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瞒着些什么……董硕忍不住看了身旁的卢苓韵一眼。
    第29章
    “哦对了,”电话那头又说,“她正好今年九月底刑满释放。董队你要是想查什么,可以自己亲自去问。”
    要出狱了?董硕愣了愣,走着神说了句“谢谢”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卢苓韵注意到了挂断电话后,董硕停在自己身上的怪异目光。
    卢苓韵的声音唤醒了董硕,他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掩饰着什么似的揉起了眉心。犹豫片刻,说:“是关于祥平他亲生母亲的。”
    祥平的亲生母亲。听到这几个词时,卢苓韵的眉毛好像颤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董硕的错觉。
    “他妈妈怎么了?”卢苓韵提问的声音毫无异常,就像是普通的陌生人在八卦陌生人的事情一样,没有夹杂半点私人情绪。
    “你不知道吗?”董硕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反问是不是故意的,“他亲生母亲之前因为犯了些事,入狱了,正好今年九月底刑满释放。”
    九月底刑满释放。卢苓韵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尖,不知道在想这些什么。
    “现在世界变化这么大,在监狱里关了十来年一下子出来,多多少少会没法适应的。”董硕又说,“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哈?”卢苓韵眨着迷茫的双眼。
    董硕将这样的卢苓韵盯了又盯,却愣是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但没有破绽,有时候却恰恰是最大的破绽。他抿了下唇,换了种方法:“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祥平,让他去看看。”
    这一次,卢苓韵的目光终于直视起了董硕:“你想告诉就告诉呗,虽然告诉了他也不一定去。毕竟,他亲娘离开时,他才几岁?邹夫人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母亲吧?好好一个新家庭,何必再去搅和个鸡犬不宁?如果我是你,顶多告诉邹夫人,让她来决定,而绝对不会让邹祥平直接面临选择的,免得让他左右不是人,让邹夫人也难做。父母毕竟不像是成年兄弟姐妹那样,多个少个差别不大,唯一的存在才有意义,多了,就要出事了。”
    “……也是。”董硕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个词时,怀着种什么样的心情。
    卢苓韵是卢萁的女儿吗?她是真不记得了,还是真不是?怎样一个孩子,经历了些什么,才能在谈到自己亲生母亲时,如此地置身事外;怎样一个母亲,做了些什么,才能让亲生女儿谈到自己时,用着如此生硬的口气?
    董硕心头那自以为已经解决的疑问,又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对了,”卢苓韵却已经从刚才的话题中走了出来,“你之前说的有关特侦队技术员的话,还算不算数?现在赛也比赛完了,我正好闲下来。”
    “啊,对。”董硕的回答慢了半拍,“当然算数,你要是真感兴趣,就把简历发给我,找个时间谈谈合同和要签署的协议之类的,然后定个时间来试工。”
    “行,那我回去就发给你。”
    ――――――
    两天后,省大运会顺利结束,卢苓韵也终于回到了百里画廊,开始“享受”这个短到可怜而且并算不上是假期的暑假。虽然在她从小到大的记忆里,也并没有“假期”这个概念,“假期”与“非假期”的区别,就只是干活的时间更集中罢了。
    处理完上午份的工作,卢苓韵叼着个牛角包,趁着午休时间来到了老板许军锐的办公室。跃迁老总许军锐说起来也是个怪人,卢苓韵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价足不足够登上富豪榜前十,但她却知道,用“土豪”这两个字来形容他,是绝对恰当的。
    可这样个坐拥着一个全国乃至跨国公司的土豪,竟然既不住别墅不开豪车,也不环球旅游不参加形形色色的盛典。除了一年里偶尔消失几个星期外,其余时间都待在百里画廊这个他白手起家的地方。白天在“跃迁极限”旗下的几个项目点轮流晃悠,一会儿攀攀岩、一会儿打打拳,晚上则住在那游客来来往往的“跃迁客栈”中,叫上一堆认识不认识的人喝喝酒、打打牌、聊聊天。哦,他不喝酒,号称“牌神”的他,从来都是给别人灌酒的那个。
