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童剀知道自家妹妹的性子,干脆利落,当初示意他去找王孟若的麻烦,他就知道妹妹和王孟若是真的散了。正因此他更是气愤,如果不是王孟若做了对不起妹妹的事儿,妹妹怎么会下这般狠心。只是他昨天听到了奇冥香。
奇冥香是童家祖传秘药,童剀作为下一代的家主,肯定是略知一二。可他记得童珂根本不知道奇冥香的事儿,爹爹当初还专门叮嘱他不要告诉妹妹。那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童剀烦恼地挠挠后脑勺,干脆直接开口问道:“昨天爹爹和王孟若说到了奇冥香,还问你最后怎么样了。我明明带了耳朵却像是没有带脑子,怎么也听不明白。偏偏爹一句话也不说。是你告诉王孟若奇冥香的事吗?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童珂眼神微动,深深吸了口气,没想到王孟若竟然将奇冥香的事情说出来了。想必父亲也知道了前世她是怎么死的。她勉强勾起嘴唇瞥了童剀一眼:“无事。再说你有脑子这物事儿吗?奇冥香的事应该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我都记不得了,是我的不是。”
童剀非但没恼,反而惊诧地看着她:“你竟然还有大意的时候?还有我听说你想嫁给太子?你疯了?太子那体格可经不起你折腾!”说着他看看四周,低头耳语:“听说太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不好治。正是因为这样,朝堂上才站了太子派和瑞王派。你可别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要真嫁给了太子,那……”
“咳咳。”童剀尴尬地咳了两声,他差点就跟自家妹妹说嫁给太子不性,福了。都是在军营里跟那些糙汉子厮混久了!
他对上童珂似笑非笑的眼神,又咳了两声:“那什么,就是万一太子身体出什么问题,你可怎么办?再说你嫁给太子,怕是朝堂的人都要以为爹爹也站队了。”
童珂眼神复杂,颇能体会爹爹那种“蠢儿子终于长进了”的快感。她伸出手想要摸摸哥哥的头,却发现只能探到他的眼睛……
“怎么?”童剀疑惑片刻,恍然大悟,躬下身子将头顶对着她,“喏,给你摸吧。下次提前说。”
童珂鼻子酸涩,眼眶微热,顺从地伸手摸了摸,她哪里能不爱她的家人呢?
见童剀要直起身子,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样子,慌忙用了点力气压压他的脑袋,说:“你不要担心爹爹站队的事情。我们今天没有阻止那个书生就是为了让他将消息宣扬出去,被他这一骂,我恼羞成怒,闹着要嫁给太子不是顺理成章?”
“父亲阻止不了,皇上问起来也能哭诉养女不肖。我宁死也要嫁给太子,爹爹宁可将我除族也不肯答应。至于事情能不能成,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童剀弓着腰久了,只觉腰酸背痛,硬生生顶着她的力气站起来,反驳道:“爹爹最疼爱你了,怎么舍得把你除族。”说着又嘟哝道:“倒是说不定哪天被气急了,把我除族了。”
“噗嗤”童珂忍不住笑起来,“你可是爹爹唯一的儿子,爹爹只是对你要求更高。”
童剀没看到童珂的不对劲,挠挠后脑勺:“我也不管了,反正我也不懂你们。你和爹爹谋划的事情还从来没有不成的。还是战场更适合我!”
等童剀走远了,童珂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王孟若也跟着重生了,真是麻烦。今儿能把奇冥香的事儿泄漏出去,怕是明儿就能再算计她一把。
靖安侯府的小姐闹死闹活要嫁给太子的消息像风一样传了出去,数不清的人上门来一探究竟,安慰的,看笑话的,打探消息的一拥而上,闹得整个靖安侯府来来往往都是人。
靖安侯和蒲氏烦不胜烦,偏偏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们是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干脆将大门一闭,宣称靖安侯被气病了,需要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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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转折
靖安侯被气到卧床的消息传到了紫禁城,一下子将朝臣炸了个懵。北边战事正吃紧,虽没什么大的战役,也是小冲突不断。本应镇守大局的靖安侯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说是要跟圣上和兵部商量战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疼爱女儿的靖安侯舍不得女儿受委屈,亲自回来退亲打脸。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圣上素来重用靖安侯爷,想着不能寒了靖安侯的心,跟朝臣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准了靖安侯的请求。
没成想跳出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
这下倒好,靖安侯的女儿恼羞成怒为了面子嚷着闹着要嫁给太子,靖安侯向来不站队,哪里会同意?这两边一闹,本就花工夫,偏生靖安侯还被气病了!怕是一时半会儿靖安侯是走不了了。
景明帝更是愁得很,坐在龙椅上揉揉太阳穴,见立在下面的皇子们低着头大气都不出,只给他看乌漆麻黑的头顶,更是恼火。
这件事说不上谁对谁错,骂靖安侯不识大体吧?可也不能人家还病着就让人家上战场。骂靖安侯女儿吧?当皇帝的难不成还能冲进臣子家里去斥责人不成?就是派个小太监去斥责也是打了靖安侯这个功臣的脸。
怪来怪去,最后只能是那个书生遭殃了。
“那个在靖安侯府外叫骂的书生还在牢里关着呢吧?”
