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程英英:那你在这行还要不要名声了?啊?这么搞下去,以后谁还把项目交给你?家里得喝西北风了!
    苏勉勤:哎呀,我今天累死了,我们先睡觉。
    程英英:你给我起来!我话还没讲完呢,你说,你是不是又背着我给你那个赌鬼哥哥借钱了?嗯?我就说上次那笔收账不对,少了五千块。
    苏勉勤:……
    程英英: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赌账是填不满的。你天天让他吸血,这家里人还过不过了?
    苏勉勤:最后一次——
    程英英:次次都是最后一次!
    苏勉勤:真的最后一次,我困得不行了,先睡觉明天再说行不行?
    程英英:我不行。
    苏勉勤:行行行,快睡快睡。
    程英英:再有下一次,你就给我睡地上去!
    第25章 拯救失足少年(1)
    苏起记得很清楚,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梁水变坏了。
    他不再跟他们一起上下学,他有了一群新朋友——初二初三的都有,全是苏起眼中不入流的坏学生。
    他们课后混在一起,去网吧上网,去乌烟瘴气的桌球厅里打桌球,听说偶尔还有“帮派斗争”。
    梁水脾气变得更差了,他对路子灏李枫然,对苏起林声都很不客气。他不再跟他们一起玩,也避免和他们有交集。
    苏起去找他,他会很不耐烦地凶她。
    康提依然和胡骏在一起,没有分手。康提很清楚,儿子是在向她示威。但她任他由他,以为他发泄一阵就好了。可有天梁水回家看见胡骏在,终于爆发了。他把胡骏买的东西——柚子、苹果、草莓、坚果——全扔出门,砸在巷子的水泥地上:“滚!”
    康提试图跟梁水沟通,但沟通失败,变成争吵,最后动了手。梁水不知说了什么伤脑筋的话,气得康提抓了根棍子打他。
    梁水已经长得比康提高很多了,却还跟小时候那样不还手也不跑,就那么犟在原地给她打。
    他这死犟的样子叫康提更是怒极攻心,打得更狠,声音招来了邻居。
    众人纷纷劝架。陈燕叫道:“你是要把人打死呀?就这么一个崽,刚有点儿出息,打出问题了我看你后不后悔?”
    康提本就心疼,陈燕一拦,就只做做样子了,可梁水骨头硬得很,冷道:“打死了更好,我今天死了明天那个男的搬进来,你就开心了!”
    陈燕:“你这孩子,何苦招打呀你!”
    康提气得要命,一棍子砸在梁水肩膀上闷声响,梁水疼得面色惨白。
    康提还要打,陈燕死命拦着:“打不得了,再打真要出事了!童言无忌狗子放屁,他一个破小孩说的话你跟他计较什么呀?自己儿子,你干嘛跟他过不去啊?”
    “我跟他过不去?是他跟我过不去!”康提忽然停住,冲着陈燕,满心酸楚无处讲,“我上辈子是欠了他们梁家的?我是挖他们梁家祖坟了!老子老子不成器,儿子儿子不安生。我是不是卖给你们梁家了?啊?”康提指着梁水,红着眼道,“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是不是不能有我的生活了?我是不是把命卖给你了?”
    “我爸爸还会回来的!”梁水突然冲她吼道。
    少年眼圈红了,嘴唇直抖,他愤怒而绝望地盯着她,一如当初那个在这房子里哭着叫着要去找爸爸的小孩。
    康提怔了一道,半刻后,下了狠心一字一句说:“我早就跟他离婚了,他不会回来了。不管他在电话里跟你承诺过什么,我不会跟他复婚!你没有爸爸了!早就没爸爸了!”
    梁水呼吸急促起来,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泪珠在眼眶里滚了又滚,但他死死忍着不肯掉眼泪,像是最后一个士兵坚守着他的阵地,倔强道:“我不管,反正那个男的不准进我家。”
    康提几乎崩溃,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只想要你爸爸回来,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他回来?”
    “那你当初生我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梁水忽问。
    康提一愣。
    梁水张了张口,两行清泪滑下来,他轻声说:“你们生我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活?”
    在场的大人们全吓得脸色变了。
    程英英上前一把将梁水拉到怀里搂住,赶紧拍他的肩膀安抚:“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呀!”
    梁水脑袋一低,压在她肩头,眼泪疯狂涌出。
    康提被吓得不轻,手一松,棍子掉在地上。她后退几步瘫坐在沙发上,忽然拿双手捂住了眼。
    自那之后,胡骏再也没出现在南江巷。
    康提也再没跟梁水提过胡骏。但她一天不跟梁水说他们分手了,梁水一天不跟她讲话。
    康提曾联系梁霄,让他跟梁水做疏通工作,但梁霄不肯管这件事,也拒绝了梁水想去投奔他的请求。
    康提不敢把梁水管太严,怕他生气怕他不高兴,可她不知道她的放纵在梁水眼里是放弃——她不管他了,懒得管他了。
    梁水仿佛被父母同时抛弃,越来越频繁和那些混混们搅在一起。
    康提担心得不行,只好找苏起,让她在学校里盯着点儿:“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他要是跟人玩玩闹闹就算了,总得发泄是不是?我也不管着他。但千万不能打群架,这个年纪的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我怕他出事。”
    苏起表示会盯着梁水的,又问:“提提阿姨,你真的那么喜欢胡叔叔吗?”
