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现下百思难解的是楠艾的身份......
    老祖视线落在屋外的一棵楠树上。自从楠艾闭关,他便去了厉山将这棵楠树的根接过来,栽种此处。
    百年的修炼,楠树已长五丈之高。
    老祖走过去,站定楠树身前,询问:“楠艾未生智之前,在你树下活了多久?”
    楠树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事,但未隐瞒,想了想,回答:“约莫四万多年之久。”
    四万年?!
    老祖愕然:“一株艾草能活四万年之久?”
    “她的原身,本不是艾草......”楠树如实言述,道了一段连楠艾自己都不曾知晓的过往。
    “四万多年前,我大概刚生出灵智没多久,一只小鸟飞在我树枝上,我那时方有目识,看不清那是只什么鸟,只隐约见到它口中衔着一片叶子,身形有些透明。它眺望东方,日日哭泣,一动不动半个月。而后,它飞在树下,渐渐隐没土中,同那叶子融合勾攀附在我根上,化作了一粒种子。这颗种子在泥土中沉寂了四万多年才生根发芽,最后长成了艾草,便是楠艾如今的真身。”
    听完这番讲述,老祖沉思未语,心间更是疑云重重:莫非她前世是某类神鸟,才有紫云雷?
    他抬头定望那屋中,直至最后一道雷劈下,雷云散尽,金光坠洒在屋中。
    老祖瞬飞而去,落在那顶处早被劈光的屋子。视线寻去,灿灿金光包裹着一人,那人晕躺在地上,但是毫发无伤。
    老祖静待稍刻,直至金光悉数融入她体内,这才抬步走去。蹲在她身旁,将她轻轻抱起。
    如白玉凝脂的肌肤,如菡萏含露的娇容,美得令他贪看难舍。她身形已然长大,再不是女孩身,而是亭亭妍丽的少女。
    老祖拂开她发丝,手指流连在她颊边,轻问:“你前世究竟是谁?”
    第二十八章
    经过一段时间养精炼气,楠艾渡雷劫时耗费的元气已彻底复原。可谓筋舒骨健、络通肌强。
    修成了仙体,楠艾欣喜若狂,时不时在山谷间穿梭飞行。她身轻如燕,一跃踏树梢,一纵飞百丈,不消会儿就能飞去归墟殿找洛霜和洛澄。
    楠艾在姐弟两面前得意地展露游刃有余的飞行术。如今修为大涨,同原来功力浅弱的小妖截然不同,身形体态皆焕发一新。如今可是飞动如风驰,瞬影如电掣。
    姐弟两瞧得是羡慕不已,连声称赞。
    洛澄更是兴奋地拍掌,仰头望看正站在十几丈树顶的楠艾,她单脚立顶尖,稳稳如松。
    洛澄眼中难掩艳羡,喊着:“我也要修仙!我要飞得比西边的山还高,比归墟的海还要远!”
    一旁的洛霜笑道:“修仙可没你想的容易,你需吃苦,还不能再贪玩。”
    洛澄一听,慎重地考虑了片刻,再重重点头:“往后我再不贪玩,我会努力,也不怕吃苦!我要同楠艾一样修成仙!”
    楠艾从树顶纵身飞下,稳稳落地,一手拍在他肩头,颇为赞许地道:“有这志气才对!如若你想修炼,我便同老祖问问,可有适合你的书籍供你参考先。”
    洛澄顿时乐不可支,在原地蹦跳起来。抑制不住雀跃,像个孩子般扑进楠艾怀里,将她抱住。
    楠艾如今已恢复原本身形,比他高了约莫一个脑袋。她心生欢喜,摸摸他发顶,这一抱,倒真像抱着个弟弟。
    原本在厉山孤零零的她,只有楠树爷爷一个亲人。如今在归墟,结识了这般多的朋友,且修成了仙,仿佛沉浸美梦,而这梦都是老祖帮她实现的。
    楠艾正欣然感慨......
    洛澄忽在她怀中抬起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楠艾!我已经有个姐姐了,你若不想当我妹妹,不如当我媳妇吧!”
