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节

    “热水器。”时亦想了想,“煤气罐要换了。”
    林间没动,半天闭了下眼睛,往下用力咽了一口。
    小书呆子睁着眼睛,在枕头跟被子的包围里侧过脸:“蛋糕?”
    “血。”林间说,“我快心疼死了,一口血跟花洒似的喷出来那种。”
    时亦跟着笑了,又闭上眼睛。
    眼睫合拢下来敛净所有光芒的时候,林间终于在他眸底看见了点儿特别不易察觉的、悄悄探出来点儿头警惕地考察着情况看能不出来的疲倦跟松懈。
    他去关了花洒,再回卧室的时候,时亦已经彻底睡熟了。
    睡着了的姿势难得挺豪迈,一个人就占了大半张床。
    天气这阵子一直在转暖,从节气角度都马上入夏了,外头的人衣服都换了两拨。他顺手连洗带晒了两床过冬的被,本来想着差不多就能收起来的。
    也全让小书呆子连抱带裹地抢走霸占了。
    往外抻还不给,抱着被子又轱辘辘翻了个两个身。
    看着就睡得超爽。
    毕竟家里的床本来买的就大,想怎么折腾怎么翻身都行。
    一点儿都用不着跟咖啡店弹簧床那么客气。
    林间又往回咽了两下,扯扯嘴角,把被子堆扒开点儿口给他透气,摸了摸他的额头。
    小书呆子每次这种事儿过去都会发烧,他都已经折腾出来了经验,一点儿都没准备不足,察觉到掌心下头的温度稍微有点儿不对劲,就把水盆毛巾温水蜂蜜药一块儿翻了出来。
    撑了这么久,身体所有不适不舒服不对劲的异样警报都被按回去不准出声全部忽略,别说生病了,连坐下好好歇一歇都不被允许。
    现在终于彻底放松,防御全线崩溃,不反弹显然是不可能的。
    ……
    但时亦这次发烧显然要比以前有活力了很多。
    “……”程航不太能理解他这个描述:“什么叫有活力了很多?”
    “就睡了十二个小时。”林间给他举例,“就因为做了个我一个人把蛋糕都偷着吃完了的梦吓醒了。并且自己跑下了床,到处找……”
    “你?”程航问。
    “蛋糕。”林间说。
    电话对面安静了几秒钟,忽然响起了丧心病狂的桀桀笑声。
    林间其实挺惊讶居然真有人能笑出来这个拟声词的,扯了下嘴角,撂下电话又给他同桌烤了两个馒头片。
    在被他认认真真教了好几次以后,时老师终于学会了林·许愿机·间同学的正确使用方式。
    还特意酝酿了整整十分钟。
    林间还以为他同桌会许什么摘星星之类的愿望,梯子都准备好了。
    没想到男朋友一心只想吃烤馒头。
    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明明就比糖醋里脊差多了。
    楼上没法烧烤,他在小区里踩了圈点,趁着喝啤酒吃烤串的人群还没聚起来狂欢,抓紧时间跟楼下烧烤店老板借了个烤架,顺手又多烤了点儿各种肉串跟鱼豆腐。
    刚下了场雨,现在还零零星星地掉雨点,空气好得不行。
    深吸口气都觉得强吻了一口大自然那种。
    林间乱七八糟哼了会儿歌,在遮雨棚底下把最后两串烤馒头翻了个面,刷了点儿酱汁。
    正在考虑要不要邀请男朋友在窗户边上来个浪漫的呼吸新鲜空气的约会,小贪吃蛇尾巴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一头撞在了他胳膊肘上。
    他高高兴兴转身的时候没想到身后有人。
    怕袖子沾着灰还特意架着胳膊。
    劲儿还挺大。
    咣的一声。
    “……靠。”
    林间飞快把时老师捞住,抱起来捂着脑袋揉揉揉:“没事儿吧?”
    小书呆子显然还懵,眨了下眼睛抬头摇头。
    这种时候不把他同桌顶在脑袋上飞快跑回家,都说明他特别沉稳特别成熟。
    林间清了下嗓子,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摸摸他的衣服,确认了足够厚实才放心:“下来多长时间了?”
    时亦其实没疼,就是有点儿重心不稳,嘴角抬起来:“三分钟。”
    “……”林间没忍住乐了,又揉了一把男朋友的脑袋,重新戳回地上放稳当:“我同桌都能去当间谍了。”
    “什么?”时亦问。
    “间谍啊,飞檐走壁。”林间比划了下,“窃听机密的时候他就站在目标人物身后,但只要目标人物不转身,就永远都发现不了他……”
    两个人一块儿笑就特别容易停不下来。
    尤其是已经好久都没这么笑过、还带着劫波度尽豁然开朗的特殊buff加成的情况下。
    林间乐得肚子疼,吸着气站起来,翻着最后两片馒头看了看:“完了完了完了。”
    时亦揉着眼睛:“怎么了?”
