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老李探花对夫人撒脾气撒得厉害,却不好意思在小辈面前闹腾,但还是嚷着自己已经好了,要下床。
    我对老李探花说道:“大人你还没好,你现在连条小狗都打不过的。”
    老李探花怒道:“这是什么话!”
    我发现他有口头禅,总是“这是什么话”“这是什么话”的。
    我耐心地向他解释道:“不光怒极可伤肝,平日大吼大叫,乱发脾气也会,大人不是寻常在床上躺了几天,而是肝火上头,郁结之后又一气宣泄而出,最为伤身,即便现在能下地,也不代表人就好了。”
    老李探花语气好了一些,但还是坚持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我打断他,“大夫比病人更清楚。”
    眼看着老李探花又要生气,我想了想,对李夫人说道:“他这样下去不行,我待会儿开药的时候再开个镇静方,只要李大人不听话,夫人就给他喂一颗,一颗管一个时辰,好让他凝神静气,只是吃了镇静方之后屎尿不能自主,夫人注意一些,最好等大人排便之后再喂药。”
    老李探花顿时怒吼道:“这是什么话!”
    李夫人却露出了意动的神情。
    不多时,我在隔壁客房开好了两份药方,倒也不怕弄错,调养药方是汤药,镇静方是丸药,调养药方是现开的,镇静方却是我以前遇到过的一个神医的看家本事,是我救了他一家老小性命,他拿出来谢我的。
    别说是老李探花,就是我自己吃十颗,都得镇静上一盏茶的时间。
    不过这已经是破碎虚空之前的事情了。
    汤药好得快,李夫人一边给老李探花喂药,一边安慰他不会用什么镇静方,半哄半骗地让老李探花喝完了药,随即出了房间就吩咐人尽快开炉去炼镇静方。
    老李探花显然听力很好,在房间里又叫了起来。
    李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我说道:“让外甥女见笑了,他啊,就是越老越小,这些年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
    我懂事地说道:“只要不乱发脾气,老来少也是件好事。”
    李夫人叹道:“他哪有不发脾气的时候。”
    我安慰李夫人,“镇静方久服可养气,李大人还不是我见过最难缠的,夫人安心就是。”
    李夫人确实安心了,在得知李大李二距离保定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她拍板让我暂时住到冷香小筑去。
    我有些不大好意思,说道:“客房就很好了。”
    李夫人摇摇头,笑得很是温柔,说道:“那里原先就是给姑娘家的住处,是整个李园最漂亮的地方了,让阿慎住进去也只是让他收收心好好读书,现在都高中了,他原先的院子收拾收拾也能住人,哪有让外甥女千里迢迢来了却住客房的道理。”
    盛情难却,我只好鸠占鹊巢了一回。
    李夫人让人把李慎的那些东西都搬出来,也只有书房没动,怕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晚饭过后,我带着两个新领的丫鬟住进了冷香小筑。
    李夫人让人打理得很干净,摆设全是从库房里拿了新的出来,被褥也是新制的,看花色应当是李夫人原先准备自用的,料子很好。
    我踏踏实实地在冷香小筑睡了半夜。
    之所以是半夜,是因为李恬和李慎连夜赶回来了。
    以他们的脚程,奔丧也就这个速度了。
    虽然他们原先确实已经做好了奔丧的准备。
    但老李探花还是找到了机会,躺在床上把两个儿子挨个骂了一通。
    我来的时候,老李探花骂得正欢。
    李恬和李慎眼圈还红着,被骂了也没什么怨怼,反倒是一副惊喜交加的样子。
    我给李夫人打了个眼色,李夫人显得有些迟疑。
    我说道:“怒极伤身啊。”
    李夫人就不犹豫了,让人取了炼好的镇静方来,老李探花却不肯吃,不光不吃,还要骂人。
    很显然是两个儿子回来了,他有底气了。
    我从李夫人手里接过一颗丸药,几步上前,捏住老李探花的脖子,一巴掌就把药给顺了下去。
    镇静方立竿见影,老李探花只来得及骂了一句半,就不能言语了,整个人躺在床上,眼珠子还能转,却已经没法再怒了。
    李恬惊道:“娘,你们这是……”
    李慎也没有动作,看了我一眼,跟着李恬一起看向李夫人。
    很显然老李探花看错了儿子,比起他,儿子更相信他们的娘亲。
    我在李夫人开口之前,解释道:“不用担心,这是能让他稍微冷静下来的药,没有任何副作用,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请其他大夫来检验药方,李大人因怒伤身,要是让他一直生气下去,下一次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事实上老李探花的运气是真的不错,因为一般像他这个病的,都是当场气死,原地升天。
    听了我的解释,李恬没说什么,李慎想了想,说道:“但要是药效过了,他更生气怎么办?”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没事,生气就喂药,总有他不生气的时候。”
    李慎轻咳了一声,看向李恬,说道:“大哥,我觉得这事可行。”
    李恬当然也没有二话。
    毕竟捡回个爹呢。
    第108章 李某某与战神表妹(11)
    我这个人做事不喜欢拖。