    “......”
    楠艾傻了眼,曲指猛叩洛澄脑门:“傻笑个甚!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叫媳妇吗?再胡言乱语,就把你扔出归墟!”
    洛霜赶忙将洛澄扯离楠艾怀里,这话要是被老祖听到,指不定真要被扔出归墟了。
    洛澄揉了揉被敲疼的额头,撇着嘴,不服道:“我又不是小孩!怎会不懂什么是媳妇。就是把你娶回家,当我娘子的意思!”
    楠艾直愣,这小毛孩还较真来了。
    洛霜忙捂住他嘴,斥道:“这种话可莫要再挂嘴边了!你不是想要去修仙吗?何况你年纪尚小,如何就急着想娶媳妇。”
    洛澄掰开她的手,有些恼了,囔道:“哪个说修仙不能娶媳妇?神仙难道都不成亲吗?别看我小就拿话糊弄我。即便我如今小,我也会长大,待我修成仙成了年,就娶楠艾,有何不可!我先同她表明心意,又有何不妥?”
    语句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明了,除却他身形小些,这般言论十足的大人口吻。
    楠艾同洛霜尴尬相视,洛澄的倔劲来了,怎般劝都没用。
    洛澄看向楠艾,两只小手负在身后,认真地承诺:“虽说我现在不够强大,可你曾说过,将来想嫁的人无需多强大,但必须有一身的浩然正气。等我修成仙,我定会成为个顶天立地、一身正气的男人!”
    楠艾真没料想百年前的这话他还记得......
    那是她闭关之前,海精们在山谷帮忙修建木屋时,她同洛霜姐弟闲聊时无意说的话。
    当时她也不过随口一说,谁知洛澄记在了心里。她已不知该如何驳他的话。
    恰时,远处荡来归墟大殿朝会的齐声口号——“老祖万寿无疆!!老祖一身正气!!”
    众人声音浑厚有力,响彻云霄,余音穿荡山林久久不息。
    三人当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楠艾起初听到这个更改过的口号时,正是她当年入关前几日。
    那日她去归墟殿找洛霜,突然听得朝会传来的口号声,还以为耳朵幻听,听错了?
    洛霜却是笑得意味不明,说这口号的确是近期才新改的。
    楠艾疑惑:这好好的口号怎就改了呢?
    当日傍晚回到山谷木屋,她同老祖说起这个,哈哈地笑:“还是邪气方能突显老祖的王霸气息!”
    哪知老祖冷眸睨来,一句威胁:“你是不想成仙了?”
    楠艾笑脸霎僵,成仙之日在即,哪能得罪这个大祖宗!忙起身恭恭敬敬:“老祖真是浑身充满正气!”
    *
    “正气多适合老祖,颇有帝王风范!倘若我能有老祖十分之一的气势,我会从梦里笑醒来。”
    洛澄崇敬略显天真的话语拉回楠艾思绪。
    楠艾脑筋一转,心中陡生一计,便说:“我想要的浩然正气,正如你方才所听到的,是老祖那般的正气,你将来可能有?”
    只见洛澄两眼渐渐瞪大,最后就是一副为难又憋屈的表情。
    洛霜了然,也在旁应和道:“对啊!老祖的正气着然令人安心,你若将来长大能有老祖的成就,楠艾又尚未婚配,你再提也不迟。”
    洛澄瞅了瞅她,又望了望楠艾,嘴巴登时瘪得要哭一般,眼里真就闪起了泪花:“明知道天底下无人比得过老祖,你们欺负人!欺负人嘛!!”
    他一跺脚,迈开小短腿,呜呜地跑走了。
    楠艾终于松口气,摇头失笑:“这小家伙,个还没长,就想着娶媳妇嘞!”
    洛霜抿唇笑了笑:“既然你都说了要老祖那般的正气,洛澄定会当真,所以你绝不能食言。”
    楠艾愣了会儿才明白她的话中话,呵!这姐弟两都很会埋坑!专给她埋!