    “彻底糊了。”林间挺深沉地叹了口气,“人生,总要有一点儿缺陷,就像馒头上糊了的这一片硬壳……”
    时亦嘴角又压不住地扬起来:“我吃。”
    “不行。”林间挺霸道,学着梁见那群人不好好说话,“我同桌要吃好吃哒。”
    时亦被他这个“哒”震撼得有点儿懵,愣了一会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林间自己先憋不住乐了,握住他的手,拢着揣进口袋里:“放心,人挺健康的,就是精神不太正常。”
    他同桌看起来更不放心了:“……”
    再这么笑到站不起来一次可能要被老板当成什么奇奇怪怪的神经病。
    林间飞快收拾好东西,跟老板道了谢,留了条盐烤秋刀当谢礼,拉着同桌飞快跑回了他们家那个单元。
    时亦还没好全,跑了两层楼就有点儿累,停下喘了两口气。
    林间握着他的手,蹲在边上陪他缓了一会儿,挺顺当地伸手把人整个抱起来。
    时亦吓了一跳:“林间。”
    “放松,时老师。”林间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现在的任务是养身体,要听林间同学的安排。”
    小书呆子的身体在松劲儿以后,问题就蜂拥得来势汹汹。他实在不放心,借着要给林女士检查身体的机会把人哄去医院,扣下来从头到脚全套查了一遍。
    ……然后他也被林女士扣下来从头到脚全套检查了一遍。
    到现在林间其实都没太想清楚,整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里到底是怎么分配角色的。
    林女士的身体还是老毛病,只要不太劳累、注意休息就能好。他底子在那儿,除了手腕前段时间折腾得有点惨,可能还要重新再针灸艾灸热敷药敷来一遍,剩下的问题也不算大。
    反而是看着最正常,负责整理分析全家体检报告的小朋友问题出的最多。
    哪儿都得养,哪儿都得调理,年纪轻轻的一身毛病,老了说不定就得坐着摇椅慢慢摇。
    时亦已经听他说了八百遍这句话了,在他背上笑出来:“按摩椅。”
    “……”林间都不太想回想起这种充满了阴谋的科技产品:“不行,等真七老八十那个年纪,让按摩椅揍一顿可能当场就碎了。”
    小书呆子趴在他肩上跟着乐,轻缓气流蹭着颈间酥酥痒痒地往领子里钻。
    林间听他这个说话惜字如金的劲儿就知道他又头晕,迈的步子更慢了点儿,把人稳稳当当背上楼回了家。
    头晕是这一个月添的毛病,时亦藏得好,连程航都没能察觉。
    还是林女士有次正好回里屋拿东西,看见时亦站不住地靠着墙往下滑,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林间抱着他放在沙发上,看着安安静静阖眼的小书呆子,帮他把额间的冷汗拭干净,在微颤的眼睫上亲了亲。
    睡不着,休息不好,不计后果的高强度消耗心神的工作,始终紧绷着警惕着的神经。
    时亦不舒服的时候也不愿意表现出来,林间也不说,找了药给他和着水一块儿吞下去,又在额头上摸了摸。
    湿湿冷冷的,有点儿冰。
    林间脱了外套,跟他一块儿挤在沙发上,把人抱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空间一变得温暖狭小,时亦的状态就明显好了不少。
    让人忧心的心率一点点慢下来,呼吸也跟着平缓,甚至还有余力摸索着找着他手上的红线拽着玩儿。
    林间亲亲他的眼睛:“有时间给我换一根?”
    小书呆子僵了下,手指在他腕骨上停了一会儿,小人走路地往回撤。
    林间忍不住笑出来,握着他的手攥住:“没有,不是,我不知道我们书总到现在还会在大半夜给我偷偷换红线,并且努力让我相信它清洁如新是因为它是新型纳米材料,有自净功能……”
    时亦耳朵烫得要命,彻底听不下去,抬头堵住了他的嘴。
    林间话头一顿,半晌轻笑出来,把男朋友往怀里抱了抱,在他唇上轻轻碰:“小书呆子。”
    小书呆子现在正在为以前努力编出来的瞎话持续缓慢地发烫,没时间理他,抿了下嘴角。
    “我知道不该说。”林间闭上眼睛,把他圈进怀里,“谢谢。”
    时亦愣了下,撑起来就要摇头,已经被林间及时揽回来:“没事儿没事儿……先听我说。”
    时亦看着他,伸手戳了下他的肚子。
    林间没忍住破功乐了一声,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你之前不也说,谢谢我带你来人间吗?”
    时老师整个人都滚滚烫烫的:“哄你高兴。”
    “……”林间噎了下,差点儿忘了后边的词:“这么真实吗?”
    时亦抿了下嘴角,没说话,
    “……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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