    卢苓韵走进这个名叫“办公室”,看起来却更像“健身房”的地方时,许军锐正瘫在椅子上打盹,面前放着一盒吃得半粒米都不剩的员工饭,右手还搭在饭盒旁边的笔记本键盘上。卢苓韵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打算将饭盒拿出去洗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从许军锐那右耳如耳洞一般的黑色痣,一路瞟见了藏在他敞开衣领下的挂坠。
    拿到这串挂坠,就可以进异事屋,接触到跃迁真正的秘密。卢苓韵忽然想起了这个,她停下了拿饭盒的手。
    第一次仔细观察这吊坠,卢苓韵发现,这金属模样指甲盖大小的东西,上面竟然刻着人名,就像是士兵的军牌那样。卢苓韵没有见过用于书写人名的这种语言,可不知为何,她发现自己竟然认识,“许彻”,上面写的是。
    军牌,姑且将这吊坠先叫做军牌吧,它的材质十分特殊,银色不透明,像是金属,表面看似光滑,却又并不像光滑金属那样反光,反倒感觉像是涂了被称作“绝黑喷漆”的stuart semple black一样吸收了所有的光。以至于卢苓韵从这么近看去,除了知道它是方形、上面刻有名字外,厚薄、棱角、纹路等等一概不知,好似一个唐突闯入了三维世界的二维图形一般。(注1)
    至于那完全不符合光学原理的银色,不知为何,卢苓韵觉得,它并不是通过光的反射形成的,甚至与“光”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因为制成军牌的材料,自带着种会让人“看见银色”的性质。
    “你看到了就会明白,它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卢苓韵想起了外公曾经说过的话。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为了进入异事屋,还是只想单纯摸摸这个军牌,卢苓韵鬼使神差地向它伸出了手。指尖碰及军牌,卢苓韵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感觉到温度,这“没有感觉到温度”并不是“冷”的意思,而是那东西摸起来,根本没有“温度”这项性质,又或者说,根本无法触动卢苓韵指尖皮肤上的温度感受器。
    卢苓韵愣住了,也就只是这愣住的片刻,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许军锐,竟然猛地睁开眼,胳膊一拐手腕一翻,就将卢苓韵那只摸过军牌的手反剪在了身后,并将她整个人锁死在了桌面上。
    一脑袋磕在桌面,好巧不巧还正是那个被接力棒砸过的额角,卢苓韵疼得一声闷哼。可等脑袋上的痛刚刚恢复,被扭到了非正常角度的手腕与手肘就接着哀嚎了起来。从碰到军牌到被制服也就不到两秒,可这短短的两秒就已经让卢苓韵疼得满头大汗了。
    “要动吊坠,多少也得用点真本事吧?”许军锐开口了,似乎是为使得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将卢苓韵的左胳膊又扭了扭。
    卢苓韵疼得半天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知道你柔韧性不错,但没发现你的关节这么结实呐,灵活还结实,简直是反生物。”许军锐嘴上说起了风凉话,手上的劲却是半点都没卸,“一般人到这儿就该一声哀嚎脱臼了吧?”
    卢苓韵忙着喘气去了,还是没能吭声。
    “咋样?还想拿吗?”许军锐用空出来的手晃了晃脖子上的吊坠,“异事屋哪有那么好进?就算是那些最后顺利进了的人,又有哪个没被我卸掉根胳膊腿过?哪怕以你和我的关系,我也不能,尤其不能对你手下留情呐。不然,实力不够,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到头来遭殃的还是你自己。”
    苦口婆心一大串后,总结道:“行了,拿出真本事吧,快点,不然胳膊要断了。”说着,手下又加了几分力。
    卢苓韵好像听到自己肘关节的咔嚓声了。
    “我就这点本事,”她用那几乎亲吻着桌面的嘴,小声哼唧着,“论逃跑偷袭还行,正面来,就这点能耐。”
    “哦?是吗?”许军锐又上了点力,使得从卢苓韵额头上流下的汗珠已经在桌面聚成了小水窝,“你从你外公那儿什么都没继承?”
    “外公?”卢苓韵的眼皮一跳,“我能从他那儿继承什么?他自己都穷到得喝西北风了。”
    “哦,原来你什么都没继承。那行,是我一直以来误会了。本来以为卢叔是将继承人交给了我,没想到,交给我的只是个啥都不会毛孩子。本来以为你是憋了六七年后终于憋不住,打算找我一问究竟了,没想到你是啥都不知道,瞎碰的。亏我还辛辛苦苦琢磨了好久该怎么回答你呢。”
    一问……究竟?