    本就是婉拒洛澄的话,如何当真?老祖的浩然正气,她可要不起。
    ***
    这日,老祖在谷间教楠艾驾云,以便往后没有翠飞叶,她也能自由穿行海间空中。
    楠艾口诀学得快,诀窍掌握得迅速,一日便能招云。虽说刚开始还不太熟练,在空中有些颠簸踉跄,却已长进不少。
    老祖抬头眺望半空,那抹正小心翼翼驾驭飞云的身影——风拂裙摆,轻拨长发,飘飘翩翩,秀美若仙。
    正凝目赏看,碧色身影朝他飞来,笑靥灼灼、眉目清清。
    楠艾半屈腿,努力维持平衡,正要按落云头。哪知速度过快,未控制住,直冲老祖面前摇晃着飞去。
    楠艾惊喊:“老祖!闪开!”
    老祖却身形未动,不慌不忙抬手,广袖化作的黑雾霎时盘在她身上,将她身形稳住。
    楠艾脚下飞云顷刻散开,跌落下来。
    老祖手腕轻转,黑雾一收,将她扯来,恰落在他臂间怀中。
    楠艾坐在他臂弯,两手自然搭在他肩头,小脸红润,气喘吁吁:“驾云果真没那么容易,我还得多练习些时日。”
    老祖仍端抱着她,未松手,道:“只一日便能招云飞行,已有绝佳天赋,循序渐进就是。”
    老祖竟夸赞她!楠艾惊喜,低头朝他笑得欢心。
    两人距离很近,近得能在老祖透亮的眸子看清山谷的春景,在那盎然景色中映照出了她的脸。
    她脑中忽又闪过海棠林里的梦境,也是这般,他仰头望来,好看的眼眸映满了盛放的艳红海棠,在那朵朵娇花中,是她微羞的脸。
    楠艾心跳突快,脸热得像被晌午太阳烤着般,忙别开眼从他身上跳下。侧过身,手做扇子,状若扇风:“呼!这烈日当头,飞久了还真有些热。”
    老祖默睇她一眼,再举头望天,分明是清晨朝阳,凉风习习......
    ***
    从伐木的海精口中得知楠艾修成仙,帝轩就寻了个日子,风风火火提着十壶仙酒,来归墟为楠艾庆贺。
    不觉间,入凉夜,圆月如银盘,繁星似晶珠。
    帝轩再破开一壶新酒,斟上两杯。
    两人端杯轻碰,帝轩饮下一口,开始抱怨:“你伐了我一百三十二棵赤松,这一棵棵都是上千年的宝贝啊!我那山都被你伐秃了去。”
    老祖对他的怨声载道不作理会,轻晃酒杯,口吻淡淡:“我记得你曾说山头共有赤松三千八百株,一百三十二株就伐秃了你的山?其余的都是没长出的小苗?”
    “呃......”帝轩一时梗住,几万年前说的话他竟记得这般清楚。所以同他相处真得谨慎言行,一不小心落个把柄,往后可就一抓一个准。
    老祖呷口酒,幽幽地道:“当年南极岛某位仙女说喜欢金面珍珠,你跑来归墟海底掘了多少海蚌?我可曾详细算过?”
    帝轩彻底没话接,别看拂墨平时话不多,冷淡得好似个冰人,若真论起斗嘴,这二十几万年,他是十战九输!
    “行啦行啦!扯平行不?”帝轩忙打哈哈,想将话题绕出去。
    他视线一扬,落在前方不远处的楠树上:楠艾长发垂散,闲适地坐在树枝上,背靠树干,一边捧着酒壶饮几口,一边同楠树说着什么。
    一会儿巧笑嫣然,一会儿爽朗大笑,那笑音如风吹玉铃,娇俏动听。
    帝轩视线拉回,笑得暧昧:“这花已盛开,再不攫取,小心被他人摘了去。”
    老祖端杯的手一顿,随即饮下酒,待酒中醇香在喉间回味几番,说得淡然:“自然无需你操心。”
    “呵!”帝轩道:“你倒是挺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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