件事情不是她的错，她都会下意识的去祈求原谅。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祈求原谅，她的父亲就会真的不要她了，她就没有爸爸了。
但是事实证明，祈求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而这个道理，上辈子她理解了，这辈子，该换个人理解了。
“我又不是不回家，您这么着急干什么？”她撩起眼皮看了眼坐在车里的齐媛媛，唇角略微上扬道，“再不走，您心肝宝贝的冰淇淋就要融化了，我可赔不起。”
齐明正闻言愣了一下，旋即全身一震。
齐姝却懒得管这些，从他的身边绕行，前面的朋友嘻嘻哈哈的等着她一起去吃饭，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只留下齐明正在身后不可置信的看着齐姝的背影。
“齐姝，那是你爸啊，劳斯莱斯哎，你家这么有钱？”一男生惊讶的看着齐姝，道，“看不出来啊，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呢！”
齐姝正半靠在电线杆旁边，玩着手机，闻言撩起眼皮瞧了一眼这男生，笑道，“还能好好说话吗？我可没这个好运气。”
男生疑惑的问道，“不是吗？那那个男人怎么自称你的爸爸啊？”
刚刚他们离得不远，虽然听不清全部的对话，但是偶尔几个词还是能听清楚的。
齐姝轻轻的嗯了一声，旋即眯缝了一下眼睛，道，“那是齐媛媛的爸爸，不是我的，你们可别弄错了。”
“齐媛媛啊！”有人开口道，“我知道她，我们是一班，她是二班的，听说家里特别有钱，校长都不敢得罪她的。”
有人附和道，“对，就是她！他爸开劳斯莱斯来接她，估计家里的确特别有钱，难怪能在学校横着走。不过再有钱也没用啊，和咱们的齐姝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齐姝的脾气，出了名的又冷又狠。
齐姝笑了一声，这个评价可真是久违了，被认回齐家之后，为了博得别人的喜欢，她不敢发脾气，不敢生气，事事都迎合别人，结果得到的就是别人的轻视。
既然迎合无法维持她最期待的亲情，那她就干脆不要了。
反正就算没有亲情，她也不会再难过分毫。
她从拐弯处离开，眼角余光瞥视到齐明正还站在原地没有动，齐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个人。
齐明正眼睁睁的看着齐姝走远了，直到齐媛媛怯生生的喊道，“爸爸？”
他猛地惊醒，手甚至还止不住的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了车上，却迟迟没有发动汽车。
齐媛媛看着齐明正这幅模样，有些不敢吭声，她从未见过齐明正如此冷漠的对她，从她记事起，齐明正就一直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即使齐姝回来了，齐明正也只是宠着自己一个人。
每次看到齐明正冷漠的对齐姝，她都觉得十分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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