    “你到底知道多少?”卢苓韵用着蛮力抬起了点脑袋,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军锐。
    “怎么也比你知道的多吧?”许军锐耸了耸肩后,松手了,“既然啥都不知道啥都不会,那就算了。”
    左臂上的力道一松,卢苓韵便大喘气地瘫在了桌上。许军锐好似贴心地用脚将椅子一勾,正好让卢苓韵坐在了上面。
    他将手搭在了卢苓韵那还僵硬着的左肩上,微微用力:“放心,对你下手我还是有分寸的,没脱臼,但之后可能会有点肿,回去让你莎姐帮你敷敷就好了。至于异事屋,我劝你还是别想了,毕竟我也不是每次都能把力道控制得这么准的。”
    卢苓韵没有吭声,而是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似百无聊赖地用右手摸着放在桌面的一塌纸,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不小心”的不小心,把指尖给划破了。她收回了手,将它藏在了椅子下面。
    “那如果……”卢苓韵深吸了一口气,“我的确从外公那儿继承了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1:绝黑喷漆,很有趣的一个东西,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搜
    第30章
    “那就另当别论了。”许军锐捏住了卢苓韵的肩膀,“根据情况,你知道多少,用得多熟,我会决定教你什么,告诉你哪些。”
    “那你呢?你和我外公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我们是同类吗?”卢苓韵又问。
    “怎么可能?”许军锐笑了,“你当你外公的能力是萝卜还是白菜啊,随便一个人都能有的?那东西,原本在这世上有且只可能一个人有,如果你继承了,那你就成了第一个例外,第一个‘第二个’。”
    “是吗?”卢苓韵用右手摸了摸凳子腿,“真的?那么,你又是什么人?未……”
    “是真的。”许军锐打断了她的提问,“但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至于我是谁……你猜吧。目前我只能说这么多,毕竟还不确定你是不是那第一个‘第二’呢。”
    “……你要怎样才能确定?”卢苓韵又问。
    “当然是眼见为实。”许军锐答道。
    外公说过,除了他外,谁也别信。那么意思就是说,他,许军锐,是可信的……吗?
    卢苓韵闭上了眼睛,将被纸张割伤的食指摁在了凳子腿上。“进,极限。”她在心底念道。
    哐――
    整个铁质的椅子腿在短短的零点几秒内,变锈变脆,在卢苓韵那算不上重的体重下,竟瞬间化作了灰。少了一条腿的椅子失去了平衡,而卢苓韵的左肩也就顺势逃离了许军锐的魔爪。
    可还没等她快活上半秒,许军锐那像老虎钳似的手,就又锁在了卢苓韵的肩膀上。她以同样的方式一脑袋砸在了桌面上,这不过,这次被扭向奇怪方向的,是她的整个右肩膀。
    “还不错。”许军锐一脚踢开了椅子,“但还差得远。”
    “……你要的眼见为实已经见了。”忍着这次是右胳膊的痛,卢苓韵咬牙切齿地说。
    “但你没拿到我的吊坠啊。”许军锐的口气像是在说“你怎么能不知道椅子有四条腿”一样理所当然。
    “……”少有的,卢苓韵的额头上竟然暴起了一根青筋。
    “怎样?还要继续吗?不过我可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既然已经证明了你有点能力,那相对的,我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放水了。”说着,手下就是猛地一用力。
    咔嚓――
    卢苓韵这次是真的听到了关节脱臼的声音,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腿一软。
    “归识,二十分钟!”她吼了出来。
    时间倒流。
    ――――――
    在办公室门口深吸一口气,卢苓韵推开了门。这一次,她没有靠近许军锐,而是直接在门口大吼了声:“老板。”
    许军锐打着哈欠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望向卢苓韵:“韵韵啊,怎么了?大清早的。”
    “……已经下午了。”卢苓韵揉着生理上没什么问题,心理上却很有问题的肩膀走到跟前,作势就要去收拾那摆在桌面的饭盒。
    “啊,不用,我等会儿自己洗就好。”许军锐挡住了她,又指了指她的肩膀,“你肩膀怎么了?一直捂着。”
    “被驴踢了。”卢苓韵面无表情地说。
    “驴?”许军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老群他们那马厩什么时候还养驴了?我咋不知道。”
    “可不是。”卢苓韵一本正经地说着,“骑马是旅游区的娱乐项目,那骑驴就是新时尚呗,只可惜,是只不讲道理的野驴。”
    “唔,老群这家伙,没训好的驴,怎么就带到百里画廊来了,不怕出事吗?”许军锐摸着胡渣说,“你没事儿吧?小心些,没把握就别乱去惹事,既然这么久画廊里都没出什么问题,那可见,野驴也不是见人就踢的,一定是你做了些什么吧?况且,你这眼睛你自己比我更清楚,被驴踢了也看不清是哪头驴踢的。”
    “没啊,这次看得可清了。”卢苓韵耸着肩,不知道是在试探自己的肩膀是否已经恢复了完好,还是在表达着些什么情绪,“就是那头耳朵上有颗黑色的痣,看起来像是打了耳洞一样的驴。”表情还是那么的认真。
    “……”并没有回溯前记忆的许军锐浑身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那长着痣的右耳。
    看着许军锐那满脸的疑惑,卢苓韵面上顶着张人畜无害的无辜脸,心里却是满满报复的快感。
    “哦对了,差点忘了。”见报复的目的已经达到,卢苓韵适可而止地转移了话题,“老板,我找你来是想商量件事。”
    “商量事?”许军锐看了眼电子手表后,突然站了起来,“啊,都这个点了。要商量什么边走边说吧。”说着,就向办公室外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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