大总管周启恩弓着腰低声回道:“回禀圣上,还在顺天府地牢里关着呢。”
景明帝面无表情地吩咐:“那就让顺天府尹好好审问,问问那个书生是受了谁的指示,在这个节骨眼上惹事,意欲何为!”
下面的一众皇子、大臣面面相觑,圣上这话一出,那个书生怕是得扒层皮才能从地牢里出来了。
瑞王郭榽更是提起了一颗心,父皇这般重视这件事,难保不会考虑靖安侯嫡女和太子的亲事。
这就难办了,靖安侯是重臣,手握重兵,又是父皇的心腹,向来不参与皇子们之间的纷争。就是和皇子去吃个饭回来也会悄悄跟父皇禀告。时间长了,他也就没这个心思去拉拢靖安侯了。
可现在倒好,他偷偷觑了一眼上首的父皇,心生不安。为了北边的战事,父皇说不好真会顺着应了这门亲事。那他该怎么办?靖安侯会不会因着女儿站到太子那边?
景明帝烦闷地狠拍了一下龙椅,看下面一堆臣子、六个皇子,却连个主意都想不出来更觉烦心,喝道:“你们连为朕分忧都做不到吗?”
众人噤若寒蝉,只有尚在襁褓的八皇子郭梒还不懂看人眼色,扬着藕节般的小胳膊冲皇上招手。
景明帝平常还有兴趣逗逗这个幼子,这个时候却只觉没规矩,目光沉沉地盯着抱着八皇子的奶娘:“你是怎么教皇子规矩的?”
龙颜一怒,奶娘一哆嗦本能地要跪下磕头,差点把八皇子摔下去。一旁的总管太监周启恩匆忙将八皇子抱过来,厉声斥道:“大胆!”
奶娘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景明帝皱着眉头摆摆手,“拉下去!”
被两个侍卫拽着胳膊拉下的奶娘猛地醒悟过来,大声嘶叫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尖利的声音吓得八皇子哇哇大哭,景明帝气恼不已,鼻翼两旁的法令纹愈加深邃,瞪了周启恩一眼,喝道:“都给朕滚下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子们连忙应和,就要退下。
“太子留下!”
瑞王眼神扫过身形羸弱的太子,脸色微黯,却也不得其法,只能跟着其他皇子们退下去。
太子掩着嘴唇轻咳两声,一直盯着他的景明帝略觉扫兴。他只有两个嫡子,均是元后所出,可惜元后难产,生下的双生子也一死一弱。坐在皇位上,他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可还真对这个嫡子生不出忌惮。
说不定他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景明帝刚升起的几分不愉也被太子的几声咳嗽给消融了。他语气微软:“怎么?身子又不舒服?崔鸣是怎么伺候的?”
太子慢慢将帕子收起来,眼带濡慕,轻声道:“不干崔鸣的事。父皇也清楚,我这身子也只是养着罢了。前些日子被风扑了一下,病了一场,如今已是大好了。”
“唉!你这身子骨啊!”景明帝怒气被压了下去,反倒平静了些。“你怎么看靖安侯的事。”
太子有一双新月眉,此时微微蹙起更惹得景明帝惋惜,“这件事情还要看靖安侯的意思。一切当以北边战事为好,只是母后那里跟我提过,……”
他话没说全。但景明帝却心里明镜似的,他这继后一心想着将自家侄女嫁给太子为正妻,靖安侯的女儿要真的嫁过来总不能低一头,那岂不是寒了北边将士们的心?
见太子一脸忧色,景明帝心里一松,“下次你见了靖安侯多安抚一下靖安侯,凡事应当以国事为重。”
太子闻言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孩儿许久未见靖安侯,靖安侯又在家休养,怕是见不到。”说着他愧疚地低下头:“孩儿有负父皇嘱托。”
“这怎么能怪你!”景明帝笑着摇头:“靖安侯这个人就是这副死板样子,你也别往心里去。”
“这怎么能怪靖安侯?”
“回去之后召李太医给你瞧瞧,总不能一直咳着。回去吧。”景明帝道。
太子躬身应诺:“多谢父皇。儿臣就先告退了。”
一直候在乾清宫外的崔鸣见太子出来了,赶紧迎上去,“殿下,药已经在耳房热好了,老奴……”话没说完,他就正对上太子锋利的眼神,顿时噤声,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次有些逾越了,太子特地警告过他,不能在乾清宫热做些惹忌讳的事儿。可他也是没办法了,被圣上召进去这般长时间,其他皇子受的住,可他家殿下却不成!