    既然给老李探花治着病, 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索性就连大李探花一起也治了。
    说实话, 如果不是林诗音和李慎这一层关系,我是懒得去管李恬的,假如我看到病人就想治,那我不该叫魔君, 该叫神医才是。
    但既然要管, 就要管到底。
    李恬是胃疾,发现得早就有治,可惜胃疾很难让人一开始就发现,毕竟谁没胃疼过几次,等到疼得厉害了,想起去治了,胃也就不能要了。
    我跟李恬说的时候, 他几乎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一点都不跟他开玩笑, 伸手按在他的脉上,一丝内气渡入,却不是帮他看病, 而是将他平日里那股时有时无的胃疼放大个十倍让他自己感受。
    李恬立刻就相信了。
    他不相信也没法, 从脉象来看,他至少胃疼两年以上了。
    我用内气给他疏导了一下,然后开了三个药方。
    暂时用到的是两个,一份治病,一份开胃, 只看李恬那副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治病的药保守估计要喝一年左右,最后的药方则是养胃的小方,去哪家医馆都能开。
    治完李恬,我又看向李夫人。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明显了,李夫人犹豫了一下,很有自觉地问:“我、我的病也有治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心疾如脑疾,无药可医。”
    其实理论上是可以的,我见过治心疾的古方,取活人心脏去残血,以麻沸散麻痹全身,速开病人心腹,以精准手法在极短时间内完成换心,缝合伤处即成,但换心之术正如昔年华佗开脑之法,九死一生,如果不是实在到了要死的时候,何苦来哉。
    李夫人只是天生心气不足,时常会心如绞痛,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事,只要情绪冷静,再过个二十年不成问题。
    我说道:“不能治根,但能治标,我可以给夫人开一剂止疼丸药,夫人心痛时有速效,可以长期服用。”
    李夫人喜得简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我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然后看向李慎。
    李慎眉头一扬,说道:“莫非我也有病?”
    我盯着他上看下看,大小伙子青春年少,除了跟他大哥一样憔悴,别说病了,就是个痘都没长,这让我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一家四口少一个,一点都不齐整。
    忙碌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我在冷香小筑里补了一个早上带一个中午的觉,睡到下午才醒。
    冷香小筑的丫鬟给我穿衣梳头。
    我打了个哈欠,问给我梳头的那个丫鬟,“我睡觉的时候有人来过吗?”
    丫鬟小声地说道:“夫人来了一趟,还有二公子也来过,但姑娘没醒,夫人就说让姑娘好好休息,二公子没说什么走了。”
    我点了点头。
    出冷香小筑过梅林,这个天气梅花还没开,光秃秃的梅树其实也不太好看,好在林子里还建有小亭,荷塘里还养着五颜六色的锦鲤,别有一番景致。
    我原本是想去找李慎的,不想他就在梅林的亭子里。
    他正在舞剑。
    说实话,李慎的功底不行,资质倒是很好,但我从来没想过教他习武,毕竟在我看来他是一个读书人,又不考武举,费那个事干什么?
    我没想到他背地里也学了一点武功的。
    虽然很差劲。
    见我来了,李慎舞剑的动作也没停,他手里的剑只是铁匠铺子里最寻常的那种青刃剑,大概对他来说还有些重,导致他握剑的姿势很吃力,我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他一套剑法舞完。
    就是这么一点工夫,他都气喘得厉害,我走过去几步,善良地说道:“你的剑法很好看。”
    李慎把剑扔到一边,喘着气说道:“又长又重,带着也不方便,练起来还费事,好看又怎么样,仍旧不能防身。”
    我惊讶地问他,“你要防身干什么?”
    一个文官,难道还准备上战场?
    李慎说道:“我不准备在京城里熬日子,想外放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大哥说穷乡僻壤多暴民,我肯定是会多带些人手,但自己也得练些防身的武功,总不能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倘若这里也有江湖的话,不看李慎的武功层次,光凭他这话,已经是个合格的江湖人了。
    我叹了一口气,很有感触地说道:“确实,人在江湖,只有命是自己的,别人能保护你一时,保护不了一世。”
    像我这样没人保护的,不知道杀了多少被人保护了一时的。
    李慎伸出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抬起头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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