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节

    “陛下心思难测。”安国公夫人轻叹,“但早做防备总是好的。非澜夫妻俩都不愿让凝姐儿入宫,皇后娘娘大约也是看出来了。可若陛下坚持,谁也不敢说什么。如今看皇后娘娘对曦姐儿的态度,只怕是…”
    季菀心中发沉。
    “母亲,曦姐儿不能进宫。正如祖母当年所说,陆家已经够显达,无需再锦上添花。而且曦姐儿那性子,也万做不得什么太子妃皇后。”
    “我知道。”
    陆家的荣耀都是靠男人们沙场浴血奋战拼来的,不是女人侍奉君侧得来的施舍。
    “所以,以后还是尽量别带曦姐儿入宫。”
    最起码,陆家的态度要拿出来。
    其他的事,还得等陆非离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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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3章 (二更)
    曦姐儿手上的伤并不严重,有季菀这个医术高明的娘在,没过几天就结痂了。还好伤口不深,不会留下疤痕。不然那么长一条,总是不好看。
    养了多久的伤,就抄了多久的三字经。
    曦姐儿的确是老实了不少,也不敢吵着要出去了。季菀现在入宫的时间,也不如从前频繁。
    对此,太子还颇觉奇怪。
    “知行,你娘从前不是隔两三天就要入宫看你和你那个堂妹吗,这都半个多月了吧,也没见她入宫,昨儿个母后考察我功课,还问起她。”
    陆知行早就被母亲和祖母严厉告诫过,自然知道皇后的心思。虽说他和太子关系好,此时也留了个心眼儿。
    “娘说,总是入宫叨扰皇后,也过意不去。我和阿音在宫里吃得好住得好,也用不着她太过费心。倒是阿鸢和阿桓,尚且年幼,离不开她。”
    皇室的孩子都比普通人早熟一些,太子今年十一岁,很多东西都懂,隐约也能猜到母后的心思。但他毕竟还年少,现在就谈婚事什么的,还不大能接受。他也察觉了,陆知行的疏离。
    身为皇家子孙,许多事都身不由己,不可任性而为。从小到大,他也没什么朋友,唯有陆知行。少年时的友情最为珍贵,他不想因为政治,或者其他客观原因,便失去这个好友,以后便只剩下君臣。
    太孤独。
    “知行。”他道:“你若觉得宫中无趣,我去禀明父皇母后,让你回家住一段时间。这皇宫再大,总归不是外面的天地大。呆久了,的确会觉得闷。”
    陆知行一愣。
    “我时常都能回家的,无需惊扰陛下和娘娘。”
    太子哦了声,没再说什么。晚上他去凤鸾宫请安,斟酌许久,问:“母后,知行的妹妹…”
    其实一开始其实他并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有一次他偶然听见母后和尹姑姑的对话,才若有所悟。
    皇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抿了一口,淡定的将茶杯放下,看向儿子。
    “子染,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应该明白。”她语气淡淡,未有任何起伏,道:“身为皇室子孙,婚配之事从由不得自己,当年你父皇如此,今后你也一样。如今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薛氏玉宁,还有就是安国公府陆氏知曦。”
    晏子染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母后会这般直白的说出来,一时之间他有点懵。
    皇后挥了挥手,示意尹姑姑也退下,继续道:“其实我不愿让你和薛家结亲,而且我看你对曦姐儿更为上心一些。陆知行又是你的伴读,将来便是要做你的心腹近臣的。陆家世代忠良,代代守卫边境,与皇室也素来交好。若你能娶陆家本宗嫡系女儿为妃,便是锦上添花。”
    晏子染没说话,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此时与他说这些事还显得过早,他也还不能体会婚姻的含义。虽然皇室结亲,素来不以个人喜好为基础。可晏子染除了是太子,他也是一个人,还保持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些许童真和纯粹。便是早早明白自己的未来已注定,却仍不免有些微的憧憬。
    可如今母后告诉他,他只有两个选择。
    天潢贵胄,天之骄子,看似拥有一切,却从无太多选择余地。
    “母后,儿臣还年少。”
    皇后嗯了声。
    “我知道。”
    她神情依旧平静如水,“就因为你还年少,才有更充分的时间去思考去适应。若是再过几年,你便只能无条件的接受。你不是也很喜欢曦姐儿吗?我看那孩子不错。陆家是望门勋贵,教养出来的姑娘,既不会太拘泥于世俗,也不会太过放浪不羁。她母亲虽出身受人诟病,却也受过名门教养,先帝赏赐。无论是出身还是品性,都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她现在还小,若等出阁,起码都还要八九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比将来从一堆世家闺秀中让你随意挑选一个更好么?”
    夫妻之间若无情分,便只剩下了相敬如宾,就如同她和丈夫。
    皇后有意让儿子娶陆知曦,一半是为自己私心,另一半,也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晏子染慢慢低下头,半晌方道:“母后,是不是只有我选择别人,而旁人,就没的选择?”