殿下自出生便体弱,一日三顿地喝药,岔过时辰药效就不是很好了。他没了办法,只能擅作主张派人将药送过来温在耳房。
“罢了,回去吧。父皇施恩,一会儿李太医会过来,好生迎着。”
崔鸣眼睛一亮,连声应着:“哎!”
第19章 气笑
两人一路回到东宫,看到太子又在咳嗽,宫中的人都是叹息。太子最好不过的人,偏偏身子骨不好。要不然宫里的人哪里还用发愁应该归附谁去?
东宫的满池荷花开得正好,碗大的红莲簇拥在一起,给夏日添了几分凉意。太子披着披风站在窗棂前,狭长的眼睛流光四射,黑如曜石般的瞳孔氤氲着雾气,让人看不清楚,竟跟在外面的谦逊柔弱的模样全然不同,颇有有几分邪气。
“殿下,该吃药了。”崔鸣捧着一碗浓黑的药汁,生怕漏了一滴。
太子回过神来摸摸手上的血玉扳指,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浓重苦涩的药汁蔓延开来,他却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崔鸣匆忙接过药碗,惊疑不定。平日里太子喝药,虽也没喊过苦,可都是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哪里见过笑?
太子虽没说。崔鸣也知道,太子从娘胎里出来还没开始喝奶,就开始喝药,哭也罢了,偏生一点用都没有。搁谁心里对这些汤药也烦得很。
“殿下,别站在风口了,万一……”
“崔鸣。”太子垂眸看向他,热腾腾的药给他的嘴唇添了丝血色,白肤红唇,比寻常女子都要艳丽。
崔鸣心里刺痛,也只有在喝药的时候,太子才能有这般气色。
“童珂闹着要嫁给孤。”
崔鸣愣怔,随即大喜,“这可不是正好?殿下如此出色,童家小姐哪里能抗拒得了?”
太子勾起嘴唇,低声自语:“孤本不想用这幅身子牵连你的,可你是自己撞进来的,这可怨不着孤了。”
听到清清楚楚的崔鸣笑道:“那殿下可得好好保养着身子,……”
太子双眸闪耀着迫人的光芒,摆手强硬地打断他的絮叨:“让坤宁宫的人都警醒着一点,别让皇后坏了事儿。乾清宫的人也暂时安分下来,父皇最近怕是对我多有猜疑,仔细着点。”
“是。”崔鸣又问:“那,瑞王和庄妃哪里……”
“无妨。只要靖安侯扛住了,庄妃母子翻不起大浪,不过是因为那张脸罢了,还真以为能窃取孤的东西。还有,问问那两个绣娘,如果还是执意进宫就送进来吧。”
崔鸣也是为太子不值,好不容易发次善心,那两个绣娘竟然还不领情。没进宫的人哪里能想到宫里的龌龊?既然两个绣娘自己把送上来的福气踢跑了,那就怪不得别人了。他低头应下:“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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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北边突然突然传来战报,鞑子突然整顿人马,恐有侵犯边境的倾向。边境怕是会有大仗要打,可靖安侯这个主将还卧病在床!
景明帝震怒,刚想派人将靖安侯从府里拽出来,就听到宫人来报,靖安侯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景明帝已经做好准备,等靖安侯一进来就呵斥他不顾国家大义。只是没成想靖安侯是被宫人扶进来的。
靖安侯一进来就将宫人推开,纳头便拜,“皇上,请允臣赶回边疆,臣必将鞑子赶回他们老家去!”
景明帝到了嘴边的斥责就这样被噎了回去,定睛一看去人发现靖安侯跪着的地方湿了一片。他大惊失色,起身走过去作势要扶起靖安侯:“爱卿这是怎么了?”
他本是想着虚扶一下,谁想到靖安侯还真是没有力气,真将整个身子压了过来。他只觉像是被大山压住了似的,满脸通红,差点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周启恩简直吓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他一边匆忙跑过来搀住景明帝一边将压在景明帝身上的靖安侯推开。
靖安侯这才看到景明帝的脸色,吓得瘫倒在地,高声道:“臣有罪!”
景明帝揪着心口,大口喘气,语气虚弱:“唤,唤太医!”
乾清宫里外静的像是掉根针都能听得见,李太医满头大汗,细细给皇上诊了脉,猛地低下头立在一旁,声音压得极低:“圣上无大碍,只怕是为北边战事操劳,劳心劳力累着了。”
周启恩狠厉地瞪了一旁的靖安侯一眼,李太医这话分明就是在说皇上是被靖安侯累着了!
靖安侯满头冷汗,愧疚地低下头,却不敢说一句话。难不成他要现在请罪,说都是臣不好,让圣上累着了?
景明帝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大毛病,摆摆手,“给靖安侯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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