    康提苦涩地笑了一下。
    “比喜欢水砸还喜欢?”
    “七七,那是不一样的喜欢。你长大了就会知道。”
    “不一样吗?”苏起不明白,问,“如果只能选一个,那选谁呢?”
    康提愣了愣,说:“这不是选择的问题。”
    “也对。如果让我妈妈在我和落落之间选一个,我妈妈肯定也不好选。我小时候可讨厌我姑妈了,她总问我妈妈,假如离婚了是选落落还是选我。真讨厌。还好我妈妈不搭理她。”
    康提刚要说什么,苏起又自言自语:“但是,要是妈妈选落落不选我,我就跳江。”
    康提怔住。
    ……
    苏起上完舞蹈课,学校里空空荡荡,安安静静,各个班级做值日的学生都回家去了。
    画室和琴房还没下课,苏起去操场找梁水。
    体育生们在做体能训练,没有梁水的身影。他又跟他的“哥们儿”出去混了。
    苏起轻车熟路,先去网吧找一圈。
    她挺害怕进网吧的,里头总有奇怪的闷闷的臭味。或许因为老师说上网吧的都是差学生,她不由也觉得里面的男生都不怀好意。
    这次,她没找到梁水。
    以前他总坐在最里面的角落,跟他的哥们儿一起打魔兽。
    她不管那些男生怎么看她,就挤过去坐在他身边,说:“水砸,我们回去吧。”
    梁水烦她烦得要死,起先会叫她滚。周围的男生就投来嬉笑的目光。
    苏起也不脸红,很厚脸皮的样子,眨巴眼睛,不生气,当然也不滚。她执着地说:“那打完这一盘就回去吧。”
    梁水当然不听她的。打完一盘,还有第二盘。
    苏起就说:“好吧,让你多玩一盘。打完这盘,就真的回去好不好呀?”
    梁水把她当空气。
    她是一团碎碎念的空气。
    这团空气对于梁水来说,没有任何约束力。
    但她是一团执着的空气,每天都来盯着梁水。
    梁水起先被她弄得很烦,说:“你能不能滚?”
    苏起就说:“我又不是轮胎,怎么滚得动?”
    从小一起长大,梁水很清楚她那软磨硬泡的牛皮糖一样的功力,知道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她。
    后来,他连赶她都懒得赶了。
    苏起仍执着地粘着他,她也愿意。看到梁水只是放纵玩闹,而不是跟人去打架什么的,她觉得挺安心的。
    他没有真的变坏,她要盯着他,不能让他真的变成坏人。
    今天他不在网吧,她也知道去哪儿找他。
    出了网吧,穿过一条小巷,就是桌球厅。
    巷子里隔几步便是卖零食的小推车。已经放学一段时间,推车前没什么人了,只有些还不愿太早回家的学生在逗留。
    苏起路过卖梅花糕的摊子,买了两个梅花糕。那是梅花形状的烤糯米团子,里边夹着红豆沙。梁水可喜欢吃了。
    她走到桌球厅门口,推门进去。光线昏暗,乌烟瘴气。
    每张球桌上都悬着一盏灯,像黑夜中一个个孤岛。每个孤岛四周都围着一群叛逆的灵魂。
    苏起捧着桂花糕在昏暗和灯光的交界中搜寻一圈,忽然看到了梁水。
    他穿着一件长袖白t恤,校服系在腰间,拿着一根长长的球杆斜倚在台球桌边,另一手夹着一根烟。他看着球桌,脸上似笑非笑,忽然嘴唇一动,吐出一团青白色的烟雾。雾气后边,少年的脸清冷峻峭。
    他头发里挑染了一抹紫色,衬得那张脸更带了丝邪气。
    苏起心里突然刺了一下。
    不知为何,那一刻的梁水让她觉得很陌生。
    就是这一瞬,梁水朝这边看过来,眼神轻飘飘的,和她的视线对在一起。他的目光寡淡,轻浮,羽毛一般掠过,仿佛她是个陌生人。
    苏起心里那根刺又往里头推深了一厘米。
    到他了。
    他把烟塞进嘴里,两片唇瓣含着,拎着球杆懒懒走到桌边,俯下身,一手支杆一手推杆,眯起细长的眼睛,瞄准了球。
    “砰”一声清脆。
    撞球入洞。
    他唇角一勾,直起身,胸膛鼓起,将嘴里的烟拿下来,又吐了一口雾。
    苏起朝他走过去。
    “水砸~~~”几个男生拉尖了语调,嬉笑着学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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