    皇后没有说话。
    天恩难拒,那是无上殊荣,常人难求。
    沉默中,晏子染退后一步,对着她行了一个大礼,转身走了。
    如果没得选择,那他的意见与否,自然也不重要,不过只是提前得知而已。
    ……
    名门世家的千金闺秀,基本都是四岁左右就开始学规矩,陆家也不例外。只不过曦姐儿天性活泼,季菀宠女儿,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没有过多约束,她才格外跳脱。
    这次,季菀是下定决心,要将女儿的某些小毛病给彻底改掉。
    规矩再不能松懈分毫。
    每日下学,她都亲自去接,然后询问先生,曦姐儿是否又调皮捉弄人。如果有,那当晚的晚餐就将她爱吃的菜全都换成不爱吃的。
    曦姐儿哭兮兮的,季菀纵然不忍,也坚决不松口。两次教训过后,她就学乖了。听学的时候,也不敢偷吃东西或者调皮打闹。
    作为奖励,季菀晚膳的时候特意给她加了一道她最爱吃的红烧肉丸。
    还有站姿和坐姿。
    她好动得很,坐着的时候总是歪头斜脑,小短腿还不安分的乱踢。走路的时候走着走着就开始蹦蹦跳跳,从不肯规规矩矩的走。
    季菀派了两拨丫鬟轮番监督她,坚决不许她偷懒。
    一段时间下来,曦姐儿叫苦不迭,跑去找祖母哭诉。
    安国公夫人一边安慰孙女,一边对季菀道:“你也别逼得太紧了,她还小,慢慢来。”
    “母亲,不能总这么依着她的性子来。”季菀其实甚少反驳婆母,但涉及到女儿的教养,坚决不能马虎。成年人的所有坏毛病,都是从小养成的。正因为女儿年纪尚幼,才要严格督促。否则等长大了,就改不掉了。
    “以前我就是太宠着她,什么都顺着她,她才这么无法无天。现在说什么,都得给她掰过来。否则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她可不希望养成娇纵任性蛮横乖张的脾气。在家里父母兄长可以宠着她,在外头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这些年,她看过因娇生惯养养歪了性子吃亏毁了下半辈子的例子还少么?
    安国公夫人看着难得强势的儿媳,再看看坐在自己腿上嘟着嘴满脸委屈巴巴的孙女,无奈的笑笑。
    “曦儿,听见没有,以后可不许再胡闹了。女儿家,该学的规矩还是得学,不可懈怠。你娘也是为了你好,不然再向上次在郊外那样,你娘多担心多心疼,对不对?”
    提起上回的事儿,曦儿下意识摸了摸右手手背上曾划伤的那个地方。两个多月了,早就没了丝毫痕迹,不过她还记得疼。也记得为了这事儿,娘罚她抄了一个月的三字经,登时心虚的垂下眼。
    季菀抿唇微笑。
    安国公夫人搂着孙女,道:“所以,曦儿要体谅你娘的苦心。你看,上次若不是哥哥护着你,多危险。”
    曦姐儿乖乖点头。
    “知道了祖母,我会好好的学规矩,再不捣乱了。”
    安国公夫人高兴的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好,我们曦姐儿最乖了。”
    曦姐儿就喜欢被夸,立马就又开心起来,之前的苦闷委屈顿时一扫而空。
    半下午的时候,陆知行回来了,如往常那般,他先去见了祖父祖母,才回褚玉苑用晚饭。
    “娘,今日我在宫中碰见毓宁长公主了,她还向我问起你,说最近几次入宫,都没见到您,问您近来在忙些什么。”
    季菀正在给小女儿夹菜,闻言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陆知行眨眨眼,看了眼最小的两个弟弟妹妹,道:“我说您在家照顾弟弟妹妹。”
    季菀笑着奖励了他一块糖醋排骨。
    “做得好。”
    埋头扒饭的曦姐儿见了,眼巴巴的看着她,道:“娘,我也要。”
    那盘糖醋排骨离她不远,她伸手就能够得着,不过就是想撒撒娇罢了。看在她最近都很乖巧的份儿上,季菀也就不计较了,一连给她夹了两块。
    曦姐儿立时眉眼弯弯。
    季菀又问长子,“皇后娘娘呢,可有问起?”
    陆知行摇头,“我只是太子的伴读,不常去后宫,也没见着皇后娘娘。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皇后娘娘才拖毓宁长公主向我问起您的。”
    季菀赞道:“聪明。”
    皇后倒是召见过她,她自然不能不去。不过没在带上女儿,皇后也会看似随意的问几句,她也就随意的回答,绝不主动提起。皇后素来眼明心亮,看出她的疏离,也不戳破,态度上仍旧一如既往。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迁怒冷待。不会让季菀感到半分的压力或者不喜。
    这就是皇后的高明之处,明知她有什么目的,但是人家笑脸相迎,亲切和煦,任谁见了都没脾气。
    也就是这样的性子,才能统辖后宫,面面俱到。陛下登基两年,除了之前的芙妃妄图争夺储君之位,闹出些事端。其他妃嫔,可是安分得很。偶尔有些口角争执什么的,也不敢闹到皇后跟前去。
    就这么一个好相处的人,季菀现在却不大想见了。
    天家子孙,将来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盯着她女儿?皇后有自己的立场和筹谋,她作为母亲,自然也有自己的立场。
    前线频频传来捷报。昨日她去给婆母请安,婆母告诉她,燕军已攻入北狄京师,最迟明年开春,陆家儿郎们就会凯旋而归。
    还有半年多呢。
    想到这里,季菀不免叹息。
    中秋到了,月亮又圆了一回,离家之人,尚未回归。
    陆知行帮着妹妹做灯笼,灯笼上画着大大小小的月饼,什么形状的都有。一看这灯笼,就知道放灯笼的主人是个吃货。
    三岁的鸢姐儿坐在祖母身边,小口小口的吃着杏仁酥。
    她不怎么爱吃月饼,中秋节也就是象征性的咬两口。桓哥儿则是安安静静的坐着,手上抱着一只雪白的猫,这是娘今天刚给他寻来的。这猫不到一个月大,很是瘦小,不会抓人。
    昨天他用弹弓打大姐姐的那只宝贝鹦鹉,他力气小,石子弹出去半截就掉地上了,却惊得毛毛在笼子里四处扑腾。
    大姐姐很生气,要没收他的弹弓,被娘给拦住了。
    那么一只蠢鸟,还叫什么毛毛,难听死了。关在笼子里,又飞不起来,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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